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人掀开托盘时,上面是一串普普通通的明珠。
说实话,以顾明州这样的地位,能买得起成色如此的明珠已经是件难事,可有其他人送的宝物在前头,就显得这串明珠越发寒酸。
李英哲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其他人察言观色,当即对顾明州嘲讽起来。
“顾公子,这就是你苦苦寻来的宝物?简直比外头地摊上的东西还要不如!”
“就是,王爷这般赏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的?”
“便是没有钱,也该想些好主意,献计给王爷,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顾明州面上毫无波澜,平静道:“没有。”
周峰换上一张怒容,喝道:“好你个顾明州,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敷衍,不将王爷看在眼里!”
“大人果真这样想?”顾明州眯了眯眼,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周峰被他唬得一愣,心头也有些犯疑,难不成这顾明州还有些他不知道的后招?可他思来想去,自己早已将他查了个底朝天,实在不应该。
眼珠子微微一转,他便有了主意,笑道:“顾公子这么说,看来是还有什么没拿出手的宝贝了?还不快快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其他人先前被周峰比了下去,这会儿自然要想办法将自己的面子找补回来,贬低他人无疑是最有效率的方式来抬高自己,听得周峰这么说,在场者纷纷笑了起来。
“就他这样的穷酸样,能拿得出什么好东西?”
“难道现场再写一首酸诗吗?这可是关乎三国邦交的大事,敢这般糊弄,我看他是不要命了吧!”
“周大人,这厮不过打肿脸充胖子罢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吴家兴听在耳中,早气得浑身发颤,正要开口,却被顾明州按住了。
就在此时,冬柏匆匆走进来,附在顾明州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顾明州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小人真正的礼物到了,各位大人——”
顾明州一一扫视众人,眸中光芒如刀剑般刺人:“久等了!”
第59章 不愧是媳妇儿
所有人看向了园子尽头,众目睽睽之下,先是出现了一只马头,紧接着一只白马缓缓步入,后头不知拉着什么。
这出场方式怎么看怎么熟悉,难不成又是美人?
周峰冷嗤:“顾公子,同一个招数使两次,便是东施效颦了。”
顾明州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白马闲庭信步,缓缓步入,后面的人影便清晰了。
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
所有人都愣了。
“王爷,”顾明州上前一步,向淼王行了个礼,“如今虽是天下三分,数十年前却都是咱们的国土,前朝不作为,先帝竭尽全力方才拾掇出这么一片山河。若是整日醉心享乐,眼里只有金银财宝,如花美人......恕小人直言,只怕是亡国之兆!”
“大胆!!!”周峰暴怒,一掌拍得桌上酒壶翻倒,佳肴倾出。
“当今圣上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落在你口中,就成了一句亡国之兆?你好大的胆子!”周峰跪在王爷面前,厉声道,“下官斗胆,恳请王爷将此等恶民当场打死,以儆效尤!”
“不错,是皇上想要在各国面前,为咱们大兴朝争个脸面,王爷方才如此伤心,你这家伙不为国为民分忧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何居心!”
“呵,恐怕他是活腻味了,拉着王爷和诸位大人们一同赴死呢!”
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顾明州面色不变,抬头看了淼王,用一种探究般的眼神望着他:“王爷又是怎么想的?”
这话一出,形势就一下子变了。其他人或许不理解,李英哲心口却忽然跳了一下。
先前是李英哲故意整他,现在却隐约有一种顾明州正在考验的感觉,看他是不是够格当自己的主子——良驹烈马都是有脾气的。
回过神来,李英哲惊觉自己竟然真被他吓住了,不觉有些恼火。
不过是个书生,有什么了不得的?便是知道了他的谋划,那又如何?拿得出证据吗?有本事到皇上面前说吗?
再有脾气的烈马,想要替他效力,也必须乖顺降服!
李英哲冷冷一笑:“有这个打哑谜的功夫,倒不如说说,顾公子希望我怎么想?”
顾明州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望着那壮汉道:“这是小民四处探寻方才找到的一名勇士,力达千钧,且心志坚定,一心报国,方才想要举荐给王爷。”
“三国邦交,便是你强我退,你弱我打,诸位可曾想过,能真正令他人震服的会是什么?金玉美人再精美,又怎能比得过一位能为国争光、保卫国土的悍勇之士?”
顾明州苦笑:“诸位今日对我群起而攻,那在下便问大家一句,你们可曾想过皇上真正的用意?”
一番话说得席上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皇上说是搜寻宝物,倒不如说是搜寻天下有志之士,”顾明州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李英哲,“小人自以为实心用事,全力为王爷着想,想不到却是错了。王爷想罚,便罚吧。”
周峰脸上肌肉一通乱抽,指着他骂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为何偏偏等大伙儿都献上了宝物才说?你无非是想踩着旁人衬托自己,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也敢将自己说成忠臣!”
他这话好没道理,先前周峰自己可就是踩着旁人威风了一把,还不遗余力地贬低他人,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脱颖而出吗?
显然一众墙头草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听得周峰这么说,都是恼火不已,觉得顾明州故意耍他们。
顾明州冷笑:“先前不说,是因为勇士难寻,我便是有这个想法,也不能打十足的包票,只能托人去寻,也是刚刚才寻到。现在说我是故意,那敢问,方才我拿不出宝物时,诸位又是如何责备我的?”
见众人语塞,顾明州眸色更冷,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响亮的巴掌,打在他们脸上。
“我拿不出宝物,便是敷衍,拿得出宝物,便是沽名钓誉。在下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钱西陵很机灵,一看这情形便知道绝对是个打击周峰的好机会。
当即开口:“周峰,你太过分了,再怎么想在王爷面前讨好,也不至于率众贬低旁人吧?我好心劝你一句,现在赔罪还来得及,莫要寒了天下贤士的心啊!”
周峰威风惯了,哪里拉得下脸去道歉?
他脸色涨得通红,怒斥道:“钱西陵,你这是公报私仇,王爷还没发话,你乱吠什么!”
顾明州叹了一口气,摇头:“王爷,小人本以为您是见贤思齐的人,当日才会为您写那首诗,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您手下的人全无容人之量,既然如此,我自当离去。”
李英哲一阵尴尬。
跟周峰不同,他对顾明州并无敌意,打压对方不过是为了煞煞他的锐气,免得他过于嚣张,不好为自己所用。
可这顾明州怎么还是这么嚣张?
这么一犹豫,顾明州已经出了门。
他走出王府,在不远处看见白雨信的身影,表情一秒就放晴了。
白雨信见顾明州孤零零地出来,微微睁大了眼:“还是晚了吗?”
“怎么会?来得刚好。”
顾明州对着白雨信左看右看,觉得他简直太神奇了,他怎么知道皇帝真正用意的,竟然送来一名勇士,实在太妙了!
顾明州的的确确只买了一串明珠,什么托人寻得勇士,都是现场胡编的。
白雨信送人进来不仅给他解了围,而且还那么恰到好处,让他当场打了众人的脸......如果白雨信不是重生的,那也太聪明了。
嘿嘿嘿,真不愧是他媳妇儿。
白雨信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觉得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瞧府内热热闹闹,顾明州却一个人出来了,一看就是被赶出来的。
“是我猜错了,抱歉。”白雨信内疚不已。
“怎么会,我当时不知多感谢你呢!”顾明州连忙牵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直笑,“当时我就想问了,你是怎么想到找勇士的?”
白雨信以为他在打趣自己,哪里肯说。
“说嘛,说嘛,嗯?”顾明州去堵他闪躲的眼神,笑容如同暖阳,无比宠溺。
第60章 吻
白雨信终究耐不住他这样软磨硬泡。
“倒没什么,我想三国邦交,必然不会是简单的见面吃饭,定然也是展示国力,警告对手不要打自己的主意。武力,便最好的震慑。”
这个想法倒是跟自己不谋而合,可顾明州自己是当了多年首辅的,分析出来理所当然,白雨信别说是接触朝堂之事了,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就有点不简单了。
满打满算,他今年才十七岁啊!
“这样看我做什么?”白雨信瞪他。
顾明州恬不知耻:“怎么了,我看我媳妇儿生得好,怎么看怎么稀罕,不成么?”
“你!”白雨信猝不及防,一下红了脸,羞愤不已,“大街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明州仍是嬉皮笑脸:“那不如咱们早些回去,到床上好好聊聊?”
白雨信:“......”
他算是发现了,顾明州就是个毫无廉耻的,他越生气,这家伙就越高兴,实在讨厌!
越想越生气,白雨信拔足就走,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顾明州见他真的恼了,才知道自己逗得太过火,忙不迭追上去,又是道歉又是哄人,可话里话外又总要带上几句贱兮兮的调戏,全然没有诚意。
白雨信听得越发来气,更不肯开口,冷着脸一路回到家中,就是不理他。
“别生气了,”顾明州一点儿没觉得尴尬,抱着他说,“全是我的错,好不好?”
白雨信听他道了一路的歉,也有些心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谁知这 么水汪汪的一眼,却引得顾明州心头发痒,手贱地掐了少年纤细的腰肢一把。
白雨信方才那点心软立刻灰飞烟灭,用力推了他一把,怒喝:“顾明州!!!!”
“诶呦!”顾明州软绵绵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媳妇儿,我被你推倒了,说吧,怎么赔?”
“你要不要脸,若非你一直撩拨,我怎么会......”白雨信气得咬牙切齿。
顾明州当即大哭:“白雨信,你怎的如此背信弃 义?前些日子是谁说我可以抱你的,这会儿就不认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呢,摊上你这么个负心汉!”
他好好一张端庄高冷的脸,却非要装出一副弃妇的幽怨样,还翘着小拇指擦泪,反差实在太大,白雨信简直没脾气了,满眼无奈。
顾 明州更来劲了,掐着帕子打他:“呜呜呜,你个大兴陈世美,我今天非得好好罚你不可!”
“!!!”
这话的走向怎么好像有些熟悉?似乎哪里不太对?
果不其然,顾明州将白雨信往床上一按,作势就要吻下来!
白雨信瞪大眼睛,慌忙求饶:“等等等等,我认错还不成吗!”
“哦?”顾明州半信半疑,“哪儿错了?”
白雨信一噎。他哪里有错,分明是顾明州不要脸来着!
顾明州立时又开始哭:“你就这样讨厌我吗,昨日分明很享受的,今天却不肯与我亲近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
还不是他 ,吻就吻,非那么、那么......白雨信白玉般的脸颊染上淡红,却很快又被顾明州摇散了。
他一耍起宝来就没完没了,白雨信先是严肃地盯着他,不一会儿便绷不住了,禁不住地笑。
顾明州当即呆住。
两辈子加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白雨信笑。
从前白雨信在他面前,不是横眉冷对,便是厌恶鄙夷,他从不知道白雨信也可以笑得这样毫无心事,好像一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年。
阳光那样正好,落在白雨信身上,衬得他皮肤温润,眼睛仿佛两块浸满了蜂蜜的琥珀,他还这么年轻,五官清秀,充满朝气。
顾明州眼睛一下红 了。
“你......”白雨信惊讶地眨了眨眼,以为他真的伤心了。
“以后多笑笑,好不好?”顾明州埋头在他肩上,收紧双臂抱住他,“我喜欢看你笑。”
不知为何,白雨信竟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酸涩,不觉发愣。
顾明州抬起头,眼睛有些湿润,轻轻地在他唇上啄了下:“能叫你开心,真好。”
白雨信傻傻地望着他,腔子里一颗心脏不住狂跳,要挣扎出来一般。
这个吻毫无情|欲,只是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却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从前无缘无故的心跳加速,莫名其妙的在意,理所当然的依赖,因分别而生出的难过不舍......所有的记忆骤然涌起,走马观灯般在他眼前闪过。
顾明州还是眼前这个顾明州,可落在眼中又忽然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话,白雨信心中既感到荒谬,又有一种果真如此的平静。
那声音说——原来他已经喜欢他这么久了。
顾明州被他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愣,热意自脖颈涌上脸颊,喃喃道:“你......”
白雨信禁不住莞尔:“还不起来,重死了。”
顾明州前所未有的听话,坐起身。
他心头一阵狂跳,不敢相信心中所想,又止不住地期待,手指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