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古代架空]——BY:饮鹿

作者:饮鹿  录入:08-15

  闻栗就在一旁,神情里颇有些不解神色:“丞相大人可真不讲究,华淮音都这般了丞相大人还睁眼看得下去。”
  闻言,容暮淡薄的身子发颤。
  楚御衡知道容暮是把华淮音当做至交好友,此刻不免不满闻栗的多言放肆:“你闭嘴!”
  闻栗耸耸肩,走到一旁避着楚御衡莫名的怒火。
  等容暮再起身而立,面上的苦痛已经遮掩的极好,看着担忧着他的楚御衡,容暮只觉讽刺万分。
  甚至此刻华淮音血淋淋的腿骨落目容暮眼前,都好像是在提醒着他这天牢进去以后,不脱一层皮是轻易出不来的。
  他就脱了一层皮,现在华淮音遭受了同样的罪。
  华淮音现在都被人用严刑伤了腿,倘若严重些的话,恐怕华淮音这一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对于一个武将而言是多么要命的事。
  沉寂许久,还是华淮音的闷哼一声打断了静默。
  容暮回神,但该说的还得说,将华淮音留在牢中委实不是一个好法子:“闻大人这是已经给华淮音定罪了?”
  容暮鲜少这般锋芒毕露,此刻的果断干练让楚御衡也不免讶异。
  闻栗抿了抿唇,对容暮的问责避之不提:“廷尉掌管司法审判,丞相大人捷越了,何况这是牢狱,丞相大人又来过几次……”
  “本官捷越?想必是闻大人笔供的手段见不得罢了,证据不足,亦或是华淮音根本无过错!”
  容暮最后几个字咬音很重,惹得闻栗瞠目:“你!”
  “闻大人何必气恼,莫不是被本官言中了?若是证据确凿,华淮音现在早就这闻大人摁死了,何故还需要屈打成招,还被打断了腿。”
  同样审问疑犯,容暮却能做到心无愧,因为他从未私自对尚未定罪者用私刑。
  “一派胡言!”闻栗怒目圆瞪,“如何审查犯人是本官的事,与丞相大人何干?再说他的腿伤不过看着厉害,可还没断呢!”
  “他腿没断?闻大人是在懊恼没把人腿打断吧……”
  闻栗的审讯手段被容暮揭露得清清楚楚,就连闻栗那点不堪小心思也被点名,闻栗不免气急败坏,般牙露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昨夜的确想敲断华淮音的腿,但哪知这人半途晕了过去。
  容暮再看闻栗如此剧烈的反应,肯定华淮音九成可能是无辜的。
  一时之间,二人处境彻底颠倒,容暮反倒平静了起来,
  可闻栗挑衅的意味依旧明显:“丞相芝兰玉树,这牢狱之事懂什么。”
  “闻大人若说本宫不懂?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天牢小窗发散进来的光束柔和了容暮深刻的侧脸,血腥气混淆着光下飞起的尘土,宛若回到五年前他刚任宫中编馔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初初入朝为官,就因为家世不清被陷害为朝中奸细,打入牢狱,当时的问讯者也如闻栗一般,想要用严刑屈打成招。
  皮鞭,浓盐水,只要他清醒了,就不断对他用着。
  所以闻栗说他不了解这些,当真是个笑话。
  “本官对这刑罚最为熟悉不过,穿着尖利铜器的牛皮长鞭只消几鞭子下去就可损人发肤筋骨;这还不算厉害,用过刑罚后还会带着伤被浓盐水冲洗,若是犯人认罪,那便算了,若是不认罪……那就被一直鞭杖,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生不如死。”
  污浊的方寸之牢中,白衣男子的气质尤其锋利,似有压抑的情绪引而不发,还掺杂不似过往的压抑和倦意。
  楚御衡心脉不宁,他已觉察出容暮的不对劲。
  容暮说得太过真实。
  铜鞭鞭杖的疼,浓盐水的辛刺,他皆描摹得淋漓精致,就像……这人曾经亲身受过一般。


第32章 亲身受过
  ——亲身受过
  这四字如天外惊雷,?又如涨满河槽的怒涛突然崩开了堤口般突然,楚御衡脑袋像给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
  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阿暮……你……为何如此熟悉此间苦痛?”
  楚御衡将心口惑然抛至唇边,却换来白衣男子双眸浅淡而微亮的讥诮。
  “陛下问本官为何如此熟悉此中苦痛?”
  容暮顿了顿,?大氅下的手无声的抚上后腰,再出口时双眸淡然:“大底还是因为微臣被陷害通敌的那回,?陛下还记得么?”
  楚御衡眉峰一抖,手背上筋脉狰狞:“朕记得。”
  但就是因为记得,?他才大觉不妙起来。
  不知何故容暮会突然提到那次,?但那回着实凶险,?若不是他同阿暮配合默契,?敌国的奸细早就窃取灏京的底细而归。
  当下要谈的事不宜外人听见,楚御衡看闻栗还在,?冷视而去:“闻栗,?你先退下。”
  “陛下!”
  闻栗不肯退下。
  陛下本就偏颇容暮,?若容暮执意要保下华淮音,?他或许当真无法继续折磨那厮。
  “朕让你退下!”
  闻栗死死瞪着容暮,?终究欠身离开。
  看闻栗退下,楚御衡这才重新看向白衣的容暮:“阿暮你为何提及奸细那次?”
  “陛下记得便好。”容暮低敛眉眼,“微臣这般熟悉天牢刑法的苦楚,?还是因为那会儿微臣被污蔑入狱,为了做戏引出真正的细作,?在狱中受了整整一个月的严刑拷问……”
  男声深浅有韵味,?却听得楚御衡的喉咙干渴沙哑,?楚御衡好似还处于恍惚之中,?上一瞬听到的都是虚妄。
  容暮忽就展眉,眉眼也舒缓了起来,阑珊意味一扫而尽:“陛下,?微臣现在会说也不是为博取陛下同情,微臣只想以身作例,证据不明的境遇下私刑还是免了为好。”
  当下华淮音所受鞭刑的惨痛近在眼前,更让楚御衡轻易遐想当初白衣男子受刑的惨绝情形。
  一手死死扣住了白衣人的腕骨,楚御衡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格外怖:“阿暮,你所言可都属实?”
  “欺君之罪,微臣何敢冒大不韪之忌。”
  “那你……怎么都不同朕说!”
  “微臣不说陛下就不会问?微臣从天牢里出来只剩小半口气,微臣该如何同陛下说?况且陛下当时朝政颇为忧烦,哪里能在微臣身上多费心思……”
  他入狱的无辜楚御衡知道,但楚御衡并无表示,他那时体恤楚御衡,只当这人不便和他走得过近,所以主动避嫌,也不提及君上。
  至于他伤好了以后,也更不必说了。
  他在朝中根基不稳,于他而言,有关楚御衡的事务就是顶顶重要的,身上肩负的公务轻易耽误不得,所以养好伤就立刻回了朝堂。
  *
  许是容暮今日披露的事情太出乎意料,楚御衡同他出了天牢时嘴角绷得很紧,冬日暖阳下双目失神,面色还没缓和过来。
  下了轿辇,楚御衡才应下容暮方才的请求:“你说的朕都答应,你想带华淮音出宫医治腿骨就出宫……”
  帝王自少年时起就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慢,高处巅俯瞰万里江山,哪里会有此般隐约带着浑浑噩噩的模样。
  断肠且似被勾了魂。
  刚踏步出了车的容暮白衣胜雪,他看着龙袍加身的楚御衡,视线悄然环绕在眼前人的祥云盘龙上,龙爪尖利如抓勾,龙威浩荡,彰显着君王一言九鼎的肃穆。
  可楚御衡之前允诺不会对华淮音动用私刑,华淮音还是被打断了腿……
  讽刺瞬眼而辄空。
  顿了顿,容暮对上楚御衡炽热灼人的双目,面上是一贯的温文尔雅:“微臣多谢陛下。”
  “阿暮不用和朕客气……”
  楚御衡忍受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对视间满目悲怆。
  再在意他的变化作甚,如今的容暮只想将华淮音安生照顾好。
  -
  舒云宫中,宋度仔细收拾了些东西。
  就着点点烛火,容暮一边闲翻棋谱,一边看宋度拾掇。
  来的时候单单一个人的用物,现在宋度收拾起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多了不少,大多都是楚御衡让小宣子送来的。
  难得的棋谱,滋补身子的药材,亦或是放来供容暮把玩的珠玉。
  宋度才收拾一半就已经整整装了两面的红木雕漆大木箱,还有许多宋度不曾收拢好。
  这些他都不会带走,整理妥当也不过是为了全头全尾的交还给楚御衡。
  他本打算明日就离开,没料想晚间寝前还有客过来拜见。
  每回楚绡宓过来时都精神昂扬,这次却面色惨白,双目格外红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容暮看着眼前楚绡宓双目光芒略显消散,就知她又在楚御衡那处触了霉头。
  “殿下这是怎了?”容暮放下了手中的棋谱,认真问道。
  楚绡宓刚从冷冰冰的殿外进来,乍得触到宫殿里暖和的温度,鼻子骤然就红透了,当下看着宫殿里香炉里氤氲而起的松脂香雾,嚼着哭腔卖可怜。
  “本宫被皇兄训斥了……”
  说着,楚绡宓的声音都呜咽起来:“本宫听说阿暮你明日就要出宫了,就求着皇兄让阿暮在宫里多住些时日,可皇兄骂本宫,还说本宫孩子气。”
  眼泪从眼眶流了出来,楚绡宓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要找人诉说撑腰的模样。
  容暮微抬起下颌,略感无奈。
  这也不是楚绡宓第一回 被楚御衡骂了就来寻他。
  这几年但凡他在宫中多住一段时日,楚绡宓总会因为楚御衡一句两句难听的话就哭着鼻子来找他。
  容暮看在眼里,心间叹了一口气,熟稔地从怀袖里取出一面白巾递到女子手中:“陛下朝政繁忙,容易心绪难平,殿下还是多担待些吧。”
  “本宫也知道皇兄压力大,难以解忧,可闻栗也在,皇兄还当着外人的面这么骂本宫,本来皇兄还在骂闻栗的,本宫进去以后皇兄就不管不顾的骂本宫,本宫就像个移了怒火的靶子。”
  “陛下责备闻栗?”这是容暮没有料想到的。
  楚御衡居然还会对闻栗发火?
  用帕子擦干净眼眶的泪,楚绡宓深深抽了一口气,止住了想要继续流泪的欲/望:“本宫进去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皇兄可不就是刚刚还在对闻栗发火呢,本宫听说是因为闻栗查案子的过错,好像是因为他把那个叫华什么因的腿给敲断了,所以皇兄和他生气呢。”
  楚绡宓这次去楚御衡御书房,恰巧碰到他因为华什么因的事在责备闻栗。
  在外头听了一会儿,楚绡宓暗自欣喜。
  闻栗被骂她就高兴。
  她刚进去说多留阿暮几日,但没想到却把火引到了她身上。
  “本宫还是觉得自己无错,阿暮这么好就该多留在宫里,更何况阿暮你身子不好,宫里的太医都是京城里的翘楚,要什么有什么,在宫里照顾阿暮岂不最佳,可皇兄就劈头盖脸一顿骂。”
  虽说皇兄平素也骂他,但这回着实骂她骂得有点凶。
  静静地在容暮面前哭了一会儿,边哭边骂,但容暮哄着人,楚绡宓的心绪也缓了下来。
  她本就没胆子朝着他皇兄这般言语。
  毕竟责备她的人是当今天陛下,纵使她贵为公主,也不能放开嗓子骂回去,只得提着裙摆过来,对着容暮呜呜咽咽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但一想到容暮又要出宫了,楚绡宓心绪就不爽落:“本宫还没有同阿暮在一起住上稍许时间,阿暮现在就要离开了,本宫着实不舍。”
  “殿下若是日后无事,便可来丞相府寻微臣。”
  “本宫才不相信阿暮你这话呢,就算本宫有空,阿暮你也没空,朝政可不比本宫更重要……”楚绡宓醋溜溜地抹着眼泪。
  容暮淡淡地叹了口气。
  他如今也算同楚御衡说明朗了,这一次离开朝堂,那些政务也接触不得了,哪里还有的处理朝政的机会。
  但这话他没有同楚绡宓说。
  璀璨的烛光落进容暮琉璃目中,似有星光点点漏进眸中,容暮唇角弯起浅笑:“微臣这次出宫就是为了更好地养身子,所以出宫后微臣就闲散了。”
  “当真?”楚绡宓手指紧紧揪扯着华丽的宫袍:“等元宵节,本宫能出宫找阿暮一起去看元宵日的花灯吗?本宫还没看过宫外的花灯!”
  看着女子眼中期待,容暮不由想起自己似乎之前也是如此。
  那还是七年前了,他同楚御衡认识已经三年,二人心心相惜,楚御衡身上身为帝王的强硬果断还未显露而出。
  在当初的他看来,楚御衡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爱慕之人。
  所以正月十五前,他就开始暗自演练该以何种模样去邀请楚御衡看花灯。
  到现在容暮还能回忆起当时的心境,内心兜兜转转全然都是邀约前的期待和焦虑。
  就如同现在楚绡宓的期待如出一辙。
  但楚绡宓更为娇气一些,好似不答应她,下一瞬间就会潸然落泪。
  楚绡宓只把他当兄长看待,容暮不忍辜负楚绡宓的细腻心思,随即轻轻点头:“好。”
  楚绡宓惊喜,也没想到容暮会应下:“那就约好了!阿暮那日可不准同旁人再有约了!”
  楚绡宓当下喜悦上脸,已经叽叽喳喳的同容暮盘算着若是来得及,还要去商街好好逛一逛。
  容暮眉梢微扬,也没有驳回楚绡宓的建议,一一应声下来。
  等到将楚绡宓送走,容暮才默默叹了一口气。
  宋度收拾好东西弯步上前,就见自家主子眉宇凝寒,那傲骨依旧不折。
  最初宋度也折服于容暮这身气度,立时如日月光辉,宛若一切疑难在自家主子面前都可随手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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