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风雪[古代架空]——BY:弃吴钩

作者:弃吴钩  录入:08-07

  那杂役回道:“武陵军本就是老侯爷所创,交给小侯爷,名正言顺。”
  另一个杂役继续道:“名正言顺?你以为军中那些个老将是好惹的么?从前老侯爷在时,他们还有三分忌惮,待他去世以后,谁都想争夺主帅一位。”
  “哎,这倒是。谁也不想一辈子待在别人手下做事。特别是小侯爷,还这么年轻,那些老将军肯定不愿意被他欺压一头。不过,不愿意又有什么用?最后接掌武陵军的还是小侯爷。”
  “要么说千万不要轻敌呢。从前人人都说,老侯爷有三个儿子,其中就数三郎最不成器……”
  正当此时,从他们后方丢过来两粒红彤彤的火晶柿子,这火头营的杂役也并非泛泛庸才,立刻察觉后方有异样,回头,将柿子接住。
  两人均看向投掷的方向,慢步走过来一个黑衣红缨的公子,身段潇洒倜傥。
  他们忙问:“什么人?”
  那人回答:“我刚从火头营出来。”
  杂役一听,疑心道:“我们就是火头营的,怎么从没见过你?”
  “今日刚到军营。”
  他们不怀疑有人会私自潜入北营,没人能,没人敢,便相信了他的话。
  杂役将那柿子在胸口衣服上抹了两抹,咬下一口,嘴里立刻泛起蜜一样甜。
  他们待这人也客气许多,问道:“谢了,你也来看点兵?”
  那公子手里还余下一粒火晶柿子,被他丢上丢下着把玩,道:“你们刚才说谁不成器?也同我讲讲。”
  杂役续道:“对,对,还未讲完。我是说正则侯,他小时曾跟随父兄来军营里历练过半年。可能当时侯爷年岁还小,给他剑他不会砍人,给他只鸡他都不敢杀,总之惹了老侯爷好大的怒,当着一干军士的面前大骂他是庸才废物,难成大器。这件事,在军中待久了的前辈都知道。”
  说着说着,他左右瞅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敢窃笑道:“还有,还有,侯爷小时候其实跟个丫头一样爱哭,还总挨训,在军营里跟在他爹爹哥哥后头,成天都红着眼睛抹泪儿,一哭,老侯爷就拿藤条抽他,抽得那叫一个狠,可把那些个老将军心疼坏了。”
  那丢着柿子玩儿的公子一笑,“哦,此事当真?”
  “我骗你干什么?这都是我大伯父说的,我大伯父在军营呆了几十年,不会说假话。”
  那公子挑了挑眉,问道:“你大伯父也在军营当兵?”
  杂役自豪道:“那是,我的差事还是他为我谋来的。他可跟了老侯爷好多年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另一个杂役简直耳朵起茧,可不想再再再一遍听他吹嘘自家的大伯父了,赶紧将话锋拉回正则候身上,问:“然后呢?然后呢?”
  杂役道:“然后……然后那些老将军就一直没有把小侯爷放在眼里。他要来接管武陵军,大半数都不同意,哪知道他离开了父兄的庇护,竟那样厉害,玩沙盘、论兵法,没人能比得过;军中第一猛将贺闰贺将军跟他对剑,一招,仅仅一招,小侯爷就把贺将军的剑斩了个粉碎……”
  那人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贺将军现在唯侯爷马首是瞻,别人的命令他都不听呢。”
  两人边说边嘬完了手中的火晶柿子,回头看那公子,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分到哪个营,快跟哥哥说,看在你这柿子的份儿上,我们以后可以多照顾照顾你。”
  那公子说:“我叫赵昀,照顾就不用了,多谢好意。”
  说罢,他径直走向点将台。
  两个杂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嘀嘀咕咕说这人有点狂妄,没一阵儿,其中一个杂役膝盖一软,顿时朝赵昀离去的方向跪下。
  “你跪下干什么?放心,没人管我们这种小人物。”
  “都统……”
  “什么?”
  “是皇帝亲封的将军,北营将要上任的大都统赵昀。”
  ……
  在众人的目光下,赵昀堂而皇之地踏上点将台,朝着坐在主位上的裴长淮走去。
  忽然,一个身穿铁甲的刀疤脸挡在他面前,冷着脸,分明不准他继续靠近。
  赵昀看他腰间悬着两把剑鞘,军中用双剑的人很少,能伴在裴长淮左右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赵昀一下就猜出,这位便是以前素有第一猛将之称的贺闰贺将军。
  “以前”,便是败给裴长淮以前。
  贺闰冷道:“你来晚了。”
  赵昀道:“来晚了,又怎么样?需要军法处置么?”
  “贺闰。”
  裴长淮知道赵昀这厮不太好惹,如今他贵为大都统,真要整治起贺闰来,也并非什么难事。
  他差贺闰避开,淡声道:“请都统上座。”
  赵昀揽了一下胸前的发绳,笑吟吟地越过贺闰,坐到裴长淮的右手边,将手中的火晶柿子递给他。
  裴长淮不知他给自己这个做什么,接得有些茫然。
  赵昀眼仁儿过于亮了,道:“小侯爷,尝尝,是甜的。”
  裴长淮心中蓦地一跳。
  看他扬着笑意的侧脸,真是像极了谢从隽。


第12章 侠少年(三)
  台下指挥列阵,士兵们手持黑旗,旗面上以金线绣着“武陵”二字,旌旗飘扬,从龙蛇阵变化至飞鹰阵。
  武陵军的将士们皆戴狮首胄,顶红雀翎,衬得身姿英武不凡。
  步伐撼地,呼喝动天。
  赵昀仰在椅子中,一条腿搭在扶手上,坐得是放浪形骸,看久了,便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对这场点兵并没有太大的兴致。
  贺闰见他如此行径不端,跟市井里的地痞流氓有何分别?完全不明白裴长淮为何跟皇上举荐他做都统。
  要说赵昀平定流寇有功,可就算没有他,武陵军也有本事将那些贼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老太师却说,杀鸡焉用牛刀,贸然动用武陵军,倒是给贼人长了脸面,黎民百姓会以为皇上真将那群宵小放在眼里。不如启用一个无名小卒,令天下贼子都看看,天下贤才尽归皇上所用。如此一来,四海莫不震慑,往后也再不敢作乱了。
  老太师的一番话说进了皇上心坎中,他又趁势举荐赵昀为主将,如此才给赵昀酿成今日嚣张的气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在赵昀打了第三个哈欠以后,裴长淮终于开口问道:“都统觉得没意思?”
  他目不斜视,没有看赵昀,依旧看向点将台下的士兵。
  赵昀懒洋洋道:“小侯爷勤勉,每三个月一小阅,半年一大阅,可看来看去也就这些东西,有何新鲜?况且,摆在明面上的都是旁人想让你看到的,那些不想让你看到的,才算有意思。”
  裴长淮这才用正眼看向赵昀,问道:“依都统之见,有什么是他们不想让本侯看到的?”
  赵昀指尖在扶手上敲了两敲,笑问道:“你想知道么?”
  裴长淮微微一蹙眉,见赵昀如此神态,指不定又藏着什么坏腔,便不搭理。
  贺闰见况,不冷不淡地道:“都统要寻有意思的事,点兵后还有一场武搏会。”
  赵昀一听便来了兴致,“哦,这个我知道。听说贺将军被誉为武陵军中第一猛将,皆因年年都能在武搏会上夺得头筹。”
  贺闰抚剑,挺了挺腰,睥睨道:“都统过奖。”
  “正好,我一直都想跟贺将军过过招。”赵昀道,“不过,比武单论输赢,也好没意思,可有什么彩头?”
  贺闰道:“一把金刀,武搏会也称金刀会,就是源自于此。其余不外乎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这些?”赵昀杵起下巴,“没意思,我又不缺。”
  贺闰笑了笑,“比武尚未开始,都统就认定自己能赢么?武搏会上可只论较量,不论身份,不管你是谁的门生,上了擂台,谁都不会手下留情。”
  赵昀听贺闰这弦外之音,似乎对他凭借老太师上位一事甚是不屑。
  也难怪,大凡是在武陵军中位高权重的人,皆是一刀一剑拼杀出的功名,比赵昀吃过更多的苦,付出过更大的代价。
  如今见赵昀不过就立下一件横草之功,却能依傍着太师这一阵好风直上青云,官位显赫,贺闰仅仅是不屑,已算好的。
  诸如陈文正一流,天天上书痛骂他德不配位,成日里不想别的,就等着瞧他倒霉,可比贺闰歹毒多了。
  故而,赵昀也没生气,转头笑吟吟地瞧向裴长淮,道:“倘若我赢了,来向小侯爷讨个赏。”
  裴长淮冷淡道:“本侯没什么能赏将军的。”
  赵昀笑得越发深,“怎么我还没说,小侯爷就似知道我要什么了?难不成小侯爷对我……”
  “你说。”裴长淮当即打断他,以免他再胡言乱语。
  赵昀这时倒不急着说了,只道:“且等我夺了金刀献给小侯爷,再说也不迟。”
  持续至午时,点兵入尾声,要待午膳后,武博会才开始。
  火头营炊烟袅袅,早就备好饭菜,犒劳操练多日的各营将士。裴长淮与将士们吃食一样,不过是在帅帐中单独用膳,唯独贺闰伴他左右。
  赵昀这会子又不见了踪影,裴长淮问起,贺闰答:“末将派人跟着他,回禀的士兵说,赵昀在各处营里乱逛,现在到火头营去了,正请教厨子怎么买面粉,怎么蒸馒头……”
  贺闰嗤笑一声,直摇头,低声骂道:“乡野村夫。”
  裴长淮给贺闰夹了一筷子菜,淡声道:“贺闰,我教过你,时刻谨言慎行,不在背后论人是非。你心直口快虽不算错,可入京这么多年,祸从口出的事见得还少么?”
  贺闰一时语塞,小侯爷这话听着像是在提点他,可感觉又像是在护着赵昀。
  他不敢再多言,低头道,“是,末将谨遵侯爷教诲。”
  用过膳后,裴长淮倦意上头,打算在武搏会前再小憩片刻。
  贺闰亲自为他铺好床铺,又在暖笼中添了两块炭火,将营帐熏得更暖一些。
  贺闰退下前,裴长淮将那一枚火晶柿子赏给了他,意在提醒,道:“赵昀不简单,你在他面前一定当心。”
  贺闰双手捧着火晶柿子,思虑片刻,还是选择遵从裴长淮的话,“是,谢侯爷赏。”
  贺闰垂首离开帅帐,刚走出一段路,不想迎面碰上赵昀。
  他刚听过裴长淮的训斥,纵然心里不情愿,表面上对赵昀态度恭敬:“都统。”
  赵昀一眼就瞧见他送给裴长淮的柿子如今落到了贺闰手中,脸色一沉,连贺闰抱拳行礼也不理,径直朝着帅帐走去。
  帐外的士兵想要拦住赵昀的去路,没拦住,又不敢擅自动手,跟着他一起进了帅帐。
  裴长淮身上轻甲刚解开一半,回身便见赵昀等人闯了进来。
  士兵扶了扶歪掉的头盔,这厢撞见裴长淮仪容不整,不敢多看一眼,忙垂首请罪道:“小侯爷,都统他要来见您,我们拦不住……”
  裴长淮道:“无妨,你们先退下罢。”
  屏退众人以后,裴长淮褪掉轻甲,仅穿一件单薄的茜色武袍,肩宽腰窄,身量颀秀。他不曾回身,将轻甲端正地挂在架子上,问道:“都统何事?”
  赵昀直言道:“你将我送你的东西赏给别人了?”
  裴长淮没想他竟是来问罪这个,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话音刚落,赵昀的手从后方绕过来,一下掐在他最脆弱的咽喉处,动作轻疾如风,连裴长淮都始料未及。
  他迫使裴长淮仰了仰头,微热的气息落在他耳后,赵昀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看出来了,不喜欢吃甜的,喜欢吃苦头。”
  说着,他张嘴,一口咬在裴长淮的耳尖上。


第13章 侠少年(四)
  裴长淮腰间一麻,反手推开赵昀,他指尖堪堪划过赵昀的脸,在他右眼下划出一道浅细的伤口,很快渗出血珠。
  裴长淮捻着耳朵上的痛处,一时只觉湿得厉害,痒得也厉害。
  他低喝道:“你做什么!”
  赵昀向前跟一步,裴长淮本能往后退一步,结果撞到身后悬挂盔甲的架子,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守在营帐外的士兵听到异响,忙问:“小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赵昀趁机迫身上前,将裴长淮推倒在榻上。离得近了,裴长淮就无法忽视他右眼下的伤口,既怕再伤到他,又恐给外头的士兵听见什么。
  他道:“没什么,架子倒了。本侯与都统有要事相商,谁都不准来打扰。”
  士兵道:“遵命。”
  待脚步声一远,赵昀促狭笑起来,问他:“要事?什么要事?”
  他的指尖抚过裴长淮的嘴唇、喉结,一路向下,跟要撩火似的,最终放肆地握住他的好物。
  裴长淮细细喘了一口气,心道再不能容他如此,一把捉住赵昀的手腕,颠倒上下,反拧右臂,将赵昀制住。
  这擒拿的手法翻天覆地,牵得裴长淮腰间那枚玉铃铛一荡,泠泠作响。
  他道:“赵昀,再敢放肆,本侯绝不饶你。”
  赵昀也不反抗,笑得分外邪气,问:“何为放肆?在点将台上,小侯爷一直盯着我看,这算不算放肆?”
  裴长淮:“胡说,我何时看你了?”
  赵昀:“时时刻刻。”
  正则侯说不过这等无赖,手下制得更狠,或许是力道太没轻重了些,赵昀立刻央长声音叫道:“哎,疼,长淮——”
  裴长淮一时怔住。
  “你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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