燕抚旌向来身体力行,不愿多费口舌,便用实际行动“解释”起来。
“真的……真的,抚旌……你别闹了,都弄几次了?我真吃不消了……我还有正事要问你呢……你到底……唔……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尽管被弄得晕晕乎乎的,但肖未然始终记得要问他的事,只是燕抚旌已经顾不上回答他了……
燕祈本当这两个臭小子又要闹上几日,没想到人家俩人在床上一滚就又黏糊得跟两块黏糖瓜似的了。燕祈一问才知道,原来只是误会一场,当即罚了刘福半个月俸禄,这件事便算是彻底了了。
经此一事,燕祈也就彻底看明白了,根本就没必要担心这俩臭小子,往后他们爱闹便闹去,爱闹多大便闹多大,反正闹完了在床上滚个一天两天的就屁事都没有了,自己根本就没必要为他俩费这闲心思。
事后,肖未然心里的疑惑一直没解,连追着燕抚旌问了好几天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瞧上的自己。谁知,只要肖未然一提起这个事,燕抚旌就变成了个没嘴的葫芦,一句字也不说,直把肖未然恨得牙根痒痒。
燕抚旌生辰的前一晚,肖未然懒洋洋地趴在浴桶木沿上,感受着背后燕抚旌力度恰到好处的擦拭。
“抚旌,我好久没回家了,我想我叔父了,明日我想回家一趟。”肖未然突然扭头冲燕抚旌道。
“好。”燕抚旌应着,又舀了一瓢水,帮他冲刷干净,方将他揽进怀里,“是我的疏忽。明日一早我先叫刘管家备好礼物,你待我下朝回来,我同你一同去。”
“没事。”肖未然费力地在狭窄的浴桶里翻个身,面朝向他,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只是……明日我想自己一个人回去。”
“为何?”燕抚旌微蹙了眉。
“嗯……”肖未然挠挠后脑勺,思忖了一会儿,“叔父他胆子小,见了你会拘束。再说我都好久没见他了,想跟他说说贴心话,你去的话我们全家人都会不自在的。”
肖未然刚说完便本能地察觉到燕抚旌不高兴了,果然,这厮一听他说完就闭紧嘴一声不吭了。
第四十三章
“抚旌,就这一次,下次我一定带你回去见他好不好?”肖未然轻轻捏捏他的耳垂。
燕抚旌拿下他的手来,好半晌才道:“晚上便回来?”
“回来回来,明日你生辰呢,晚上一定回来陪你睡觉。”肖未然咧嘴笑,“你看,我就只回去陪他一个白天,燕大将军行行好,你就准了吧?”
燕抚旌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肖未然“吧唧”凑他脸上亲了一口。
燕抚旌耳尖有点泛红,将他扒拉下来,拿了毛巾帮他擦干身子,“水凉了,去床上。”
肖未然近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喜欢逗燕抚旌,便道:“对了,你酒量好吗?”
“嗯?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只说好还是不好。”
“一般。”燕抚旌放下毛巾,一把抱起他往床上走。
“啊?”肖未然稍稍有些失落,他还当燕抚旌酒量很好呢。
“那你快抓紧练练酒量,要练不好下次我也不带你回去。”
燕抚旌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闻言稍稍有些困惑,“酒量与去你家有何干系?”
肖未然嫌弃的撇撇嘴,拉着他一并躺下,“我叔父爱喝酒啊,你要是不能陪他喝几杯,他肯定会瞧不上你的。”
“哦。”燕抚旌这才明白过来,“那倒也不必练。”
“好哇!你不将我叔父放在心上!”肖未然气急,锤他胸膛一拳。
“不是。”燕抚旌抓住他的手耐心解释道,“我酒量虽然一般但也没碰到过对手。”
燕抚旌说得倒是实话,他只是不喜饮酒,不过在一些必须饮酒的场合他确实也没怵过谁。有一次在军营的庆功宴上,他手底下十几个将士一串通,想合伙灌醉他,最后却全都被燕抚旌一个人给喝趴下了。打那之后,便没人敢跟燕抚旌较量酒量了。
肖未然还当他在吹牛皮,“咦,我不信,你可别说你从没喝醉过。”
“确实不曾。”
“咦……”肖未然拖长了调子,捏捏他的脸,“燕大将军的脸皮越发厚了。人人都道借酒消愁,那你醉不了,往后用什么消愁呢?”
“有你在怀,还有何愁?”燕抚旌说着,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
“喂!别碰我……你个老不正经的……”
第二日肖未然起身后,刘福早已备好了不少东西,见他出来,忙谄媚道:“小侯爷一早便吩咐了,这些都是按他的意思给肖老爷准备的,那……小人亲自护送您回去?”
这刘福自打造了肖未然的谣后便一直有些怕他,生怕他给自己小鞋穿,近来更是诚惶诚恐地伺候着,殊不知肖未然压根就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过。
肖未然看着半个院子的东西也发了愁,燕抚旌这厮是想活活累死自己吗?
“不用你送,今日我自己回去,这样吧,你给我备辆马车,再给我找个马夫来,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肖未然摸摸下巴寻思了寻思。
“马车早就备好了,只是一辆车怕是装不下啊。”
肖未然心说能装得下才怪了,“无妨,我随便选选,不必全都带回去。”
肖未然挑挑拣拣半个时辰,好容易才选了满满一马车东西。车上都挤得他没地方坐了,只好又骑上了小青驹,跟在马车后头。
肖斌一听小厮说肖未然回来了,喜不自胜,赶忙跑去门口迎他。等见到肖未然,肖斌忽然发觉一段时日不见,他不仅身量见长,人瞧着也比之前精神了不少,不由得很是欣慰。
“未然啊,侯府终于肯放你回来了?快快快,快让叔父好好瞧瞧。”肖斌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往屋里走,“前些日子小婉和我说燕抚旌没相中她,叔父心中还担忧呢……怎么,这回燕抚旌终于寻到中意的人了?肯放你回来了?”
肖未然心说那混账一早就寻好了,连坑都挖好了,只等着我往里跳呢,也就叔父你傻,还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坑里推。不过这话肖未然一时还不敢说,便打个哈哈指着一车东西道:“叔父,抚旌给你买了好些东西呢,还有许多,我实在拿不下了,下次再给你带回来。”
肖斌没管那些东西,只是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不对,“下次?什么意思?他们还要让你再回去?”
“啊。”肖未然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叔父,你近日身子还好吗?”
“挺好的……”肖斌不由得有些急,“不是,他们凭什么还扣着你?那他们还想扣你到什么时候?”
“那个,叔父,你先坐下……”肖未然将肖斌按到椅子上,半蹲他面前,有些心虚道:“叔父啊,你这些年为何没给我找个婶婶呢?我瞧着你身子还壮硕,要不……要不我赶忙给你找个媳妇吧,这样赶明年你就能给我生个大胖弟弟了……”
肖斌不等他说完便狠敲他一个脑瓜蹦,“你个混小子胡言乱语些什么呢?!叔父在说你的事,别给我胡扯八扯的。叔父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说什么媳妇啊,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肖未然抬眼细瞧肖斌,这才发现他头上发丝又白了些许,背也佝偻了许多,不由得深感自己不孝。
可若不说,哪里对得住燕抚旌的深情厚意?
肖未然苦恼地抓抓头发,“叔父,那假如我要跟你说一件让你很生气的事,你觉得你现在的身子能不能撑住?”
“能有多生气?你又在侯府闯祸了?这回是被他们撵回来的?”肖斌听到这还有些高兴,想不管肖未然是被撵回来的还是被放回来的,只要能回来就好。
肖未然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家这么久过,肖斌这段日子也实在怪想他。肖斌每次一想他便忍不住暗暗后悔自责,就算肖未然再不上进,自己也能保他一世安稳喜乐,又何必非得将他送入侯府逼他有所长进呢?那侯府就算再好,终究也不如家里好,更何况侯府规矩那么多,而未然这孩子打小便自由散漫惯了,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受人家多少气呢。
越想肖斌越是担忧,更生怕他在侯府受欺负,便盼着他能快些回来,故连给他写了几封信催他。
第四十四章
“不是……”肖未然欲言又止,对旁边伺候的众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叔父说。”
肖斌见肖未然将人都赶出去了,还阖上了门,这才觉出不对劲来,“未然啊,到底发生何事了?”
肖未然咬咬牙,一狠心,转身便笔直地跪在了燕祈面前。
“未然……你……你这是做什么?”肖斌还从未见过他这般,被唬了一大跳,心说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啊,忙拉他,“你先起来。没事啊,没事,你慢慢跟叔父说,不管你做了什么叔父都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咱不怕啊……”
肖未然听他这般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但还是使劲咬了舌尖一口,狠狠心道出实情:“叔父,我……我喜欢上燕抚旌了……”
肖斌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纳闷道:“我还当是什么,燕抚旌那般文韬武略,敬仰他的人多了去了,这又怎么了?”
“不是……叔父……”肖未然不敢抬头,“我对他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肖斌愣怔着眨巴着眼,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急得头昏眼花,“你……你疯了不成?!”
“叔父,你……你怎么打我都行,只是别气坏了身子……”肖未然满眼担忧地看着他。
“上次燕抚旌来说那事……我还只当你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才做出了冒犯他的事来……你……你竟是真的……”肖斌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使劲按着太阳穴摊在了椅子上。
那次确实是燕抚旌污蔑他,不过肖未然也不想再让肖斌迁怒到他身上,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这笔烂账,只道:“叔父……都是我不好……你只管打我骂我罢……”
肖斌缓了片刻,脑袋方清醒了些,忽地想到事情还没那么糟。就算他这傻侄子一时糊涂迷了心智,真迷恋上了那燕抚旌,人家燕抚旌那哪能真看得上他?他这番回来说不定就是被人识破了龌龊心思撵回来的。
肖斌便戳着他恨道:“你怎么不瞧瞧咱是什么人,那燕抚旌又是什么人?且不说你们两个都是男的,只说这两家便门不当户不对的,你快趁早绝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罢!”
“叔父……我……我与他是两情相悦……他也喜欢我……叔父,你成全我们吧……”肖未然仰头恳求道。
“什么?!”肖斌吃了一惊,还是道:“不可能……不可能……”
“是真的。抚旌他也是真心喜欢我……”
“他的心思你又如何能得知?!万一他是哄你的呢?!”肖斌恨道。
肖斌深知自己这好侄儿生性纯良,别人随便哄他两句他便能傻傻当真。想那燕抚旌能纵横战场与朝堂多年,心计和心术自是不少,若他是想玩弄未然,只怕未然将来落不着什么好下场。
“他不是……孩儿原先也不确定的。可现在孩儿确定了,他心里有我,他不是哄我的……”
“不行!”肖斌急得团团转圈,“这件事你连想都不要想,这件事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同意!”
肖未然虽然早就知道肖斌不会同意,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咬牙坚定道:“叔父,孩儿已下定了决心,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日后孩儿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叔父……你若实在不同意,那便打死我吧。”
“你……你……”肖斌气得浑身发抖,“你连叔父的话也不听了?好……你不听,我找老侯爷去!我不信他能任由燕抚旌和你做出这般事来!”
“叔父……老侯爷早就知道……他也同意……”
“什么?!”肖斌震惊道:“他也同意?!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能允许他儿子找一个男人?!他是想让他们燕家绝后吗?!”
肖未然只好道出实情,“老侯爷有一桩事对不住抚旌……他只想抚旌寻一个真心喜爱之人,他绝不会干预他……”
待听到这,肖斌才忽地觉出不对劲来,原来他们侯府不仅一早便知晓二人的事,而且还纵容着,只是瞒着肖家这边……这事不对劲,怕是他们侯府早有预谋,要合着伙的来诳自家侄儿……
“不行……坚决不行……”肖斌连连摇头,又缓了口气,“未然,叔父知道你此前有交好的女子……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哪怕是烟柳巷中的女子也好……叔父这就帮你去提亲……侯府那边你不用管,叔父想法子回绝他们……赶明儿……赶明儿咱就成亲……”
“叔父!”肖未然一听便急了,扯着他的衣摆道:“叔父,你最疼我了,你便成全孩儿这一遭罢!”
肖斌狠狠心推开他,“未然!叔父这些年一直骄纵你……什么事不由着你?!只是这桩事不行……你必须要听叔父的……哪怕你怪叔父也无妨,待日后你便会知晓叔父是为你好……”
“我不!”
“未然啊!”肖斌重重地叹息一声,“就算你不为叔父着想,你还能不为整个肖家着想吗?咱肖家只有你一个子嗣啊……你是想让肖家彻底断送在叔父手中吗?!”
肖斌说罢不由得回想起往事,心中更是难受。
想他少年时肖家便已败落,又恰逢一次战乱,一家人就此走散,他只身一人流落至此,白手起家,打拼十数年才有了点像样的家业。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后,肖斌便急忙派了不少人去寻找双亲大哥,却俱是无果。正是绝望之际,偏巧这时张乳母带着肖未然来投奔他,这时肖斌才知晓,原来不仅父母早已过世,连大哥肖梁也在不久前病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