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他掏了掏耳朵,再懒理离恩的碎碎念,径直走到南昭先前住过的屋子,寻到了那半块玉佩揣进怀中,出了山门,奔到了龙撵旁边,将玉佩自车窗呈给元址。
元址伸手接过,问道:“办妥了?”
“回陛下,妥了!离恩还算听话。奴才知道的,陛下并不是真的要拿他拴着公子,陛下是怕他成为第二个竹石。”
“你倒还算机敏,小五子未抓着,他又执意去灵关,朕自是要护着他身边的这些三瓜两枣,防人捏他软肋。”
小顺子笑道:“公子一定明白的。”
元址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望着这一枚完整的玉梨花,言道:“他明不明白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如约回来,朕什么都不会计较。先回宫吧!”
“是!”
侍卫将空虚阁连人带物扫荡一空后,贴好了封条,盖上了大印,彻底封了空虚阁的山门。
薄薄的春雨细润在人间。
雨丝风片,朝飞幕卷。
有个身着青白色衣衫、头戴斗笠的人,挑着一盏竹灯,踏上了一百零八个大台阶,春风雨露都沾湿了他的白靴。
他身后跟着的小童,一直替他撑着伞。
他爬上最后一个台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山门上的封条挑去了,撬开了铜锁。
小童惊慌地抓着他的胳膊,吓道:“公子,这可是宫里的封条!”
那人甩开小童的手,痴语喃喃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闭,他双手推门而入。
砰一声!将小童关在了山门外。
三日后,内阁终于收到了穆戈的八百里加急。
连云十三州的诸王皆在调军令上摁了血手印,自此生生世世效忠天家!十万大军已拔营前往灵关。十日后,大军终于抵达北境,以包围之势,击破各个军镇,救出了被填在官道的老弱妇孺。
主将英勇无畏,所向披靡,其秘书郎纵横奇才、运筹帷幄。
两日痴战后,赤鬼奴族被迫向北撤军。
灵关缓矣。
百姓们兴高采烈,夹道相迎,都等着一睹钦差大臣的风姿。
只是,这位主将并未进城,带着人马转头驻扎在了城外。
世人纷纷夸赞,天家派来的钦差果真高风亮节,不取灵关的半粒米粮。
只有穆戈自己心中清楚,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金銮殿的屋顶上不泛绿光。他是天家近卫,天家的国他得护着,天家的人他也得守着,着实良苦用心。可越是如此,将军府里的人越是安耐不住。
林啸坐在正堂上,悠悠地吃茶。
月见背着手在堂下来回踱步。
林啸被他转得头昏,骂道:“你有完没完?!”
月见心里焦灼,回道:“侯爷啊,您还真沉得住气。那穆戈身边的秘书郎是谁,您难道不知道吗?这回都正大光明上了官簿了!”
林啸啜饮一口茶,未应答。
月见继续说道:“相爷为了让天家驰援灵关,已经辞官致仕。虽然您不在乎,但毕竟我们被削去了一半的军权。他日若是天家发起疯来,灵关军都要褪三层皮!”
林啸将茶盏放在下,终于回了句:“若不是形势所迫,谁不愿做个闲散的少年郎?能做回贵公子,也很好。”
言闭,林啸起身,绕到后堂歇息去了。
月见气得叉腰,“只怕您想做回贵公子,就冲着天家对公子昭的蛮横霸道,天家都不会给您机会。”砰一声__孟朗推门而入,愤愤道:“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
“我滴个乖乖,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月见安抚在自己心口,“你在外面听多久了?”
“月见大哥,你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孟朗的逼迫下,月见无奈倒出了原委。
孟朗听过后气得气血凝固!
原来赤羽卫首领穆戈身边跟着的那位风姿卓越的秘书郎,便是死而复活、铩羽而归,让他家侯爷豁出性命、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那位公子昭。
原来当初侯爷带兵围了行宫,为的也是公子昭!
原来离兰便是公子昭,公子昭便是离兰。
侯爷能那般容忍和纵着殷秀,也是因为那小白脸同公子昭有七分像!
孟朗一怒之下跑到了校场。
他提着红缨枪在校场噼里啪啦连扎了二百个装醋的坛子后,大骂着:“孟朗,你就是个废物!如今侯爷的旧情都杀到家门口了,你还在这里耍花枪!”
他娘的,忍不了了!
孟朗差人牵过一匹战马,跃马而上,一人一骑朝着城外穆戈大营奔去。
今日,他非得去会会这位侯爷音日的旧情,看看这人究竟画在山海经的哪一页!!
作者有话说啧啧啧?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情人节快乐!!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引狼入室
穆戈正在自己的大帐里给元址写军报,“陛下放心,灵关皆安。只要有穆戈在,武安侯连公子的影子都见不__”“报——”赤羽卫掀帘而入,寒风侵来,吹得穆戈的手都哆嗦了下,最后一个字都写歪了。
他斥道:“没看见大人正在写信吗?你慌什么!”
“属下知错!”
穆戈停笔,问道:“说吧,何事?”
赤羽卫回道:“回大人,是抚远大将军的副将孟朗前来拜会,人就在营外。”
“孟朗?除了他还有谁?”
“回大人,只他_人。”
穆戈思略,“若武安侯有军务,也是差副官前来。孟朗堂堂一位副将,只身前来……不对劲……太不对劲。”
他又皱着眉头揣度了会,才恍然:“嗯……原来如此。”
孟朗同林啸那点事旁人不知道,但作为天家近卫,他可是门清。毕竟当初武安侯府里的探子,都是他手下之人。
如今孟朗没头没脑地前来拜会,还能是为了谁呀。一准是血气方刚、年少轻狂、醋坛子打翻,前来挑衅武安侯的心上之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只是那孟朗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乘人之危的毛头小子,令人不齿。
天家的人是孟朗说见便见的?!他可不能让这种人沾到公子的半丝仙气。
穆戈看着书案上写歪的信,索性揉成了一团丢进火炉里,盛气凌人道:“走吧,出去看看!今日啊,本大人定要好好羞臊他一番。”
穆戈远远地便瞧见了那个提着红缨枪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傲视于天地之间。
围剿行宫那回,他见过孟朗。
那会的孟朗还只是个青瓜蛋子,自从跟了林啸来到灵关,这身形和气场也是越来越英武了。啧啧,到底是吃了多少个林啸。
穆戈慢悠悠地走到孟朗面前,面色颇为不屑,都不想正眼瞧他。
孟朗还算是规矩,立直了身子行礼恭敬道:“穆戈大人,末将是__”“啊,本大人知道,抚远大将军的副将。”
“末将是来__”穆戈再次打断他:“本大人也知道,来见本大人的秘书郎。”
“所以,末将恳请--”穆戈负手而立,仰头睨看着他,“你是谁不重要,来干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大人的秘书郎不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孟朗瞪眼,他未曾想到穆戈是这番态度。
穆戈嗤笑:“这位副将,看你的样子是才过及冠吧。还是把心思用在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上的好。好好给自己挣一份军功,没准还能让你家大将军高看你一眼。除此之外,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啧啧啧。”穆戈又将孟朗从头到脚鄙视了一番,“唉……好好的小子,怎么竟不干人事呢?!”
孟朗捏紧了红缨枪,切齿道:“大人,何意?!”
穆戈冷哼一声,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刚想掏出来好好羞躁他一番,只听身后来人。
“报——”穆戈回头,“又怎么了?丨”赤羽卫言道:“回大人,公子说请孟副将帐内一叙。”
穆戈:“……”他愣怔在原地。
赤羽卫小声提醒着,“大人、大人……那个……公子还在等着孟副将。”
穆戈气出一声,冷了脸色,“本大人耳没聋!”
他回头狠狠地剜了孟朗一言,冷声:“既然公子请你进去__”“谢大人!”孟朗忙得插话,再次行礼后跟着那名赤羽卫进了大营。
穆戈破口大骂:“蹬鼻子上脸,顺杆爬!什么东西!”
赤羽卫领着孟朗来到南昭的大帐外,言道:“孟副将,您的兵械是不能带进大帐内的。”
孟朗眼神里写满了疑惑,莫不成这秘书郎是个胆怂的?
赤羽卫察觉,不屑道:“孟副将您误会了,这规矩是陛下定的。陛下疼二公子,不喜公子看到打打杀杀的东西。当然,这也是为了您好。若真论起来,三个您都不够二公子打得。”
孟朗:“……”
什么叫三个他都不够二公子打?!一个男宠而已,能有多大本事?!
不过,既是天家定的规矩,他也无话可说。便没再计较,将红缨枪递给了赤羽卫。
赤羽卫点头,掀起帐帘,“进去吧,二公子在等着。”
孟朗理了理自己的衣饰,哼,不就是个皇帝的男宠嘛,有什么了不起。他器宇轩昂地迈进去。
大帐四角都燃着上等的银碳,其中一个暖炉上还温着热茶。内设也极为清雅,只在内角置了一张书案,除了文房四宝,还摆放着鎏金香炉和插着一支白玉兰的窄口素瓶。
白玉兰?这荒凉的灵关哪里来的白玉兰花?!
这还不是最惊讶的。
令孟朗更为吃惊的是,这大帐内比白玉兰还夺目的竟然是静静端坐在书案后,提笔书写之人。
这便是公子昭?!
只见南昭身着素色衣袍,肩上披着一条白色狐皮大氅。
束发的白玉冠上簪着一朵精雕的玉兰。
虽微微垂首着,但那一双春水明眸,引着人忍不住去遐想这位公子顾盼生辉时是何等的人间绝色。
南昭认真写着字,似是并未察觉到孟朗进帐。
帐外一个赤羽卫端着一个托盘掀帘而入,盘子里放着的是几株海棠花。
孟朗再次讶异,那可是海棠花啊!北境哪里会生海棠,连个新鲜的吃食都是从南边运去的。这般好的品相,一看便知道是京城里送来的。
赤羽卫径直走到书案边,言道:“公子,这是陛下今日送来的海棠。”
南昭抬眸,轻言道:“好,换了吧。”
赤羽卫依令,将素瓶里的白玉兰换成了海棠。
此时,南昭终于看到站在帐内的孟朗,莞尔言道:“这位便是孟朗副将吧,对不住怠慢了。”
孟朗轻声回道:“没关系,公子先忙。”
南昭莞尔,眼波流转间差点勾走了孟朗的魂。
他言道:“孟副将先坐坐,吃点茶。这封手书是要八百里加急送进宫的,送晚了,陛下又该闹了。即便这样,陛下收到的时候都是三日后了。”
“……”孟朗嘴角微微抽了抽,点了点头。
赤羽卫收走了白玉兰,又言道:“公子,陛下说这花的寓意是__‘纵寒风凛冽,用我心温你心’”。
南昭面颊微微羞红,笑着:“唉……你瞧瞧他,酸不酸,这又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戏文。”
赤羽卫笑笑,等在一旁。
南昭写完了手书,盖上了元址给他的那枚小金印,刚要塞进信笺时,赤羽卫提醒道:“公子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南昭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微微瞋怒:“你倒是无事可做,日日盯着我,非看着我在手书上吻个唇印子才肯罢休。”
孟朗听着,差点被刚饮下的一口茶呛死,又害怕煞风景,只能死死地憋着。
赤羽卫言道:“属下的事务便是伺候好公子,这样陛下才能安心。”
南昭无奈摇头,在手书上吻了下,这才装进了信笺。
赤羽卫双手接过,躬身行礼,离开了大帐。
南昭对着孟朗言道:“让孟副将见笑了。”
之后他从书案旁起身,款步坐在了正堂上,将暖手炉捧在手里,似一尊不可冒犯的菩萨。
他看着孟朗微微热红的面颊,轻轻启口:“我身子弱,怕冷,所以陛下特意让他们多放了些炭炉。孟副将若觉得热,我可以将炭炉送出去几个。”
孟朗摇头,“不打紧不打紧,公子身子要紧,这点孟朗受得。”
“那便好。”
南昭端起茶盏,动作轻柔地啜饮了一口,言道:“说起这炭炉啊,咱们陛下少时还做过一件特别可爱的事情。那年冬日,我不小心落湖,陛下怕我冻着,在我的屋子里满满当当放了二十几个炭炉,那煤烟都跑不出屋子,差点送走了我。你说说他,是不是很可爱?”
孟朗尬笑笑,“嗯,确实有点可、、可爱。”
南昭招呼道:“孟副将别客气,先吃茶,这茶都是陛下昨日刚让人送来的,开春头一茬,鲜嫩得很。非得让我尝尝,不尝陛下便不开心。”
孟朗嘴角都快抽没了,言道:“阿阿,嗯,好茶好茶。”
“哦,对了,孟副将来寻我,所为何事呀?”
孟朗愣住,他都不知道自己傻乎乎地跑来干什么。就像一枪扎进棉花里,有气撒不得、有力出不得。在这样天仙一般的公子面前,他都觉得自己蠢得像个傻瓜,自取其辱。
他端起茶来一饮而尽,立身行礼,“无事了,孟朗唐突了,公子勿怪,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