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爷爷拍了一下他插在腰上的手,再帮他拽了拽挂在腰带上的玉佩:“可以了,去吧。”
于是宋皎小跑着去找朋友们了:“智多星!我看起来不错吧!”
宋爷爷无奈地笑了笑,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露天的讲堂,整齐地摆着蒲团,宋皎跟爷爷说了一声,就过去坐着了,宋爷爷就在旁边的走廊上坐着,笑着看着他们。
而后有一个年轻的学子抱着箱子走过来:“麻烦您老帮我看一会儿。”
宋爷爷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好,就放这儿吧。”
“多谢您老。”
应当是来迟了,赶不上回去放东西。
过了一会儿,又有好几个来不及放行李的学子过来,让宋爷爷帮忙看一会儿,宋爷爷都应了,就让他们把东西放在自己身边。
很快地,讲堂前的蒲团都坐满了,柳先生也到了。
他朝宋爷爷挥了挥手,宋爷爷也朝他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柳先生从兰台退下来,直接做了太学学宫的祭酒,今天对新学子的讲话,也是他提出来的。
柳先生站在木搭的台子上,与平时在兰台上课时的严肃模样完全不同,今日和蔼可亲,颇有几分开明老头的模样。
对此,宋皎和温知表示,都是假的,等以后熟悉了,他就会变成那个迂腐的严肃老头。
宋爷爷就坐在走廊上听,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忽然坐到了他身边。
他转头去看,也没有站起来行礼,只是喊了一声:“陛下。”
谢老当家笑了笑:“卯卯第一天来太学,我当然得过来看看。”
木台上,柳先生的玩笑话,引得众人喝彩。
谢老当家道:“都一片绿绿的,认不清楚人。”
宋爷爷指了一下:“卯卯在那边,那个扎着一个小揪揪的。”
“卯卯我当然认得出来,又不是眼瞎。”谢老当家抱着手,“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得这么大了,卯卯原来还没我膝盖高。”
“嗯,再过几年,我们就能退下来了,放手给孩子们去做吧。”
“还早着呢,我恨不能把事情都弄好了,再让他们顶上。”谢老当家反问道,“你现在放心退下来?”
宋爷爷摇了摇头:“不放心。”
那头儿,柳先生的讲话结束了,随后范开上了台子:“陛下有令,新入学学子,皆赏一套文房四宝。”
走廊那边,谢老当家对宋丞相道:“你老说我溺爱卯卯,对他不好,现在每个人都有了,不算是溺爱了吧?”
宋爷爷笑了笑:“不算。”
散了讲筵,宋皎立即跑到两个爷爷这边来,原本在宋爷爷这边寄存行李的少年们,也都过来认领各自的行李,反倒把宋皎挤到外边去了。
宋皎等他们都走了,才得以靠近:“爷爷,谢爷爷,我陪你们逛一下?”
“好。”
一行人在太学里逛了一圈,中午谢老当家请吃饭。
宋皎试探着问起谢沉的事情:“谢爷爷,琵琶洲那边不要紧吗?”
谢老当家非常放心的摆了摆手:“不要紧,雪灾没有往年厉害,不会有事的。”他看着宋皎:“卯卯不放心啊?”
“不是很放心。”宋皎拉了拉谢爷爷的衣袖,在他耳边道,“爷爷,我写了一本救灾的奏疏,如果你看了觉得可以,能不能让我去一趟琵琶洲啊?”
谢老当家倒也不傻,朝他伸出手:“奏疏先拿来看看。”
“我还没写好,快些好了,你先说能不能让我去。”
“那得问你爷爷。”
宋皎坐回位置上,郁闷地揪自己的衣角:“到底谁是皇帝?”
谢老当家不假思索:“你爷爷。”
下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宋皎马不停蹄地又开始了文献综述的写作。
还是两个朋友帮他。
出人意料的,楚珩竟然能和他们住在一起。
对此,楚珩这样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花了点钱,我爹把我们家的产业都转过来了。”
宋皎和温知迷惑:“啊?”
“也没什么产业,就是一点绸缎庄,还有一点瓷器铺子。”楚珩认真翻书,“他说,宋丞相的孙子这么聪慧,齐国的前途不可限量,庆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与其到时候被齐国攻破,不如他自己先过来。”
宋皎害羞:“替我谢谢你爹。”
“不客气。”楚珩抬起头,“然后他就给齐国的国库捐了五百万两,我就直接进太学读书了。”
宋皎和温知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宋皎道:“你之前说你家是做小生意的,你还一直装穷,每次出去吃饭都让我们请客。”
楚珩重新又低下头,下一秒就被两个朋友按住暴打,说定了,以后十次都是他请客吃饭。
*
就这样过了三天,才开课,太学的学业不是很重,宋皎和朋友们白天上课,晚上写文献综述,很快就整理出了一份奏疏,都是技术总结。
三个人给自己的部分属上了名字,然后宋皎还得交给系统查重,系统本来想卡他查重的,但是职业道德不允许他这样做。
最后还是放他过了,宋皎把文献综述交给谢老当家。
对文字向来头疼的谢老当家认认真真地看了,又交给宋丞相看。
宋丞相也认真看了:“不错,提到的几种办法都可以,说的几种庄稼作物也都可以。”
宋皎乖巧道:“那我可以去琵琶洲吗?”
宋丞相坚决摇头:“不可以。”
“啊?爷爷!”
“你没有处事经验……”
宋皎反驳:“就是因为没有处事经验,才要去积累一下经验的!”他一把抱住爷爷的手:“爷爷,我真的很想去,不会耽误读书的,求你了。”
谢老当家也看不下去了,帮他求情:“老宋,让孩子去吧,我派人保护他,没事的。”
宋丞相道:“这可不是出去玩。”
宋皎点头,正色道:“我知道。”
最后宋丞相还是让了一步,让宋皎和朋友们跟着赈灾的队伍去了。
此次赈灾物资,由楚老爷的绸缎庄与瓷器铺倾情提供。
*
赈灾队伍即刻启程,宋皎骑着马,穿着冬装,戴着帽子和围巾,一路跟着队伍北上,经过每一处风景,都能想象出谢沉经过这里时的情形。
琵琶洲,石头城,二月底的春天,还是寒风刺骨,雪花飘洒。
厚重的城门从里面推开,士兵们站在城门里,呼出的热气都变成白气。
宋皎骑着马进了城,一个一个认真地看过去,却没有找到谢沉,或者他认识的人,他刚要问问别人,就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
“咱们五个人,单挑对面五十个,太强了。”这是牧英的声音,他顿了一下,惊喜道,“赈灾的到了,可以吃面了!”
朋友们欢呼:“我想吃烤羊肉!”
“别说了,我想吃鱼。”
宋皎回头,一身甲胄的谢沉就骑在马上。
短短几月未见,谢沉好像长高了许多,身形也高大许多。他不知道去干了什么,脸上两道血痕,看起来有点凶狠。
原本在脸上挂着的、带着淡淡杀气的笑意,在看见宋皎的时候,呆滞一瞬,然后变成灿烂的、几乎算是带着傻气的笑容。
——老婆!
他在心里大喊。
宋皎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立即下马,朝他跑过来。
谢沉也下了马,把手里用来记军功的敌人耳朵往边上一丢,在马匹鬃毛上抹了抹手,然后朝宋皎张开双手,将他抱了满怀。
牧英默默地把耳朵捡起来,一个耳朵可以记一次军功呢,沉哥怕吓到卯卯,不敢拿着,那就让他来承受这份惊吓吧。
宋皎抱住谢沉:“你们刚刚说什么单挑五十个?遇到敌人了吗?”
谢沉面不改色:“五十只鼹鼠。”
第72章 偷偷亲亲【一更】
71
自从五岁相识, 宋皎和谢沉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宋皎一路行来,风尘仆仆,身上的披风在他奔跑时飞起来, 在一片白茫茫里, 是最鲜亮的颜色。
宋皎抱着谢沉, 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前的甲胄上, 盔甲冰凉凉的,冻得人一激灵。
捂了一会儿,宋皎感觉自己的脸把盔甲都焐热了, 又换了另一边贴着。
还是冰凉凉的, 激得宋皎忽然就回过神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好像不妥。
宋皎回过神,抬头去看谢沉。
谢沉倒是十分坦荡, 看起来还有些得意——我老婆来看我,你们有老婆吗?你们没有!
宋皎松开手的瞬间, 谢沉的脸色就变了, 他垂了垂眼睛, 分明有些失落, 还有一点不解——老婆为什么不抱我了?
宋皎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看向牧英, 也上前抱了他一下。
掩饰一下, 又或许是欲盖弥彰。
牧英往后躲了躲, 无辜地举起双手,手上提着的串成一串的敌人耳朵也被他提起来了。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谢沉,用眼神跟谢沉解释, 沉哥,不能怪我,是卯卯自己……
谢沉皱着眉头,都怪你,谁让你站得这么近?
宋皎虚虚地抱了他一下,又拍拍他的后背,很快就松开了手。他转头看向其他朋友,朋友们看了一眼谢沉,迅速后退,如临大敌。
你不要过来啊,我们会被沉哥宰了的。
好吧,宋皎只能收回手。
他回头,看见琵琶洲驻军的将军已经到了。他最后握了一下谢沉的手,就转身上前,正了正衣冠,肃穆了神色,同驻军将军见礼。
谢沉在后边看着,忽然觉得宋皎的背影高挑许多,像一竿竹子,大雪里的竹子。
谢沉莞尔,目光不曾从宋皎身上移开,他一只手扶着腰间的佩刀,一只手朝边上伸了伸。
牧英不情不愿地把捡来的耳朵交给他。
*
谢沉带着“狐朋狗友们”去记军功,宋皎和驻地的刘将军一起,把物资都送进仓库,清点一遍。
宋皎手里拿着账本,与刘将军还有一位姓张的文书同看,送进仓库一样,就勾去一样。
勾画了一阵,刘将军与张文书都有些疑惑。
“小殿下,这……往年赈灾,送的都是粮食米面,今年怎么送这么多种子过来?”
宋皎道:“你们不用担心,粮食米面都在后面,都有。送种子过来,是今年朝廷治灾的新法子。”
“该不会要让我们改行种田吧?这……小殿下还是快回去跟陛下说说,我们一群大老粗,都不会侍弄庄稼。”
“不要紧,我带来的人都会,他们会教你们的,教到你们都会了再走。而且这些种子不全都是庄稼,还有一些耐寒防风的树种,种在山谷口可以御寒,也可以缓解雪灾。”
“我从来没听过种树可以御寒。”
“真的可以。”宋皎想了想,“既然如此,下午军中可有操练?”
“没有。”
“那我想,借此机会,跟将士们说一说朝廷新的治灾策略,将军觉得呢?”
“那自然好。”刘将军事前说明,“只是他们肯不肯听小殿下的,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宋皎笑着道:“所有将士人数太多,我也讲不过来,还是先请军中的千夫长、百夫长来一趟吧。”
“也好,小殿下决断就好。”
刘将军年过半百,看宋皎,就跟看自家的小娃娃似的,只当他是陛下派来增长一下见识的,玩玩罢了。
粮食稳妥送到了就好,反正他爷爷前些年对琵琶洲有恩,看在他爷爷的面子上,要弄什么新策略,随他去吧。雪灾这样厉害,总不会被他弄得更厉害了。
宋皎拿着账本,继续对账,刘将军看他脸颊冻得通红,便道:“小殿下,账目交给文书来对就好,咱们进去歇歇吧。”
宋皎想了想,点点头:“那也行。”他把账目交给张文书:“多谢您。”
宋皎同刘将军走在雪地上,不远处,谢沉和一群朋友,正围着另一个老文书。
“我沉哥十三个,记上。再有两个军功,沉哥就能荣升十夫长了。”
朋友们欢呼。
“沉哥牛牛牛!”
“沉哥太强了!”
老文书弱弱道:“让你们出去巡逻,不是让你们出去杀敌,目无军纪,得扣十个。”
谢沉抱着手,冷声道:“是他们先来挑衅的。”
朋友们齐声附和。
“是啊,我们都听到了,这群人一路走一路说,先过来探探路,等齐国的赈灾队伍到了,就过来抢粮食。他们见我们人少,就过来挑衅,还是沉哥有勇有谋,率领我们设伏反击。”
“老文书你说,我们沉哥是不是有勇有谋?”
老文书被他们缠得没办法,摆手道:“是是是……”他抬头看见刘将军,仿佛看见救星:“将军!”
刘将军笑了一下,看向宋皎:“小殿下怎么看?”
宋皎道:“情有可原。”
“是吗?”
“不过也不能轻易放过。”宋皎扬了扬下巴,“不如让他们跟我一起种树吧?”
刘将军大笑,朗声对老文书道:“给他们记上,没事儿。”
最后刘将军朝谢沉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小殿下在琵琶洲的这段日子,就由你来伺候啦。”
宋皎得意地看着谢沉,叉腰嘚瑟:“小跟班。”
然后他就被谢沉一把按进了怀里,挣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