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随心的猜测、随口的一说,竟然一语成谶!
所以很多事情,便解释得通了。
所以在年少的时,即便元址再过蛮横霸道,甚至诱引他看春宫图,但都没有做出逾礼的事情。
所以在崖山里,即便元址将他捆了,浑身上下啃得他没一处好地方,却还是在最后一刻住了手。
所以在温泉池中,即便元址被他撩拨的面红缱绻,元址宁可自己一个猛子载进池水中冷静,都不愿再进行下去。
所以宫里那么多女人,有所出的只有皇后,那孩子还不是元址自己的。
他也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情到浓时怎么可能忍得住?
所以,刚才……
离兰双眸黯淡,充斥着失落和心疼。元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生来如此,还是后天染过什么恶疾?
元址眉毛挑起,离兰此时对他那般怜悯的眼神,刺得他肝疼!
真是不能忍了!
他弯腰抱起离兰的双腿,用力一举将离兰扛在肩上。
离兰未得反应,只觉得脚下一轻,下一刻便天地颠倒、血冲脑仁。
他扛着离兰疾步走在长廊上,脑子里环绕的只有那句话:你是不是不行……
快到徐风殿时,元址看见殿外站着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宫娥。
老嬷嬷是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人,他是认识的。
而那个小宫娥……南枝?!!
皇后果真带那丫头来了。
元址心中漏了一拍,还好自己赶回来了。
再看那丫头恶狠狠看不得吃了他的眼神……
算了算了,顾不得了。
他原本没打算搭理那二人,在越过她们时,谁知道那丫头看清了他肩膀上扛着人,惊声叫出,“二哥哥!!”
离兰倒挂在元址的肩膀上,听到了声音才用余光看见是南枝在门边站着。他都忘了南枝还在行宫里!
离兰回神一拳打在元址的背上,气道:“你快放我下来,我妹妹在此,她还小。”
元址冷冰冰地回道:“不放!”
自顾自地朝着殿里走去。
离兰只得朝着殿外扯着嗓子喊了句,“枝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元址扛到了内殿。
小五子带着人,极为识趣地关好了门,冲着门外依旧震惊的南枝说道:“您二位先回去吧,陛下同先生还有政务要商议,估计一时半会也没法回您的信。”
南枝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殿门,剜了小五子一眼,狠狠跺脚,转身便走。
嬷嬷拉住了她,“手书啊,手书不要了吗?”
南枝拂去了嬷嬷的手,嗤笑一声,“哼!手书?!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嬷嬷愿等便等吧,我走了。”
孙嬷嬷一路小跑追着南枝,“唉唉,你这孩子,脾气这么冲,随了谁了!倒是等等我呀??”进了内殿,元址肩膀用力,微微低身,将离兰放在了床上。
离兰羞愤地看向他,“我妹妹还在呢,你这般作为,我这做哥哥的,脸往哪搁?脸往哪搁?你还知道脸往哪搁?自从你回来了,哪次要过脸?!
元址的一只手攒成了拳头,恨得指甲都扎进了肉里。
他怯懦着嘴唇,一肚子怨气,却是有苦说不出。
离兰看着元址脸上五彩缤纷的神情,才想起在长廊上他二人问得那个问题。
对对对,被南枝一搅和,他都忘了,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可怜的元址啊。
一个男人有了这种毛病,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离兰不忍再去想,晈着嘴唇敛了眸,极为小心地问了句,“那个……还能治吗……许院判或许有办法……”
许院判……
元址一个白眼翻到天上,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心中愤恨地咒骂着:老子定是上辈子杀了许院判的全家,今日才遭受如此质疑!
是我不行吗?是我不行吗?是我不行吗?!
是许之润那老东西说了要禁房事啊!
如若不然,就你现在身子骨,能受得住雨露龙恩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找谁哭去?!
老子忍辱负重,竟然换来你的一句“是不是不行”?!
老子找谁说理去!
真他妈的没了天理啊!
他心底问候了一万遍许院判的祖宗,一肚子的苦水到了嘴边,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最后,他只云淡风轻地应了句,“嗯,可治吧……只是需费些时日。”
离兰听闻,松了口气,忙得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床边,搂住了元址,连连拍着元址的后背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对不起,是我不该问。放心,我……我绝对不会嫌你弃你,原本你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才在一起,对吧?”
元址心中悲愤交加,老子他妈的是爱惨了你,才会承认天下男人都不会承认的事!
唉!算了!
是自己挑的、自己爱的、自己不要脸面、辛辛苦苦扛回来的亲媳妇,又不能把你扔喽!
离兰看着元址委屈地要死的表情,又补了一刀,“没关系的,我们循序渐进,来日方长。许院判一定会有好法子。”
循序渐进,来日方长?
元址从离兰肩膀上弹起身,讶异地问道:“你再也不走了对吗?会陪着我日日夜夜,生生世世对吗?”离兰舒口了气,看着元址渴求的面色,莞尔。
这一次他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心爱的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此后,我便是离兰。我爱君,山水不移。我慕君,深烙于心。”
离兰明澈的眼神勾着元址的心,那些话语涤荡元址的灵魂。
元址忽而觉得,这番误会,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歪打正着。
他看着离兰娇惹的面庞,心底的火在血液中四处乱撞着。
他先前只求老天能保住离兰的命,能让离兰平安地度过许许多多个春秋便好。
现在看来,不够,不够啊!
他贪心了。
从此刻起,他下定了决心,他定要许之润穷尽天下珍奇丹药,根治了离兰劳什子的病,一雪今日之耻!
否则,别说丹书铁券,他第一个便将许之润扔进火炉里炼丹!
作者有话说感谢微蔚、初夏染一季凄凉、江晚若吟君、萌友xxxx4335、桃金娘、秋咪、cp今天成真了吗的推荐票,感谢棠心呀、追尾巴的路小黑等小可爱的月票,谢谢你们,感恩!鞠躬!
第六十九章 你是觉得我不配么?
孙嬷嬷跟着南枝从偏门出了行宫,皇后安排的马车早已等候在行宫外。
南枝扶着孙嬷嬷的手,在上马车时,又回头看了眼行宫外层层戍卫的鱼鳞铠甲。
她感叹,京华烟云,世事变迁,到头来都抵不过心口的一粒朱砂。
她在行宫里同皇帝打过照面的时候,皇帝的那个眼神明明是认得自己的。
她曾经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是一把藏在宫里随时可以取皇帝性命的匕首。
这么多年是自己的高抬贵手,才留着皇帝的性命。
可谁知,自从被皇后救下,重新回到宫里的那天起,她便是笼中鸟、掌中花。
呵!当真是好笑。
皇后、太子、她自己,都是皇帝爱屋及乌的乌。
是凭着皇帝对二哥哥的念想,才活到了如今。
看着皇帝对二哥哥近乎于疯狂的占有欲和痴心,这一辈子,她的二哥哥怕是再走不出那道宫门了。
一半因着皇帝的霸道;另一半呢?怕是二哥哥他自己心里清楚。
而武安侯,也只不过是痴傻的局外人。
南枝回身,同孙嬷嬷进了马车,吩咐道:“走吧,去林府别院。”
孙嬷嬷在车里问着,“那手书呢?武安侯不是在等手书吗?”
南枝低身从马车座位下面的雕花暗格里取出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盒子。
打开来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南枝将绢纸铺在小桌子上,取一只小巧的湖笔,点了点墨,准备书写。
孙嬷嬷疑道,“这是作甚?”
南枝没抬头,边写边应声,“不是要手书吗?”
“武安侯要的是……”孙嬷嬷压低了声音,“要的是那一位的手书。”
南枝回道:“那一位今日怕是给不了手书了,他的字迹我最是熟悉。一封诀别信而已,他写不了的,我来代笔。”
孙嬷嬷惊讶,“呦?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嬷嬷又摇摇头,“唉,我也是糊涂了,若不是……你现在也该是京城里世家小哥求娶的名门贵女。”
南枝深出一口气,定定地写着,“嬷嬷,都老黄历的事情,别再提了。如今我只是侍候皇后和太子的宫娥,好好守着她们,便是我下半生的盼头。”
嬷嬷疑道,“那行宫里那位呢?”
南枝落完最后一个字,放好笔,拿起绢纸吹了吹,轻声道:“先前我觉得他在宫里过得是受人欺凌的日子,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至少,他是自愿留下的。他还活着,我已是感恩上苍。下半生,便让他随自己的心意好好活下去吧。
孙嬷嬷取了封信笺,将南枝写好的手书放进去封好了,回道:“丫头,你倒也看得开。不过,你是对的。我们女人不懂什么是家国天下,能择一人终老便是人生最大的圆满。我看得出,天家对那一位,还是很好的,不算委屈。”
南枝点头,“但愿吧。”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林府别院的门口。
门口戍卫的将士似乎等了很久,忙得跑进府中。
没一会,月见疾步出来了。
他一眼便锁定了正在下车,身穿水蓝色宫服的小丫头,忙朝着那方走去。
孙嬷嬷和南枝下了马车,看见了月见,微微行礼,“见过军爷。”
月见回礼言道:“可是来送手书?”
南枝从袖中取出信笺,双手呈上,“劳烦军爷呈于侯爷。”
月见接过,回道:“好好好。”又看了南枝一眼,“劳烦这位妹妹替我家主子谢过娘娘。”
南枝小步后撤,弯膝行礼,点点头。
孙嬷嬷扶着南枝上了马车,斜眼又看了看月见盯着南枝背影一副花痴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砰一声!毫不留情的关上了车门。
自马车内传来孙嬷嬷的声音,“还不走吗?若是误了回去的时辰,宫门落锁了,仔细你的皮!”
车夫听闻,一鞭子甩下,马儿嘶鸣一声,朝前奔去,扬起一路尘埃。
月见捂住了口鼻,眯着眼睛言道:“呦!这嬷嬷,好大的气性。”
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月见才收回了眼神,拿着手书,去寻武安侯。
“侯爷,侯爷!”
人未到,声先道。
原本林啸正在同孟朗在凉亭饮酒,听着月见的声音,急忙忙站起身,仓惶之下带倒了手边的酒壶。
噼里啪啦,落在地上,酒溅四溢。
林啸冲出凉亭,从月见手里夺过来,手指颤抖地从信笺里取出绢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看着信里的内容,愣怔了好半天。
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林啸带着酒气的面色变得铁青,问着:“信是谁送来的?”
月见回:“是娘娘身边的孙嬷嬷和一个小宫娥。”
“人呢?”
“才走。”
“追回来!”
月见:“……侯爷这是何意啊?”
林啸眼中闪过寒意,抬眸的一瞬都似是要吃人,“笔迹没错,语气不对,这不是他写的。”
“语气……”月见从林啸手里接过信,“这……语气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啸言:“要你管!胆敢作假糊弄本侯,本侯倒要看看是谁干出这么别致的事!还不快去!”
“唉唉,是!”
月见忙地跑出去,在府外牵了匹快马,追向南枝的马车。
林啸又将手书看了一遍,这笔迹竟能写到十分相似?究竟是谁?
孟朗留在凉亭里,屁股都未曾抬一下。
他冷眼看着林啸在一旁来回翻着那张破纸,没有任何情绪的表露,自斟自饮。
他又替林啸重新启了_坛酒,直接换了大碗倒满了,言道:“义兄,来,再暍点。”
林啸眼睛扫着那些字迹,手端起孟朗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孟朗又迅速将林啸的酒碗填满。
直到暍了足足有十大碗后,月见才带了两个人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南枝同孙嬷嬷一道站在了林啸面前,行礼道:“见过侯爷,见过孟统领。”
林啸放下酒碗,侧身看着这二人。
孙嬷嬷是从林府里跟着林常欢进宫的,那狗爬的字他不是没见过。就算回娘胎重投一次,也不可能仿得了南昭的笔迹。
所以,问题便出在孙嬷嬷身旁的宫娥上。
林啸上下扫了她好几眼,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眼熟。
那些久远的记忆,终于被拼凑起来。
这宫娥,竟是她?!
他到现在才想明白,这天下间能模得出南昭字迹的,也只有南昭的亲妹妹一一南枝。
南枝竟然一直在皇后处?!
林啸现在顾不得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当下最不明白,也最想知道便是: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一封手书,都要假手于人?
牛郎和织女一年都可以踏着鹊桥见一回,为什么他连心爱之人的一封手书都等不到!
林啸双眸渐渐沉下去,没有了一丝希冀,晈着嘴边,看着南枝问道:“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