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洛擎远与陆知意回了京城。
洛擎远直接去了禁军营,陆知意在门口见到了洛府的管家,他见到陆知意时态度很恭敬:“世子,麻烦您告知大公子,老爷请他回家一趟。”
陆知意对洛家没有任何好印象,等洛擎远回来后,他抱怨道:“原先不闻不问,现在见你腿好了还升了官又想起你。”
洛擎远被陆知意的表情逗笑:“没事,我明天回去看看。”
“记得多带点人。”陆知意认真道。
洛擎远笑道:“能有什么危险,我好歹在那里住过十多年,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
陆知意气鼓鼓道:“他们家人都太坏了,还喜欢用毒,谁知道叫你回去又想使什么阴谋诡计。”
“行,我带着禁军营。”洛擎远开玩笑。
陆知意想了想又道:“我也跟着去,行吗?”
“随你。”
次日,洛擎远从禁军营回来后,直接去了洛府,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引他去了洛鹏程的院子。
“让我回来有何事?”洛擎远语气冷淡。
洛擎远腿已经康复,又有军功在身,如今还升了禁军营的统领,洛家人原先就怕他,现在更是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继夫人见他来,立马退出了房间,好像后面有恶鬼在追。
“你的腿彻底好了吗?”洛鹏程说话还算清晰,只是很慢。
洛擎远皱着眉:“如果你叫我来是为了问这些没必要的问题,那我就回去了。”
“等一下。”洛鹏程咳了几声,“你已经查到裴家了吧,关于你当年受伤的事情。”
“是。”
洛鹏程苦笑,他现在的状况,这个表情做出来显得不伦不类:“是我对不起你。”
洛擎远愣了下,两世,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洛鹏程的道歉,可惜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了:“比起对我说这句话,你更应该去霍家坟前忏悔。”
洛鹏程没接话,过了会才说:“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关于秦羽的消息,我知道你一直没放弃寻找。”
“什么?”洛擎远皱眉。
“当年,裴家找我合作,想要平分霍家的兵权。霍秦羽被他们找来的人追杀,他受了很重的伤,被路过的商队救下。”洛鹏程歇了一会,继续道,“我知晓裴家并非可信之人,所以留了条后路,放那行商队离开。”
“后来呢?”
“商队离开北境后,来了中原,之后带着货品辗转出海,去了海外。”
洛擎远眯了下眼睛:“这些与我查到的差不多。”
“我记得那个商队的标志。”洛鹏程道,“之后,我曾经见他们回到大晏几次,但始终没发现秦羽的踪迹。你有你母亲留下的人手,想必一定比我更中用些,能查到更多东西。”
洛擎远看了一眼洛鹏程,自母亲离世后,他几乎没有与父亲和平相处过,这样的场景在他看来十分陌生。
“我知道了,会让人去调查。”洛擎远说完后转身离开小院。
“擎远……”
洛擎远停下脚步:“还有事?”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对你提要求。”洛鹏程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会是最后的赢家,你也铁了心要脱离镇国将军府,我不求洛家百年富贵,只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
洛擎远轻声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不把手脚伸到外面,自然会平安。”
院子里花红柳绿,洛擎远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很多年前,霍翎珠还在世时。
“擎远哥。”陆知意跳下院墙,牵起了洛擎远的手。
洛擎远拂去陆知意头顶的几片落叶:“大门开着,又爬墙。”
“习惯了。”比起路,陆知意还是对洛家的墙更熟悉。
洛擎远不开心的情绪被驱散,他笑道:“看来需要在家里多给你砌几面墙。”
“我们回家。”陆知意道。
经历这么多事情,洛擎远对洛家的恨意已经没那么深,他也不想把精力放在这些不必要的人身上。就算洛鹏程不提,洛家人也然能好好活着,只不过再也不可能有从前的富贵。
不过被陆知意哄,他很乐意,他与陆知意十指相扣,招摇过市,回了荣王府。
到了傍晚,他们二人又去了东宫。陆恪行看着很有精神,眉眼间隐约有了帝王之气,让人不敢多看。不过面对陆知意他俩时,他又变成了操碎心的兄长,一连啰嗦了半个时辰。陆知意数次想要溜走,又被陆恪行暴力制服,他也不能还手。
陆知意捂着耳朵:“哥,你最近在外面是受了多少气,报复他们不好吗,为什么要折腾你可怜的弟弟们。”
“因为我开心。”陆恪行掐了两下陆知意的脸颊,“行了,回去吧。”
陆知意大为震惊:“哥,你竟然不留我用膳,就赶我们回去?”
“意儿,荣王府今天有客人,你们早些回去。”陆恪行神神秘秘说。
陆知意面露疑色:“谁呀?”
“你们回去就知道了。”陆恪行道。
王府后院,陆知意看着眼前的“熟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好几日前,他就收到了书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清晨,昼夜不停赶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来见你们,是不是特别讲义气?”身着铠甲的青年笑道。
“这义气不要也罢。”陆知意道。
所谓熟人是谢千宁,他已经换上了男儿的装扮,眉目依旧如从前那样精致,却只剩下英气,不见从前娇媚的小女儿模样。
自那次春猎以后,谢千宁身体就不太好,各种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过去仍然不见起色。只有陆知意他们几人知道,谢千宁是服用了假死的毒药,他的身体会逐渐衰败,直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眼见着谢千宁连下床走路都难,最终,晏帝答应了东海王的请求,“重病”的谢千宁时隔多年后,终于回到他的故土。没过多久,东海那边就传出郡主病逝的消息。东海王也因此大病一场,王府大门紧闭,半年多都没有见客。
无人知晓,东海兵营中多了个叫谢宁的小兵,剑法极好,没多久就升了官。
如今,东海按照惯例在年中送来贡品,谢千宁所在的小队负责押送。
“你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些。”陆知意说,“以前虽然很美,但像是戴了张面具,很假。”
谢千宁朝陆知意眨了下眼睛:“无论男装还是女装,我都是大晏第一美人。”
陆知意翻了个白眼:“要点脸,成吗?”
“我说实话而已。”谢千宁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
“你这么张扬,小心被认出来。”陆知意提醒一句。
谢千宁挑了下眉:“如果你没有事先知情,会把我和那个柔弱貌美的千宁郡主联系在一起吗?”
陆知意笑道:“那是有些难,不过京城里人多眼杂,你还是谨慎一些。”
“放心。”谢千宁哥俩好的揽过陆知意的肩,喟叹道,“还是现在这样不用扮柔弱大美人比较快活,以前,我可羡慕你们了。”
陆知意挣脱开:“羡慕归羡慕,别动手动脚成吗?”
“小世子,难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洛统领现在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活剥了挂城墙上。”谢千宁歪着头,小声道。
“胡说八道,擎远哥才不可能做这种残忍的事情,他只是防备你而已。”陆知意啧啧两声,“谁让你流里流气,看着就不像好人。”
谢千宁拍了拍陆知意的肩膀:“做个傻子,也挺开心的。”
“你才是个傻子。”陆知意没好气道。
“对了,还要跟你们说件事,去把你家洛哥哥喊过来。”谢千宁调侃道,他与陆知意洛擎远几人也算是一起长大,见过陆知意追在洛擎远身后奶声奶气喊哥哥陆恪行吃醋的画面。
没等陆知意喊人,洛擎远已经走过来,他挡在陆知意身前:“什么事?”
陆知意靠在洛擎远身上,谢千宁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多余。
“你们俩真是……”谢千宁无奈道,“怪不得话本能传到东海。”
陆知意道:“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东海前些日子来了几支海外的商队,其中有个人据说来自大晏,我暗中观察过,他的言谈举止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谢千宁顿了下,接着道,“今天见了擎远,我才反应过来那人长得和你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但他故意做了掩饰,我之前才没反应过来。”
洛擎远眉头蹙起,他与陆知意对视一眼,明白对方此时心中的想法,他们怀疑那人是霍秦羽,和洛擎远长得非常像,他失踪六年多的舅舅。而且,洛鹏程才和他说过这件事,那人是霍秦羽的可能性非常大。
“商队离开东海了吗?”陆知意问。
“爷爷对他们带来的东西很感兴趣,打算留他们在别院住一段时日,还要商议之后的通商事宜,大抵还能留几个月。”谢千宁道。
陆知意抓住洛擎远的手,低声道:“过些时日,我陪你去趟东海。”
洛擎远点点头,他也想过去海外寻人,但大海茫茫,他派出去的商队也是一无所获,金银宝石倒是带回来不少。
当年,霍秦羽失踪后,霍家兵权旁落,余下族人举家迁回祖地,不再过问朝堂事。除了他,也没人再会执着地去寻找了。
第46章
晏帝的病依然没好转,朝堂之上剑拔弩张,陆恪行与荣王府,二皇子与裴家,还有忽然闯入众人视线的三皇子与五皇子,三方阵营各不相让。晏帝不上朝的时候,基本上早朝就是几家互相针对。
前两日,洛擎远当街捉拿了裴家分支的一个欺辱民女的纨绔,废了他的手脚。果不其然,这日的早朝,属于二皇子阵营的御史言语里都是对洛擎远行事作风的不满。
原本洛擎远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谁知道那老家伙忽然提起了陆知意,指桑骂槐说他二人相恋有伤风化。
洛擎远冷声道:“御史大人,抓个恶人也这么多意见,不然统领这个位置给你做?”
“你……”御史气恼道,“行事乖张,不遵礼法,难怪会气得父亲中风。”
“我怎么不知道父亲是被我气到中风?”洛擎远笑道。
“听说御史大人家的独子常年宿在花楼,御史三天两头被气到找大夫。”陆知意道,“想必很有经验,才会轻信虚假传言。”
早朝结束后,陆恪行与陆知意他们俩同行:“你们俩好歹收敛一些。”
“就不。”陆知意笑呵呵道,“他们真把注意力放在这点私事上才好。”
“胡闹。”陆恪行敲了陆知意后脑勺几下,“你可知外界的流言被传成了何种模样,还敢在这里沾沾自喜?”
“恩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陆知意道,“父王他们从前不也被传了许多流言,如今哪里还有人记得。”
他们三人并肩回了东宫。
暗卫司内部已经完全分裂,一部分属于晏帝,另外一部分属于陆知意,如今的东宫被保护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陆知意最厌烦上朝,他起了大早,这会儿倦意上涌,寻了个椅子坐下:“老头子今天又没上朝,难道真的快不行了?”
“短时间不会。”陆恪行道,“他还没等到我们自相残杀结束,怎么舍得死,我估计他应该很快要拿裴家开刀。”
“你们查到那个人了吗?我们被藏起来的那个弟弟。”陆知意问。
晏帝这些时日身体愈发不好,他想要在临死前为那个孩子将路铺好,自然露出了点马脚。
“嗯。”想到那个孩子,陆恪行笑道,“事情发展到现在的状况,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如果五哥知道,他也是皇帝养蛊的棋子,他会怎么做?”陆知意笑道。
陆恂一直认为自己是晏帝最终的选择,心甘情愿在道观清修。谁知道陛下真正放在心上的孩子的确只有一人,藏了许多年,却不是他陆恂。
“过些时日,我会透露给他。”陆恪行道。
在洛擎远看来,晏帝秘密养起来的那个孩子根本无法担当大任,懦弱无能又被外戚洗脑,做个富贵闲人还行,偏偏晏帝铁了心要把皇位留给他。洛擎远猜测,或许晏帝心里也根本不在意祖宗基业。
前世,陆恂清除了陆知意在内的全部障碍,最后也被赐了一盏毒酒,那个孩子安上宗室子弟的身份被晏帝送上皇位,短短几年就将大晏数百年基业全部葬送。
“人在吴家。”陆恪行道。
京城中世家云集,像是吴家这样的小角色,平常根本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可就是这个家族最终造成大晏山河破碎。
“具体的事情让林姑姑告诉你吧。”陆恪行道,他身后的妇人走上前行礼,她原是秦枫荷宫中的侍女,当年因为身在宫外加上平日里并不起眼,几乎没人见过,才侥幸逃过一死。
二十多年前,晏帝还是位不受宠的皇子,他外家与吴家是世交,他也与吴家长女自小相识,私底下多有来往,京城几乎无人知道这段往事。
再后来,其他皇子死的死,贬的贬,不受宠的皇子成为夺嫡的胜者,变成了太子。
他不得已要娶来自秦家的太子妃,但他早有打算,等到事成之后,就将吴家长女接进宫,反正太子妃只是个摆设,又生不出孩子,最后的皇位还不是留给他在意的孩子。
然而他的这些想法早就被察觉。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暗卫司,所有想要藏起来的事情全都被放在明面上,被高位上端坐的皇帝看的真切,也包括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