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舌质暗中偏紫,边缘带有些许於点,脉象亦是涩而不利,不知可是伤到了头部。”
林初淮点头,“是伤在了后脑。”
“那这伤势是否要紧?”
老大夫看着站在床边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夏亦峥,面带笑意的开口,“放心吧,这位公子只要安心躺个几日便会恢复如初。”
“那他刚刚为何会干呕不止。”夏亦峥还是有些不放心,在涉及林初淮的事情上,他想要力求稳妥。
“正常现象,很快就会好的。老朽等下开副药方,你让人去抓药,喝上两三日就差不多了。”老大夫还算是耐心地在解释。
“好,多谢您。”夏亦峥示意赵龙跟着大夫去取药,自己则是在床边坐下,握住长昀的手,巴不得能分担他的难受。
林初淮却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侧的锦被,“大夫之前说过你的身体也需要静养,那这几日就安心的陪我躺躺吧。”
夏亦峥哪里是能躺的住的人,刚想要拒绝却是被林初淮的下一句给堵了回来。
“你若拒绝,那我也出去逛逛,闷在府上甚是难受。”说着就要起身,看得夏亦峥赶忙答应。
“好好好,都依你,快躺好。待你身体好些了,我陪你出去逛。”不知是何时,长昀竟也是学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了。
林初淮心中很清楚,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妥协,夏亦峥可能会不拿他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却绝对见不得他作践自己的身子。
一切都如他所料,夏亦峥麻利的剥掉了外衫,躺在了他的身侧。
外面艳阳高照,他二人倒好,竟是一起卧床。
午间赵龙来送饭时,夏亦峥已是睡了过去,昨夜一直因为担忧而难以入眠,此时便睡得有些沉。林初淮却是因为身体一直不舒服而睡不着。
他轻声示意赵龙将食物放在桌上就好,别扰了夏亦峥休息,这人难得肯好好卧床调养。
赵龙自是按吩咐照做,小心地放下东西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可惜夏亦峥还是太过机警,一点动静就能惊醒他。
“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嗯,你先去用膳,用完了再来躺一会儿。”夏亦峥眼底的青灰很是明显,想来还是疲惫的厉害。
夏亦峥坐起了身,“不一起吗?”
林初淮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你先用,我等会儿再说。”
头一直晕乎乎的,眼前也有些花,哪里能吃的下。
夏亦峥却是盛了一小碗粥,坐到了床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我喂你少用些,吃不下了就不勉强,好不好。”
说着就舀起一小勺粥吹凉一些后送到了长昀的嘴边,林初淮张口咽了下去,然后便伸手,“我自己来。”
可另一勺又至,夏亦峥没有把碗给他,“乖,我喂你。”
林初淮没有力气去同他争,便也就由着他了,只是喝了几口就摇头示意他自己不要了。
虽是觉得他用的实在是少,但夏亦峥也舍不得勉强他,“等会儿想吃了再叫我。”
“嗯,你快去吃吧。”林初淮伸手轻轻推了推他,想让他顾着点自己。
夏亦峥顺着他的意思狼吞虎咽地用了一些,还是林初淮在他身后看见了喊着让他慢些。
吃得快也是为了能早些去陪他的长昀。
吃完后让人进来收拾了一下,夏亦峥刚刚用过膳也不宜立刻躺下就坐在床边看他的长昀。
林初淮睡不着就在闭目养神,时间有些难熬。
“长昀,我念书给你听可好?”长昀喜读书,这么打发时间再好不过。只是他头晕的厉害怕是自己看不了。
林初淮睁眼看了看他却是拒绝了,他知道夏亦峥这人上辈子许是与书籍结了仇,今生才会一看书就头疼,还是不难为他了。
这让夏亦峥犯了难,他竟是寻不到一种可以替长昀解闷的法子。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在北境那边发生过的。”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林初淮开口了。
夏亦峥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应允,“好,你先容我想想。”
他在北境这么些年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有喜有悲,有快意有恩仇。
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略过所有的暴力血腥,挑了些轻松有趣的事儿细细地说给他的长昀听。
北地苦寒,百姓们大多贫困,但那个地方民风淳朴,军民之间关系融洽,和谐的就如同是一家人。将士们去替百姓修缮房屋,百姓们拿家中的粮食去劳军那都是常有的事。
他给长昀描述的是没有硝烟的北境,是百姓们安居乐业没有流血和牺牲的北境,是他梦想中终有一日会达成的模样。
林初淮就这么静静地听着,陪他一起沉浸在那段美好的记忆中,尽管他知道这远远不是北境真正的样子。
可夏亦峥却是在说一个故事的时候红了眼眶,那是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是他心底的坚守生根发芽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赵虎:夫人这是有了?
大夫:脑震荡了解一下
“舌质紫暗或舌边有瘀点,脉涩不利”是我在度娘那看的中医对于脑震荡的描述,可能不准确,如果有懂中医的欢迎指正,力求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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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那是一个很小的村落, 村里的大爷大娘都很热情好客,故事开始在一个不算晴朗的午后。那年他十六岁,也就是他初入行伍的那一年。
那时的他年轻气盛, 果敢冒进, 一时不察竟是中了敌人的圈套负了伤, 无意间误入了那个村子,村里的人听闻他是在前线受的伤, 二话没说就带回了村中, 给他最好的一切。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鸡都被捉了来给他煨汤补身体。
他最初好奇于这个村子怎么全部都是老者妇女和儿童, 后来才知道原来村中但凡是年满十六周岁的男子无一例外的全部都参军奋战在前线。
他始终记得年过七旬的老村长曾热泪盈眶地说, “孩子, 你是个从军的,就像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们这个村子处在边塞,看多了那些个好孩子们为了这个国家舍生忘死的模样, 正是因为他们的保护才有了我们的安乐。咱们村里的娃只要是年龄够的就都送去了前线,老一辈的打小就教育他们做人不能忘本, 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就应当把天下放在心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埋骨边疆的将士大多都是平凡人家的好儿郎, 也许他们身后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付出,可这一代又一代的人却是在前赴后继。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普通百姓的坚守, 出身将门的他自小学习的就是怎么做一个好的将领,怎么带领他的将士们取得胜利, 怎么为帝王尽忠,怎么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
带兵打仗在尚且年轻的他眼中是为了给父兄报仇, 是他身为夏家儿郎不可推卸的责任。但那个村子的存在,那些直击心底的话语让他明白守护的意义。
为将者浴血沙场给百姓的庇护从来都是一场双向奔赴,不求历史能记住某个人的姓名, 但那份付出始终有人铭记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他很庆幸,在他初入沙场的第一年有人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为了那个村子的香火不绝,夏亦峥甚至特意改了入伍的条件,凡家中独子,尚未有后者一律不收。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林初淮抬手轻轻拂去这人眼角一点点抑制不住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夏亦峥的眼泪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感动和找到人生方向的喜悦。
林初淮自小读尽圣贤书,他对于忠孝仁义的理解大多数来自冰冷的文字,但他一直知道且相信着人性本善。如果可以,有朝一日他想去看看村子,看看那群有着坚定信念的人。
“若有机会,带我去看看他们好吗?”
“好,正好让他们看看我新娶的夫人。”夏亦峥平复了一下心情,上一次去村里探望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不知道父老乡亲们可还好,在他的心目中那村里的人就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嗯。”林初淮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继续讲一些有趣的事,听着听着竟也是有了几分困意。
见人良久的没有动静,夏亦峥偏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长昀已经睡过去后就不再说话,而是往上拉了拉被子,就这么任由他靠着。他怕扶着长昀躺下会把人弄醒,索性就让他这么睡,自己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心底是一片安宁。
林初淮再清醒时已是深夜,夏亦峥已经不在身旁,正待下床却是有人推门而入。
“醒了,好些了吗。正好,尝尝厨房刚炖好的汤。”夏亦峥欲往床边走,林初淮却是已经下床。
“躺了许久,下来动动。这是?”林初淮瞥见了夏亦峥手中的汤碗,只见汤色雪白上面有些许小葱点缀,汤中有些什么倒是看不出来。
“鱼汤,我问过大夫了,鱼汤最是滋补也不腻,你现在喝正合适。炖了许久,我尝了一下,不腥。”
这鱼是夏亦峥醒了后亲自去河里抓的,因为听说野生鱼更有营养,在河边守了许久才抓了两条。
林初淮在桌边坐下,舀了一勺,碗底有嫩豆腐还有几片鱼腹部的肉,很仔细的挑过,没有刺。
将那块看着最嫩的捞起,林初淮递到了夏亦峥嘴边,“鱼肉太多我吃不完,你先尝尝。”
夏亦峥却是笑着摇头,“你先用,最好都吃了,实在吃不完我再来解决。”
可林初淮却是执意举着不放下手,夏亦峥无奈只好张口吃了,味道确实很是鲜美。
见这人如他所愿,林初淮满意地收回了手,低头一口一口地喝起了碗中的汤。温热的鱼汤熨帖了他空了一日的胃腹,竟是喝完了整整一碗,人也好受了不少。
之前一直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力,他倒是有件事忘了问这人。
“昨日,你那位故友是不是北齐的人?”林初淮说这话时带了些试探的意味。
夏亦峥闻言一怔,“故友?他是这么同你说的。”
“难道不是吗?”林初淮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昨日那人,他总觉得那人同夏亦峥之间有着他不知道的羁绊。这不仅仅是一种直觉,那人在谈到夏亦峥时眼中有种带着掠夺的野性,尽管他装的再好,这种渴望都掩饰不了。
“如果说我跟司南弦之间一定要有关系的话,那也是仇人是对手,而不是朋友。我承认在战场上他是个值得人尊敬的对手,但我跟他这辈子都做不了朋友。”夏亦峥不愿给林初淮留下多想的空间,干脆一次性把话挑明也省得日后猜疑。
司南弦,原来昨日那人便是北齐的摄政王司南弦,倒是与传闻中有着不小的差异。
“不像,是不是。”夏亦峥看出了林初淮在想什么。
林初淮颔首肯定了他的话。
“他这个人城府极深,以后若是遇见务必要小心。”
司南弦这人就是匹披了羊皮的狼,他家长昀要是对上多半会吃亏。
“你似乎,很了解他。”这话虽说是听不出情绪,但倘若回答的不好就是道送命题。
可夏亦峥却是丝毫都没觉得为难,“这世上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都是他的对手。”
“所以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便也是他吗?”这话问的让人难以回答,照夏亦峥刚刚的逻辑确实是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那我便等你比他更了解我。”
“他对你有意。”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两人就这么话赶话的一问一答,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在,这本不是林初淮的性格。
但司南弦这根在喉的鱼刺,不早日拔除便会成为不知何时就会戳穿喉管的隐患,林初淮决不允许这样的隐患存在,他宁愿现在强势一些也好过日后的猜疑。
“可我对他绝对无心。”夏亦峥并不觉得这样的长昀令人厌烦,恰恰相反,他为长昀这宛如幼兽护食般的模样而由衷地喜悦。
正是因为在乎才会害怕失去。
“长昀,只要你不主动伸手推开,我便永远都是你的。当然,我不会允许你推开我的,这一点你想都不要想。”说到这里,这人竟是又带了三分匪气。
林初淮这才展露了笑颜,“好,我不推开。”
得了允诺的夏将军有些得意忘形的把人捞到怀里吻了一下,“啧,今天的厨子该赏,鱼汤烧的鲜美,唇齿留香。”
这等流氓行径让林初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无奈的从他怀中挣脱,好在夏亦峥顾及他的身体没抱得很紧。
“说正事儿。”林初淮正色道。
“嗯,你说,我听着呢。”夏亦峥这时候正在兴头上,这人说什么都好。
“我想我大概知道青州今年水患分外严重的原因了。”但知晓原因却并不能令他完全放下悬着的心。若是如实向皇帝回禀,谢擎难辞其咎不说,城西的百姓怕是也难逃责罚,这远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是什么?”夏亦峥也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变得严肃了起来。
“围湖造田。”林初淮想了想,用最简洁的话语来概括。
“嗯?”很显然,夏亦峥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林初淮心下了然,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觉得百姓们无辜的原因,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晓围湖造田的危害的,但无辜不等于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