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燕南飞快摇头,似乎被吓到了,“他们、他们不会同意吧……”
“你又没有问过,怎知他们不愿意?”
林嬷打定主意,这是最两全其美的法子,待到两个“美娇娘”回来,她就亲自去说亲。
“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就去写信,让他们两个伤好得差不多就快些回来。”
林嬷说着将他赶下床,又为他披上外衣,催促他快去写信。
选最快的马,最早也要三日后才能收到,届时不论大人伤好得怎样,怕是见到信第一眼就会气活过来。
燕南握着笔杆犯愁,斟酌词句,想怎样才能不惹他生气。
若、若是真成了……燕南攥紧笔,颤抖着写下第一笔。
真成了的话,豁出去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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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靖渊远在他乡,并不知燕南盘算着什么小心思。
不过他确实也未真的如实相告。
伤没有穆清说得那般严重,拔完箭头后第二天他就活动如常。
他躺在床上,让人代笔休书一封,禀告圣上自己遇刺的消息,直言重伤未愈不宜归京,要留在江南养伤。
至于圣上准不准奏,就看他伤究竟有多重了。
顾以修来时临近傍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他踏着最后的时机进入城门。
而顾靖渊前一天没怎么进食,不遵医嘱刚吃完第二碗饭,就听见外面闹哄哄。
儿子心急如焚地进门时,他前一刻才刚放下碗筷飞身上床装睡。
顾以修甫一进门,就察觉不对。
他眼睛扫过桌上未收的碗筷,也没在床边瞧见鞋,心中已有了结论。
顾靖渊等着人上前,结果久久未听见动静,伤口又因动作太大渗出血来。
他手指刚一动,就听见顾以修开口。
“……父亲,房内只有我一人。燕儿留在家中,没有随我一起来看你。”
顾靖渊果然睁开眼,也不再装了。
他扫视一圈,没发现其余人,房门也合好了。这才放心地坐起来,解开衣服重新包扎伤口。
顾以修站在一旁,偶尔搭一把手,瞧见伤口后彻底放心。
虽然知晓结果,他还是开口。“您同我一起回去,还是接着归京?”
果然顾靖渊头也不抬道:“回去。”
“您不是故意弄伤自己吧?”
顾靖渊抬头,剑眉紧蹙,能把燕南吓哭的表情却吓不到亲儿子。
顾以修接着不紧不慢开口,手指灵活地替他打了个结:
“我想应该不是,不过稍加利用,顺水推舟罢了,您说是不是?”
他抬头,看似笑眼弯弯,眼中却满是深意。
顾靖渊和他相隔咫尺,有些新奇地以这样近的距离看着他。
他也嘴角勾起,原本冷漠的神情融化几分,两人笑起来竟十分相似。
“我料想你也会猜到。”
顾以修站直了,拉开两人距离,垂着眼睛看他:“下次莫要让人担心。我走时,燕儿差点吓晕过去。”
“那你为何赶来得这么急,走慢一点,带上他岂不是正好。”
“爹——”顾以修长叹口气,语气中多了些无奈,“下次,莫要让我们担心。”
明明是差不多的话,顾靖渊这次却听懂了。
他有些不习惯。顾以修自小过分懂事,两人从未如寻常父子般吵吵闹闹,与其说是父慈子孝,不如说对彼此冷漠疏离。
除了燕南,两人几乎从未起过争执矛盾。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
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父子感情破冰,背后原因令人暖心??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李清照《永遇乐?落日熔金》
第68章
65.
燕南十来岁时,见家中兄长娶亲,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每日腻腻歪歪好不恩爱。
他还有些羡慕,暗暗想过自己往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块,是同翠儿姐姐那样温柔可亲的、还是小红姐姐那样泼辣开朗的。
可没过上多久,大哥大嫂就貌合神离。
大哥更是日日留恋花丛,几日也不见归家。等被家里人揪着带回来时,还衣衫不整脖子上满是红印儿。
他醉得东倒西歪,曾经温柔体贴的大嫂面色狰狞,狠狠扇了他几巴掌后让他独自在祖宗牌位前跪着。
燕南躲在远处偷看,不明白只是短短半年,怎的两人就会闹到这步田地。
所以几年之后,在顾以修表白心迹时,他惴惴不安,怕一切会变成泡影。
可惜,顾以修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倒是他移情别恋,贪恋上两个人。
春色渐浓,夏已将至,院中的花开到落时,丛中满是艳丽的花泥。
燕南举着一把小蒲扇,在花瓣落下时轻轻一扇,轻柔的风便将零落的春天吹起,悠悠扬扬落入发间。
马蹄声响起时,他正捏起一片赖在他头发上的花瓣,一抬头,就看见那人冲他笑。
“让燕儿担心了,我等不及想回来见你,”他将人抱起来,快步走出院门,“走,我们去接父亲。”
燕南趴在他肩头,被孩子似的抱起,手上还捏着那片花。
他慢半拍地合拢手臂,抱住他的脖颈,轻轻“嗯”了一声。
顾以修这才发现他有些闷闷,不过恰好马车赶到,他只好先按下疑虑。
掀开车帘,燕南先钻了进去。
他一见大人,就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往日似乎惯会欺负人的大恶人,现在恹恹地躺在马车里,长眉紧蹙面色煞白,听到车停,睁开眼就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夫人。
“呜呜……大人、大人您、您别死……我还没有给您尽孝、您别……别离开我,呜呜……”
顾靖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吐出一个字,只是按了按他的小脑袋,让他趴在胸口哭得舒服些,可没成想压到了伤口,反而疼得闷哼一声。
“大人!我、我……您没事吧……对不起呜呜……”
燕南吓了一跳,举着手弹起来,生怕再弄疼他。
他很久没哭成这样过了,倒像是两人刚开始相处时那样,总被欺负得眼泪汪汪。
顾以修好整以暇地看热闹,压住嘴角的笑,温声道:“燕儿,先让父亲出来,他怕见不到你,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
他的重音压在“辛苦”二字,燕南却吓坏了,以为真的差点见不到他,眼泪流得更凶,连忙离他远一点,生怕碰坏了。
“好、好,大人先出来,我去给您收拾屋子。”
他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呜呜哭着,把家中还未反应过来的丫鬟小厮们吓个够呛。
顾以修没去追,挑眉看着一脸虚弱的亲爹,让人先去准备些酸汤茶水,好解一解胃中的翻江倒海。
顾靖渊本想骑马,可被所有人劝阻,又怕骗不了小夫人,只得坐了几天马车。
每日什么都咽不下,睡也睡不好,反而有了些病容。
燕南还当他重伤在身动弹不得,特意留出自己养病那间铺满绒毯被褥的屋子,好让大人舒舒服服地躺着。
待安置好了大人,他准备亲自去煮汤,顾靖渊不能下床,捉也捉不到溜得飞快的小夫人,只能在床上躺着装病人。
燕南把所有人都请出厨房,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后,动手熬粥。
顾以修在门口静静看他,最终还是没有打扰。
当夜,顾靖渊还未来得及留燕南睡觉,就见他抱着顾以修的脖子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之际还不忘让人把自己带走,生怕留下来会打扰大人休息。
顾靖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夫人被儿子带走。他掀开被子跟着过去,隔着窗户看两人亲密无间,一副插不进旁人的模样,只好独自阴沉着脸回屋,一路上吓坏了不少人。
燕南刚被放到床上就睁开眼,哪儿有方才的困顿,他在顾以修怀里蹭了蹭,突然闷声开口:“你回来了,真好。”
顾以修见他愿意说话,心里松了一口气,揉了揉他拱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不必太过担心,”他捧着小夫人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这么问,燕南反倒更不知要如何开口,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来,顾以修只好替他说,“燕儿是想问,父亲回来了该如何,是吗?”
“嗯……”燕南又不敢看他了,像做错事一般,十分心虚地抠着手指甲。
“若要选一个,不论落下谁,你都会难过,自然也心神不宁,不好安生度日。”
他将手递过去,好让燕南拨弄着玩,“可若是不选,我们该如何相处?我问你,燕南,你喜欢我吗?”
燕南一愣,没想到他竟会怀疑这个,蓦地抬头看他,急切地说:“喜欢、喜欢……我怎会不喜欢你。”
可他看见顾以修的眼睛,又停下凑过去的动作,不远不近的,离他的唇角半尺距离。
顾以修这才又笑开,眼睛眯成熟悉的月牙,嘴角翘起来,贴在他唇边亲了亲,“那我就放心了。”
“父亲那边好说,他该是回不了京,再者,他怕是也不介意那么多。明日我们——”
“不如你们都嫁给我吧!”
燕南突兀开口,将人吓了一跳。
顾以修第一次露出错愕的表情,原本细长的眼睛都圆润了许多。
“……倒也是个法子。”
他最终开口,似乎有些无言以对,在燕南骤然亮起的眼神中无奈地笑了笑。
“我当你是在想什么,原来是这些东西。”他将床帘挑下,嗔怪一句“小古板”。
“我还想你是选不出来,怕三个人在一起总要伤人心,结果是在想旁人如何议论。”
“不、不是,”燕南被他骤然压倒在床铺上亲,笑着边躲边解释“三个人总要有个名分的呀,要不然我怎么同嬷嬷说起,等到、等……别亲!”
他转眼间就脱了个干净,少年腰肢纤细,压出一个柔韧弧度,臀尖嫩得桃子一般,拍了两下就白里透粉。
“我当初同你在一起,就不再去想旁人怎么说了。”
顾以修样貌秀美,无数京中权贵家的小姐芳心暗许,可他谁也不要,单单和一个偏远小镇上的少年成了亲。
此刻那双多情的温柔的凤眼中全是怜惜,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似乎比烛火还要明亮。
“我知道的,”燕南勾他的脖颈,在他眼皮上亲了亲,“是我对不起你,若有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我只是想,这样定了名分,就不怕过了奈何桥,找不到你们了。
我同你们两个人成过亲,若是阎王爷不认,或是抓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来,那可怎么办,弄丢谁,我都会很难过的。”
“再者说了,”燕南看他耐心听自己说,也忍不住打开话匣子,“百年后若有人记得我们,还能说:‘我是你的小夫人,是大人的夫人’,会有人记得我们是一家人。”
“好、好……”顾以修眨了眨眼睛,将眼中酸涩掩去,“不过我下一世定要早早遇见你,将你藏起来,不让父亲找到你。”
“好,那你快快来找我。”燕南放下心,主动去亲他,“我等你接我回家。”
葳蕤烛火被隔在青纱帐外,愈加放肆的声音和姿势似乎是想说自己不是那么守旧古板。
燕南在间隙中喘着气将帘子掀开,似乎是想将灯熄灭。可刚准备逃开,就又被人扯了进去。只留下一只玉白的手留在床边,时不时攥紧穗子,而后无力地垂落在红绡软塌上。
还有一章就完结!凑个66比较吉利(*'ε`*)
可以开始想要啥番外了!
第69章
66.
翌日,燕南起得晚了些,慌慌张张下床去看大人时,鞋都差点穿错了。
“你怎么不叫我!”他边埋怨边匆匆忙忙洗了洗脸,扭头看见床上的狐狸精撑起身,裸露的胸口上还有他昨晚啃出的牙印,又忍不住红了脸。
顾以修帮他梳头发,梳完将自己的随意用一根发带系好,慢吞吞下床去准备。
待到用完早饭,才去看了看亲爹。
那两人一个在床上躺得直挺挺,眼睛还闭着,一个在床榻上坐着,似乎很不知所措地揪着他的手,低头说着些什么。
他笑出声,屋里两个人才都注意到他。
不同于燕南含嗔带怨的眼神,顾靖渊眉头一动,但没睁眼,还想抽手转身。可燕南握得太紧,他又不是真心实意想分开,自然作罢。
“父亲今日安好?伤口还疼吗?”
顾以修端来杯茶,见顾靖渊没有要睁眼的意思,便自己喝了。
顾靖渊本懒得理会这两人,可眯眼一看,燕南正眼巴巴看着他。见他睁眼,很紧张地攥紧他的手,叫了声“大人”。
“不疼。”他捏了捏燕南的手心,让小夫人放宽心。
燕南连忙“嗯”了一声,生怕他再生气。
接下来几日,燕南总算有次没防备,被人扣着一起睡。
只可惜看得见却吃不到,燕南睡在另一边,还睡得十分浅,生怕压到伤口。
顾靖渊自作孽,每日看着小夫人衣衫不整睡在怀中,手心里满是滑腻肌肤,却不能再更近一步。
燕南见他皱眉,以为他伤口疼,浑然不知大人受过比这重的伤多得多,与其说是伤口疼不如说是憋得硬邦邦,只等一有机会便把人囫囵吞下肚。
顾靖渊盘算着日子,终于在一次早起,燕南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将人揽入怀中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