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宗言将上一回糊弄过去的事,又直截了当地讲了出来:“大师,当初到津州的事情,的确是丞相授意。”
师隐毫不意外:“我已经知道了。”
在魏旷找到他的那天,他就已经知道了。
韩宗言点了点头,道:“大师智慧过人,我料想你也是会猜到的。”
“不过该言明的事情,还是要讲清楚。”
韩宗言将手中折扇合起来,敲在手上,道:“陛下一直防范太后——这个,我想大师你也应当是很清楚的。”
“陛下为了不使魏相与太后联手,不得不做一些事情。”
“即便在你听来,像是我在替陛下开脱,但事实如此。”
师隐皱眉,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韩宗言道:“宫里的贤妃与皇后,具与魏相有亲谊关系在。”
“但皇后却是和太后走的更亲近些,故而太后十分地看中皇后,想叫皇后生得一位皇子。”
可惜,皇后生了一位公主。
贤妃的皇子却都将要满两岁了。
师隐心中闪过去一瞬的不悦,但很快便藏好了,淡淡道:“那又如何。”
韩宗言难得有一丝不自在,干干地咳了一声,道:“我只是想告诉大师,陛下……很看重大师你。”
师隐仍道:“那又如何。”
即便现在被困住的是阿鸾了。
可这样的话,却还是不该由别人来告诉他。
只要阿鸾想见他,那么阿鸾总有办法。
他从前就常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吗?
韩宗言啧了一声,道:“大师,我充其量不过一个信差,就别为难我了吧。”
“但近来边地不太平,军|事吃紧,陛下确实抽不出空来。”
“哦,还有一样东西,陛下叫我带给你看看。”
说着话,韩宗言便从袖中取出来一样东西,要递给师隐。
师隐没有接,只是看那样东西被装在一只锦袋里。
韩宗言再往师隐那里送了送,道:“大师,你亲自打开来看吧。”
师隐便接下了。
锦袋上金丝银线,做的极其精致。
拉开抽绳,打开来去看。
师隐怔怔地看着锦袋里面的那样东西。
是红玉。
上面雕琢着朵莲花。
正是他送给阿鸾的那一块红玉。
不过被魏旷摔碎在小室里了。
可现在却是好好的。
师隐将红玉拿出来,才看见有许多金丝镶缠在红玉上,透过光去看,红玉润烈,金丝璨然。
阿鸾竟然将它修好了。
韩宗言微微笑道:“陛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寻了许多工匠,来回反复折腾,才得以修成这样的。”
“对了,陛下说,大师看过,还要还回来的。”
师隐将红玉收回去锦袋中,却并不给韩宗言递去,而是转手便放进了自己袖中。
韩宗言看的发愣:“大师,你这是……”
师隐淡淡然道:“想要回去,就叫他自己来拿吧。”
说罢,师隐便转身走了。
韩宗言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摇头笑笑,扇子一展,也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复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吱吱!
有人吗!
惊喜吗!双更!嘿嘿嘿
第82章 劳劳送客亭
拿了红玉,师隐便等阿鸾来。
但是一日一日过去,却总是等不到阿鸾来。
天气热到最热,又慢慢开始变冷。
九月初这日,大师父再三给师隐诊治过,终于下了定论,说师隐身上的伤是彻底好了。
而北地军情也愈发紧急。
一天连连数道军报传回京中来。
形势迫在眉睫。
许晏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保举信,连带着一封家书,全交给了师隐。
大师父不舍,道:“不能过几日再出发吗?”
“再过没几天,就是重阳了。”
许晏劝道:“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他早一日去,方可早一日回来啊。”
“二位也不必如此担心,我父亲久驻北地,定会照顾好他的。”
大师父便不再说话了。
师隐轻轻地捏了下一直随身藏在袖中的那只锦袋。
他还没有等到阿鸾。
不过他得走了。
行囊马匹具已备妥,他该尽快赶到边地。
在这里继续等下去的话,又和被困在宫中小室里有什么区别呢。
他该走了。
师隐是从后门走的,许晏就送他到这里。
不能再露面更多。
住持和大师父又送着师隐,一直到城门口去才停住。
大师父看着师隐,脸上的担忧就没有下去过。
除却这两年到京城里里,师隐一直都是长在他眼皮底下的。
而今,却忽然要远行至北境边地了。
大师父将马匹缰绳递给师隐:“……你此去,不比上次来京中,那里是战场,你当真做好准备去了吗?”
师隐接过缰绳,说:“师父放心。”
“等到边地的战事平复,我就回来了。”
那时,他就是许曜。
不必再隐藏。
也不会再被旁人隐藏。
大师父是欣慰的,说:“好,那我们在津州等你回来。”
师隐颔首,翻身上马,向着北边行去。
许晏给他准备了两匹马。
叫他好早到北地。
但是今日,师隐并不打算赶路,他走的很慢,未及天黑时,就在路过的一个客栈停下来了。
他身上有许晏给的镇国公府印信,是可以去驿站的。
那样会快些,却也招摇。
师隐不准备去驿站。
至少今夜不去。
他要在等一个人来。
他要等阿鸾来。
就今夜。
阿鸾一定会来。
若事错过了,阿鸾便没有机会了。
月至中天,夜凉如水。
整个客栈上下都是静悄悄的。
师隐站在窗前,手中拿着那块红玉,指腹摩挲着玉上的那朵莲花,当初他雕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师隐一边想着,就听到有一个脚步声上楼来了。
客栈里安静的太过不同寻常。
以至于这脚步声格外清晰。
而他也很熟悉。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师隐将红玉收进锦袋,又把锦袋装入袖中,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来人正穿着一袭斗篷,戴着兜帽,叫人不能轻易看见容貌。
来人见师隐开门,立刻进来,反手便带上门,用背抵住。
“北地将有战事,”阿鸾将兜帽摘下来,看向师隐的眼中带着急切,“你这个时候去那里做什么?”
师隐淡淡道:“我就是为了战事而去的。”
阿鸾摇头,说:“不许去!”
师隐却忽而笑了一下,看着阿鸾道:“怎么,难道你又想将我再囚一回吗?”
“别这样看着我,师隐,”阿鸾抱住师隐,头抵在师隐的胸口,说:“不会,我再也不会了!”
“师隐……”
作者有话要说:
吱吱!
第83章 应为别离多
阿鸾欠起来,要索一个吻。
师隐不准备这样轻易就给他。
他撇过头,又伸手,将阿鸾推开去,也不许他再抱着自己,声音冷淡道:“天已经很晚了。”
师隐转身在榻上坐下来,说:“我要睡了。”
阿鸾像是不敢跟过去,只能遥遥地望着师隐,眼中哀求:“师隐,师隐……”
师隐并不相信。
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事是阿鸾不敢做的。
如若有,那也不过迷惑人心。
只要他想做,就一定会做。
师隐从不怀疑这一点。
很快,他的话便得到了印证。
阿鸾见师隐毫无让他过去的意思,等了又等,最终还是自己走过去了。
天色确实太晚了。
他们所剩的时间都不多。
阿鸾解了斗篷,走过去跨坐在师隐的腿上,胳膊虚虚地圈住师隐的颈项,额头去抵着师隐的,让呼吸交缠起来,低声问:“师隐……你不想我吗?”
“你真的一点点都不想我吗?”
“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
师隐不为所动,只是看着阿鸾的眼睛,问:“为什么放我走?”
阿鸾答的倒是很快:“因为你想走。”
师隐继续问:“那为什么要将我关起来?”
阿鸾也是一点停顿都没有的就接上了话,还是一句一模一样的话:“因为你想走。”
“你总想要逃走,师隐,我没办法,我没有办法呀……”
师隐禁不住有些想笑。
看,这就是阿鸾。
说的可怜,又极其委屈,也浑然不觉的自己有错。
阿鸾要吻师隐。
师隐没再躲。
只是在下一刻咬住了阿鸾的舌尖。
阿鸾立即痛的流了眼泪,整个人都瑟缩颤栗。
胳膊也圈不住,手滑下来,只能抓着师隐的衣裳,叫那处的衣服起了褶皱。
师隐穿着的再不是僧衣。
阿鸾呜咽着,含糊不清地叫道:“师隐,师隐……”
师隐松开,握住阿鸾的后颈,纤细到几乎脆弱,像是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折断了。
生死全在他的手里。
阿鸾有些不安地摇晃,似要脱开,又似眷恋,甚至还要寻求一个吻。
不知有意无意,但他们离得太近了,而阿鸾还在动。
阿鸾就在他的身上动着。
师隐皱眉,用另一只手按住阿鸾的腰:“别动。”
声音里携带几分火气。
分明秋夜凉寒。
但师隐却觉得躁热。
阿鸾也感受到了某样异动,顿时停住了,有些惶恐,小心翼翼地看着师隐,道:“师隐,我……我没有下药……”
“我真的没有……”
师隐咬牙,额颞青筋鼓动。
他知道阿鸾没有下药。
可是对他来说,阿鸾已经不需要用药了。
只要靠近他,阿鸾的身体,阿鸾的气息,随便什么都能勾起那大半年里被养成的惯性,他忍耐不住的。
阿鸾本身就是那药。
师隐想要再推开阿鸾,可阿鸾却再也不松开了。
阿鸾吻着师隐的唇,气声道:“师隐,你也想我了,是吗?”
“我想你了……”
“抱抱我……”
他们就纠缠在一起。
床帏落下,一切都要变的隐秘。
第84章 美人和泪辞
室外秋寒夜冷,帷内春意无边。
师隐甚至流了汗。
而阿鸾更是湿的透了。
喘息的间隙里,阿鸾回身勾住师隐,吻上去,水声都黏糊,嘘声问道:“你一定要去吗?师隐……”
师隐耸动,带着阿鸾都往前一冲,声音却还是克制的冷淡:“嗯。”
阿鸾眼角都红着,开始说起来任性的话:“我也要去。”
师隐微微一顿,下一次更狠了些,问:“你去,做什么?”
阿鸾是皇帝。
哪有边地打仗要皇帝去的道理?
又不是兵临城下了。
阿鸾就眨着眼睛,说:“我去做什么?我去照顾你啊,我去照顾你——好不好啊?师隐。”
师隐便不能不想来那些阿鸾“照顾”他的画面。
于是便不再回阿鸾的话。
阿鸾还要再说,师隐也捂住了他的嘴巴。
手指钻进去,搅弄着。
就是这样一张嘴。
到底说了多少,好听的,又骗人的话呢?
魏旷说,千万不要相信阿鸾。
阿鸾一张嘴,话里便有假。
他原先分辨不清楚,阿鸾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的。
如今他晓得了,那些好听的,动人的,就全是假的话。
阿鸾就是个小骗子。
师隐不要他说话。
阿鸾摇着头,挣扎着要将师隐的手甩开去,没能成功,就生出了别的法子,温热的湿润的舌尖抵着师隐的掌心,轻而缓地舔舐过去,如同蛇信探路。
下一刻就咬在人心上。
师隐倏然挪开手,但并不撤离,只是向下滑,握住阿鸾的脖颈。
微微凸起的喉结就在他手里。
随着吞咽,师隐能感觉到滑动。
目光向下垂去,落在阿鸾单薄的脊背上,那上面有他留下的痕迹,想必魏旷肯定没有这样做过。
师隐俯身下去,又添上另一枚吻痕,然后问:“魏旷对你这样做过吗?”
阿鸾似乎没听清,眼神都迷蒙着:“什么?”
师隐抿了下唇,没再继续问。
没什么意思。
但他还要再问一问别的:“你为什么……要阻拦魏旷的婚事?”
阿鸾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忽然笑起来,瞥向师隐的那一眼里放府藏着一只小钩子似的,问道:“师隐,你想叫我说什么话?”
师隐用力:“真话。”
阿鸾跟着一声闷哼,断断续续道:“真话啊……真话是,我怕他和太后联手……毕竟那些事情……做戏罢了。”
师隐皱眉,这就是真话了吗?
这样轻而易举说出来的,会是真话吗?
阿鸾眯着眼睛,塌下腰趴在榻上,侧着脸吃吃地笑问:“师隐,你是不是不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