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屋子里的烛火微晃,将居影的脸部线条描绘地更立体。居影慢慢垂下头,距离他和江雎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天。
居影还记得上一次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去和江雎贺同居呢?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违抗父亲,再多一次也无妨,大不了再被父亲骂一顿,再惨也惨不过和江雎贺同居。
居影正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桂花的香气扑鼻,怎么看怎么舒服,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去江雎贺的院子里去住。
只不过,居影刚踏进院子,就看到当归笑嘻嘻地迎上来,说:“少爷,江主在里面等了小半个时辰呢!”
这小少爷脚步一顿,顿时扭过头,小声地说道:“你为何要留他在这里,直接轰他走不就完了?”
当归抬头看着居影,还没说话,就看到居影皱着眉头,紧接着这少爷就说了一句:“算了,他不走我走,真是晦气。”
居影不知道当归是不是没听到自己这句话,还是故意违抗自己的命令。只见这小子扯着嗓子喊:“少爷回来了,还不把晚膳摆上去,这个月的月钱不想要了吗?”
“你,”居影对当归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雎贺披着淡蓝色的披风出来了,这人果真一天一个样,只不过两天不见,居影便觉得江雎贺有什么地方变了。
这小少爷的心里还膈应,因为两天前早上的那次对话,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只不过这显然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江雎贺站在门口,主动朝他点了点头,开口:“快进来啊。”
一时间,仿佛两人位置颠倒,江雎贺才是这院子的主人,而居影不过是一位来做客的旅人。
不知道是不是院子里的桂花味道太呛人,居影在听到江雎贺开口之后,竟然忍不住咳嗽起来,很快就将自己的脸颊呛的通红。
于是他乘机按住自己胸,企图平复一下自己失控的心跳,但按了一会发现还是徒劳无功,便也放弃了抵抗,自暴自弃地往门口走。
居影在走向江雎贺的途中开口,道:“你怎么来了,父亲吩咐的吗?“”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巧,父亲刚嘱咐了自己,江雎贺就到了自己院子。
可江雎贺闻言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摇了摇头,说:“不是。”
居影身形一顿,觉得心脏跳得又剧烈了一点,莫名其妙生出来一点期待。他因此有点恼怒,说:“那你来干什么?”
这一次江雎贺没那么轻易生气,他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下巴微扬,说:“来给你送画。”
这小少爷的脑子一懵,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不是即墨公子,反而是江雎贺敛眉作画的模样。
他一激灵,慌忙地将视线从江雎贺的脸前移开。他这一动作不要紧,只是暴露了自己红的滴血的耳垂。
江雎贺看他这幅模样,以为他想歪了。
一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觉得居影实在是小孩子心性,于是主动开口道:“先前我同你说,我曾经拍下即墨公子的画,但我不知道真伪。”
说到这,江雎贺顿了顿,敛眉沉思了一会,似乎在想接下来怎么说。
居影侧着脸,却还是能用余光看到江雎贺的神情,但这动作不太雅观,于是他就转了转眼珠,这个角度恰巧能看到江雎贺右耳耳廓上那颗褐色的小痣。
这少爷有点走神,他漫无天际地想着江雎贺今天穿的是蓝色的披风,长衫是月牙白,江雎贺好像很喜欢这些浅色的衣服,因为他没见过江雎贺穿过其他显眼的颜色。
当然江雎贺穿着这些好看,尤其是今天这一套。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看一看,如果真是即墨公子所作,我便将其中一幅送与你。”江雎贺的声音将神游天外的居影拉了回来。
居影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将即墨公子的真迹拱手送与他人。
于是他立马接过话头,不给江雎贺反悔的机会,开口道:“这可是你说的。”
这小少爷一说完,也顾不得其他,便一把拽住江雎贺的手腕将他往屋里拖。江雎贺没有防备,被他拉的一踉跄,险些摔倒。
但江雎贺不知道背对着他的居影也是一脸的不自在,这小少爷握着江雎贺的手腕,即使隔了那么多衣服,他却还是觉得这手腕有些太细了。
居影不知道自己的心率为何再次加快,是因为听到江雎贺要送给他即墨公子的画,还是他握住了江雎贺的手腕?
难道江雎贺身上有妖术吗?
这小少爷见不得自己一个人不舒服,也不想只自己一个人失控,于是想回头看一看江雎贺的情况,但江雎贺不知道他的想法。
只见居影猛地一转身,可他的手又没松开江雎贺的手腕。江雎贺随着惯性,一头扎进居影的怀里,完完整整地将居影整个人围了起来,他的额头再次磕上了居影的鼻梁。
只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江雎贺和居影来了个紧密相贴。
一时间,居影的耳边只剩下自己乱了节奏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早就已经错乱的心跳声。
第十四章 留下
江雎贺率先反应过来,颇为尴尬地从居影的怀里起来,可居影的神却不知道飞哪去了。
这小少爷的手还牢牢地扣在江雎贺手腕上,乃至于江雎贺费了很大劲也没能挣开,于是江雎贺抬起头看向居影,而手腕则是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地晃了晃居影的手。
他不晃还好,这一晃就将居影从怔愣中拉了回来。而居影视线原本是停留在江雎贺乌黑的发顶,现在江雎贺从他怀里滑了出去,所以他的视线便从发顶移到江雎贺的脸上。
由于两人身高的原因,江雎贺看向他的时候,下巴总是微微扬起,看起来有些倨傲。
两人视线相对,居影盯着江雎贺白皙的下巴尖,他的喉结动了动,莫名的有点紧张。他还能感受到手底下的江雎贺在晃,牵连着自己的手也随之晃动。
虽然江雎贺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江雎贺确实可以对他撒娇,但江雎贺可是男人,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扯他的袖子。
他不会感到羞耻吗?
这小少爷将自己平时的荒唐抛掷脑后,现在他的羞耻感突然爆棚,觉得自己有责任教导一下不守规矩的妻子。
可他还没开口就感到一阵凉风拂过,在燥热的夏日下显得格外惬意舒适,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但手底下的江雎贺却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居影一愣,视线停在江雎贺有些发紫的嘴唇上,他刚才没注意,只是觉得江雎贺的脸色白了点。
自打他知道江雎贺在江家的处境不好之后,他便顺藤摸瓜得到江雎贺许多讯息,比如这个人怕冷,身体也不好。
所以那天早上江雎贺来送帕子的时候,他就吩咐汤言把屋子里的冰块搬出去了。今日江雎贺来得突然,他没有准备,而且刚才又阴差阳错撞到了一起。
这小少爷也就忘记江雎贺怕冷这件事。
居影想到这,便再次拽紧了江雎贺。
于是,江雎贺就感到居影捏着自己手腕的力道突然加大,好在这一次他做好了准备,所以被居影拽着走的时候并没有刚才那样狼狈。
一进屋子,居影就松开了江雎贺的手。他背对着江雎贺,所以江雎贺只能看到他的长发铺满后背,江雎贺正想着这小少爷力气真大。
下一秒居影的声音就打断了江雎贺的思考。
他说:“在外面的时候,尤其人多的场合,你要收敛一些。”
江雎贺一愣,他时常觉得自己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居影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做什么了要收敛?
可居少爷没给江雎贺发出疑问的机会,说完这一句之后就转过身。他看着江雎贺的眼睛,格外地坚定地说道:“虽然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可是我在成婚的那天晚上就同你说过,我不喜欢男人。”
江雎贺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表情也变得麻木。他一时间有点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哪里给了居影这种错觉。
居影看到这副反应,好似有点无奈,但还是继续往下说:“我喜欢年纪小一点的姑娘,她最好是会一点画画,喜欢穿好看的衣裳,然后身体要强壮。”
这小少爷眉飞色舞地说着,越说越起劲,眼神里满满地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江雎贺看他这个样子,想起自己的妹妹,眼神由麻木变得慈爱。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包容地看着居影。
“因为只有她身体健康,才可以陪我走很长时间。”居影说到这,上前按住江雎贺的肩膀。
江雎贺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好像是自己的到来,才断送了居影寻找心仪伴侣的机会。
居影看着江雎贺的眼睛,却意外地发现江雎贺瞳孔的颜色很浅,很漂亮。可即使再漂亮,也不是他喜欢的样子,他不应该为江雎贺浪费过多的感情和时间。
于是他及时刹住多余的情绪,继续往下说:“江雎贺,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可以帮你解决一切障碍。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江雎贺垂下眼,没敢和居影对视,他顿了一会,才低声嗯了一声。
只是他一垂下眼睫,居影便看不到他的眼睛,虽然居影早就决定,不会在他身上浪费过多的心思,可他看不到还是会觉得有点遗憾。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很抱歉,我现在不会离开你。”江雎贺没停多长时间,很快就再次开口。
说实话,江雎贺说这句话的时候,居影的心跳乱了一拍。可等他反应过来,便是气极,不明白江雎贺在坚持什么。
他盯了江雎贺半响,突然累极一般挎下肩膀,他的手也随之从江雎贺的肩膀上移开。
居影转过身,背对着江雎贺摆了摆手,说:“你现在不信我的话也无妨,我很快就会让你看到成果的。”
江雎贺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看着居影要往屏风后面走。于是赶忙开口,说:画放在你书桌上,你走错了。”
这小少爷身形一僵,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带了点恼怒,他说:“我当然知道,身上的衣服乱了,我只是来这整理一下。”
小少爷贵人多忘事,他可能忘记了这个屏风可以透视的。只是看不真切,江雎贺透过屏风隐隐约约看到居影身影来回走动,看影子根本不像是在整理。
不过半刻钟,居影就拿着外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一出来就看到江雎贺站在屏风前发呆,于是他随着江雎贺的视线去看,惊讶地想起这屏风可以透视。
他突然有一种扒光了衣服被人偷窥的感觉,一时间,恼怒加羞耻还有一股不知名的窃喜冲上他的脑门,脸瞬间就红了。
江雎贺发呆的时候和平常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眼睛会变得无神。
居影一边将挎在手臂上的衣服罩在江雎贺的身上,一边说:“我只是怕你再发高热,你不要胡思乱想,衣服穿完之后也不必还我。”
只是这小少爷做了这么多事,也不忘记在脑子里想,江雎贺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里。
江雎贺不相信自己的话是一个原因。但现在的居影觉得,即使江雎贺相信了他,恐怕也不会离开。
江雎贺为什么会对自己毫无防备,又为什么会主动来示好,甚至在他换衣服的时候还要一直盯着他看。
虽然他一直在警告江雎贺,让江雎贺恪守本分,不要有其他的非分之想。就在刚才,自己还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人的感情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江雎贺那么娇气,还那么喜欢对自己撒娇,他或许早就心仪自己?
居影想到这,猛地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产生这个念头。突然他感到手背被一片冰凉覆盖,他一看,竟然是江雎贺的手。
江雎贺居然就这么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居影跟触电了一样猛地将自己的手从江雎贺的手底抽出,神情和街头上被纨绔子弟调戏的黄花姑娘一样。
“你干什么?”居影忍不住拔高声音,一边还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江雎贺对他做什么。
江雎贺见他这副模样也是颇为无语,他解释道:“刚才叫了你几声你不应,我只好自己来了。”
居影皱紧了眉头,说:“好端端地动手动脚做什么,有话就说。”
江雎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他想着时候也不早了,就准备领着居影去看画。
谁知道这小少爷又抽了哪门子风,停在原地没动。江雎贺走了一段路,回头却发现居影根本没跟上。
他闭了闭眼,极力抑制自己想要打他的冲动,平复了一下情绪,问:“为什么不过来?”
居影似乎是难以启齿,他皱着眉头看着江雎贺,顿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刚才在屏风前干什么?”
江雎贺想起刚才居影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身影,而肩膀上的外衫温度微凉,带着熟悉的芸香,眼下正披在他肩膀上,替他挡去一些寒冷,他的心里莫名有点触动。
回到居影的问题,江雎贺总不能说是在看他,于是他就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回答:“在研究屏风上的画,我总觉得眼熟。”
居影听到屏风上的画,眼皮一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他心里又有点不甘心,所以还是问了一句:“没看到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