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古代架空]——BY:饮鹿

作者:饮鹿  录入:08-15

  楚御衡抿唇,听容暮这么说,只觉些许伤感。
  记忆往前追溯而去,他同容暮第一回 亲密接触,便是借了桂花酿的酒劲。
  可容暮如今却言不喜桂花酿……
  一顿饭以尴尬开场,同样以漠默然而结束。
  用完午膳,午后的光景影影绰绰,看着容暮手持杯盏侧首看窗外的模样与之前并无二致,楚御衡再无旁的可以留下来的理由。
  多看了两眼容暮,楚御衡摆驾回宫。
  *
  待人走后,容暮才无由地松了一口气。
  容暮折着纤细如玉的骨节,瞥眼而去,外头白雪堆积,那一袭俊拔黑衣流连过峰石拱门,终究消失在雪色里。
  家仆无声而入,收拾桌上的遗留佳肴,又带起屋外料峭冷雪寒气。
  宋度也上前,对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一坛桂花酿颇为踌躇。
  “大人,这酒还没用完怎么处置?”
  容暮眼里的寒霜偷偷融化:“重新搁置回去吧。”
  看着宋度带着酒坛子离开,容暮心中曲折宛转,难以描摹。
  他喜欢连中三元时的金桂缠枝,因为那象征他多年苦读后得以开启官场的第一步,是他决心扬名立万后努力得到回复的一个标象,更是每三年殿试头名被圣上亲手赐下的荣誉。
  而他不喜桂花酿的酒……那是因为自己自小在庙中长大,虽未出家为僧,但庙中的素食戒断等也颇为严厉。
  以至到如今,他只用过一次酒。
  还是在宣布殿试成绩的前一夜,楚御衡偷偷带着桂花酿从宫里出来见他的那一次。
  楚御衡那时虽以为帝君,但朝政缠身,他们已数月未见,最近一次相见还是在殿试之上,那时他为考生,楚御衡坐在高台。
  所以当楚御衡从宫里出来见他时,他等待成绩的微微忧虑一扫而空。
  楚御衡特意同来陪他,还拍拍圆滚滚的酒坛子:“怕某些人忧思,朕给阿暮带了些好东西来。”
  他并非担心成绩不好,书写时下笔如有神,对这次殿试的成绩胸有成竹,他只在忧虑明日见到楚御衡时该说些什么,反而没料到楚御衡会主动寻他。
  所以面对楚御衡的调笑,他只摇摇头,稍稍烫了耳尖。
  不管是何原因,能见到楚御衡他就如了愿。
  后来楚御衡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登上屋顶看满天繁星,还给他递上酒坛。
  他初次品到酒的味道。
  辛辣,难以下咽。
  只喝上一口,他就忍不住做呕而吐出。
  可他还记得当时的楚御衡,眉眼含笑,多情的黝黑双目颇为勾人地看着他。
  或许他被酒气熏的双颊发烫,这落在楚御衡眼里便是他不胜酒力,一小口桂花酿就让使他面色红润至此,楚御衡伸手替他抹去嘴角溢出的酒汁,还故意耸肩挑眉调笑:“这般不能喝酒,这么娇气离了朕怎么办。”
  他那时心气高,最受不住楚御衡用此等方法去激他。
  闻言就抱起酒坛仰头喝了起来。
  最后一切就宛若失控了一般,酒坛在月色下倾倒,没喝上几口的酒水濡湿了他的袖摆。
  他不知只喝了这么些,就能让人酣醉如此。
  月明星稀,唇舌相触,呼吸之间都裹挟着夜幕时分不动声色的极致欢愉。
  第一次饮酒。
  以及……第一次同楚御衡那般亲密,水乳/交融。
  容暮人生中的数个第一次都在那一夜里,随着桂花酿的浓郁酒香悄然而逝。
  现在容暮再听楚御衡提起桂花和桂花酿,只觉过往风流已经烟消云散的寂然。
  许是因为那一夜里酒中的一场意乱情/迷,他就搭上了自己后来的几年岁月。
  但让他重归当日,他或许还会如此。
  毕竟那一日的楚御衡太为耀眼,也太过有欺骗性,竟能瞒过月光,将他装进眼眸。


第34章 昔日情分
  昨日昏沉了一整日,?华淮音睁不开眼。
  他只知似乎有人将他从牢狱里搬了出来,随即马车慢慢悠悠的晃荡,他就到了一处温暖适宜的场所。
  华淮音现在终于能睁眼看看周围,?不过腿骨胀痛,华淮音还闷哼了好几声。
  床头的烛火已经熄灭,?烧焦了的一点烛灯芯弯着细细的焦黑身骨,无声彰显出他已在这处躺了有些许时辰。
  不是寒冷脏污的狭小天牢,?他睡着的床榻绵软温热,?除了腿骨依旧疼痛不已,?他此刻浑身干爽,?血腥气都洗去不少。
  这到底是何处?
  屏风那头忽然有一灰衣小侍端着水盆进来,见他醒了,?立刻眉开眼笑。
  “少将军可算醒了,?我家大人今早可问了好几回呢!”
  “你家大人?”
  华淮音干燥破裂的双瓣轻轻颤抖,?发出的声音却可忽视无闻。
  小侍没听到他说的话,?当下手脚麻利地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着脸,?又给喂了几口温热的茶水。
  “少将军且在榻上前安生的躺着,我这就去唤我家大人过来。”那人端着盆子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而华淮音方才喝了几口水,此刻唇腔的干渴被压下去;他想起身,?但腿骨一点也使不上力来,只得干巴巴的躺在榻上。
  整个屋子别样的精致,?从墙上摆放的画作到屏风的精致雕纹,?都透露出他看不懂的文人墨气。
  但虽看不懂,?他也知这些都是好东西。
  而他结识的那些武将匹夫里可没有人会用这些东西,?有点闲钱就拿去锻造长剑长弓,怎会花在文雅的画作摆件上?
  华淮音思绪飘摇,一袭白衣身影倏然晃荡在他脑海中。
  乖乖……
  他莫不是被容暮从牢里给捞出来了……
  但等他当真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轻浅朝他走来,?华淮音也不惊讶,他心头微痒,像是心口有做未愈合的伤疤,绵痒得让人使忍不住伸手去挠。
  朦胧里,华淮音脑海一道光闪过,似乎在天牢里他就见过这般场景。
  那时他浑浑噩噩卧倒在地上,听见脚步声袭来,抬眼只见白色的鞋靴一尘不染,再想往上看,就已失去了神智。
  但白衣胜雪,着实给华淮音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原来那时出来的男子就是容暮啊。
  华淮音心口暖暖的,仔细想来,容暮这人的确不错,那等高位还能坦诚对他,危难之际有何人来天牢里瞧看过他?
  武将式微,他又无文人好友,就算死在天牢里,也没有高位之人会为他说句话。
  可容暮来天牢里助他。
  容暮是个好人。
  他要和容暮做兄弟。
  可华淮音就怕容暮嫌弃他……
  容暮不知这人这么能胡思乱想,到了华淮音榻边就停步榻前,还是那般嘴角微抿轻笑:“少将军可感觉好些了?”
  华淮音紧着一张脸,面骨上的刀疤耀武扬威:“是丞相大人将末将救出来的?”
  容暮点头:“少将军是昨日从天牢里出来的。”
  华淮音想起之前天牢里那袭红衣的闻栗,那人心狠手辣,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还想着和眼前人做好兄弟,华淮音突然有些急迫起来:“你疯了,你从闻栗手上把我带出来?!”
  容暮看他紧张模样,回道:“少将军本无罪,本官将少将军从哪里带出来,又有何妨。”
  华淮音额前筋脉狰狞,不可思议:“我脱罪了?”
  “闻栗手上本就无证据,只想用私刑让少将军画押罢了。”
  “他居然!”华淮音胸中怒火激昂,一个没忍住就想坐起身来。
  但大腿骨的疼痛又将他重新压了回去,一时之间剧痛难忍,冒出一身冷汗:“闻栗无得证据就将我从将军府捉拿到天牢里,还对我用了刑,若是我这双腿当真救不回来了,就是拼了命我也要和闻栗算账。”
  粗粗地喘着气,咒骂之余华淮音还不解气,脸上的刀疤愈发狰狞:“果然文人都无心!”
  文人都无心么……
  当属文人之一的容暮面色忽变。
  抿了抿唇,容暮弯腰挑了挑屋里暖炉里的炭火,红亮的心星飞溅而出,却在碰到他手的前一刻戛然而落。
  看着暖炉烧得更旺了些,容暮沉默着一言不发。
  华淮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话。
  容暮将他从牢里捞出来,还好生照料着,自己那句文人都无心的话说出来格外寒人心。
  华淮音暗地里咒骂自己的狼心狗肺,被褥中的手无声攥紧:“我那话不是在说你,我也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很好,是闻栗的行径太过分了!”
  容暮见此无奈地摇摇头。
  华淮音为人单纯朴素,有什么都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明白心中所想。
  他本就没有怪责华淮音的意思,华淮音如何他现在也了解了两分,壮志未酬,年近而立之年,功业无成,也无一妻一子,况且他对朝堂文人的怨恨早就扎入根骨,一时半会儿轻易改变不得。
  二人闲聊着,气氛还算融洽。
  容暮还应下华淮音,日后周渠若来看他便将人放进来的。
  但周渠即便要过来,估摸着也是月底的事了,周渠作为灏京的四大皇商之一,同他丞相府最好还是不要有过多的牵扯。
  至于华淮音还提出想要回将军府医治,容暮并没答应下来。
  这段日子华淮音还是在他眼前安生待着,他这丞相府左不过已经布满了楚御衡的眼线。
  二人言行都被楚御衡看在眼中。
  何必节外生枝地离开。
  不过即便华淮音要走,也该同他一道。
  思及此,容暮看着榻上如坐针毡的男子,邀请道:“本官估摸着开春就去江南养身子,少将军可有闲情同本官一同去江南看看?”
  “同你一齐出灏京,去江南?”华淮音摇头,“我不便出京。”
  他父亲去北疆前方警醒过他,日后非有必要,不可私自离开灏京。
  “本官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方无罪伤到了腿,出京去江南同本官一道养身子的事本官会禀报陛下,你且安心便是。”
  华淮音愣了愣,若是换个人这般诱着他出京,他定会早就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替那人脑袋开个瓢。
  但看容暮从容柔和,华淮音忍着腿上的剧痛,蓦然将直言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我再想想……”
  -
  华淮音这么一想,直接拖延到了正月十四。
  临近元宵日,庭外的雪快化了个干净,但雪融时来的清冷,纵使有着日光,也格外冷人。
  容暮一大早起来就听见外头喧嚣的声音,穿好厚实的冬衫出去一瞧,就发现宋度正带着几个仆人敲着屋檐上的冰溜子。
  屋檐下的冰溜子拖得老长,冰条晶莹剔透,足有人一臂之长,挂在砖瓦檐上,一排排地闪着银光。
  宋度刚敲了一根下来,刚才还细长尖利的冰溜子落地瞬间就变得粉碎,瞥见自家大人已穿戴好起身了,宋度连忙将手中的长竿递给一旁的仆从。
  “大人今日睡得可比昨日久了些。”
  被宋度推回了暖和的屋子里,容暮手上被塞了一盏热茶:“昨日太过困倦。”
  看着睡得两颊飘红的自家大人,宋度还在乐呵:“大人身子疲乏,就该多睡睡。”
  从北疆回来,自家大人每日睡着的时辰远比之前多了许多,临近年关那几日,大人更是晨阳高照才会松懒起来。
  睡的时候久了,大人的面色也养得好了起来。
  之前白的像瓷一般的肤色红润了许多,就像冬日过去,初春探来的生机盎然,就连之前在北疆起了冻创的手,也在一日好几次敷药的情况下好上许多,现在看去,大人的指节盈盈如玉。
  可算渐渐都养回来了。
  宋度心口徜徉着莫名的喜悦。
  午膳之前,容暮照例要去华淮音屋里看一看。
  可还没过去,周管家就带着醉仙居的周渠进了容暮的书房。
  白日里容暮书房的轩窗关得紧闭,一方暖炉此刻无声地放着红褐色的暖光。
  见了容暮,一身褐袍的周渠眉开眼笑,躬腰问安:“丞相大人安。”
  “周老板来得及时,本官正打算去少将军那处看看。”容暮刚巧收拾好准备去华淮音那处,索性带着周渠一起去看华淮音。
  沿路,容暮笑着同周渠交代华淮音的近况:“宫里御医说了,少将军身子骨底子好,当初晕厥过去一为疼痛,二为牢狱里饮食不佳,如今腿骨用了药,又三餐定量,少将军的身子已经渐渐养了回来。”
  “一切都劳丞相大人了。”周渠黑白分明的双目中流动着感激,“要不是丞相大人及时出手,少将军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容暮摇摇头:“他未做过的事不用认,自会有公道在。”
  周渠连连应下,面上到底是恭敬的模样,一路上周渠都在对容暮致谢。
  华淮音的腿养的不错,还好没伤到骨头,否则伤筋动骨百来天,纵使现在接上了腿骨,华淮音也需在榻上安稳躺些时日。
  糙惯了的华淮音鲜少这般养尊处优,一早就醒了,当下翻着容暮送来的话本子。
  一边觉察里头男女痴缠着实无趣,华淮音一边又忍不住翻向下一页。
  周渠过来时,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斜靠在床榻上,手上还翻动着书册。
  “这?”
  周渠无声地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容暮一眼,眼神里似在暗问容暮里头安生看书的……可真是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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