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现我的新婚妻子是男人之后[古代架空]——BY:首阳八十

作者:首阳八十  录入:09-06

  他自认胸无大志,也无甚才华,只愿做个“天地安危两不知”的纨绔子弟,斗鸡走犬、游手好闲地度过一生。
  只可惜天总是不遂人愿,像往日那样肆意悠然的日子,终究是要结束了,许耀灵这样想着,却又低低笑了起来。
  所幸还有谢凌与和司逾明这两个人陪着,也算不是太坏。
  大多事情也许就是这样,哪怕前方道路险阻、路遥漫漫,可若是有一两个知己好友陪在身边,就好像能凭空多出几分力量似的。
  风还未停,雨还未下,而此时许耀灵所思所想的友人——
  一个是丞相府,司逾明。
  司逾明正独自坐在书案前,手中捧着一卷书,读得心无旁骛、聚精会神,他一袭白袍,长发有些湿润,随意披散在身后,眉目之间清冷逼人。
  狂风忽地猛烈起来,吹得门窗“咚咚”作响,好像马上就要破窗而入,司逾明抬头望去,明亮的烛光照亮了他手中的书卷,其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君忧臣劳,君辱臣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竭忠诚以事君,伏清白以死直。
  而那另一人,便是谢凌与了。
  他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凌安苑,可此时他的面色却少见地沉了下去,眉头微颦地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人,声音像是压在嗓子里。
  “我今日早上与你交代的话,你全都不记得了?”
  贺摇清抱臂微微偏头,并不回话。
  只见他的衣袖已经被撩开,身后桌子上放着沾着血迹的布条,伤口一天下来被捂得微微发白,一看就是主人的毫不关心所致,而且并没有换过药。
  谢凌与简直要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亏自己今天早上出门前还特意交代了一声,要他记得换药,可这人不仅忘了不说,竟然又把伤口弄裂开了!
  他难道就没有感觉,丝毫不觉得疼的吗?
  谢凌与的恼怒来得气势汹汹,可又不能对面前的人发火,只好任由蓬勃的怒意在心里打转,直把自己憋得呼吸不畅,又看着面前人的伤口,于是便越发堵结了。
  贺摇清垂着眼不看他,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内心颇有些慌乱,他的双手成拳握的死紧,却不知到要该怎么开口,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只有窗外的狂风呼呼作响。
  又过了良久,还是谁都没有说话,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已经凝结了。
  就算是我错了,你就只给我脸色看,不再与我说话了吗?
  贺摇清紧抿着唇,虽然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不对,可不知为何,却感到有些委屈了。
  谢凌与直到这时才勉强将自己的怒意压下去,转身走到床头拿过药箱,将那个让他气结的人拉到凳子上,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
  贺摇清配合地伸出手臂,蓦地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开口解释道:“这次我是真的忘了,以后不会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竟带上了几分讨好了。
  谢凌与手上动作不顿,眉眼间凝结的冰霜却渐渐柔和了:“嗯。”
  贺摇清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的回答到底是消气了没有,仍是有些不安地看了过去。可谢凌与神色认真,眉眼清俊,分明只是在给自己上药,却专注地好像是在干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昏黄的灯火映在他的侧脸上,眉眼之间的温柔神色渐渐显露,冰霜终于完全消散了。
  贺摇清看得有些发愣,心里却倏地放松了。
  作者有话说:
  双更的第二章 。
  另: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国语·越语下》
  竭忠诚以事君兮,伏清白以死直兮——屈原


第26章 铺天盖地
  刚过立秋,热浪渐渐消退。
  长安城外有郁林,林木葱郁,鸟声鸣起,林中来往车马不绝,竟被生生地踩出了一条小道。
  小道旁某处有一茶馆,虽然不大,可胜在位置好,故过往行人多在此处歇脚。
  “且说那当日,金銮殿之上,群臣进谏——”
  只见茶馆中央案台之后正立着一说书先生,他一身蓝袍鲜亮簇新,两小撇八字胡随着说话不停抖动,双手枯瘦如冬日寒枝,忽然猛得一拍抚尺,霎时群响毕绝。
  见众人回神凝听,说书人自得一笑,又故意停顿吊了一番胃口,才复而拿起案上折扇继续开口说道——
  “领头的,当然就是那谁人不知、权倾朝野的武安侯,以及当朝丞相,和刚从北疆回来的宣威大将军。”
  “只见那武安侯声色俱厉,指着皇上大声质问道:‘分天下兵马十七制,十七将轮流履任,此等法令非是推恩,而实乃社稷之困,军中大忌,不出三年,必为天下之难!’”
  “话声刚落,满朝文武俱是附和,一时之间朝野之上,人声沸起,但若细细附耳听去,却无非是些‘江山社稷’‘不符祖令’‘收回成命’之类的话。”
  说到这时,说书人又一拍抚尺,声音抑扬顿挫、回环转折、节节高起,直教人屏气凝神,再不乱动。
  “就在这时,圣上开口了,他声音初不大,可就是这声音渐渐盖过了满朝沸鼎,直至最后群臣俱静,余留万岁爷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只见万岁爷面容哀愁,声音之中满是教诲:‘自太祖以来天下平和已久,朕虽身在京师,举目望去皆是盛目繁华,可每每思及天下百姓,却还是日夜思虑,难以安寝。”
  “‘寡人自认比不过诸位先祖,才略也不值一提,可还是想尽己所能,为天下做些微不足道的事。’”
  “‘天下承平日久,可兵部开支却基本不减,兵制于现今来说也越发累赘,虽祖宗之法不可变,但若能为社稷之幸,由朕来当这个罪人也未尝不可。’”
  那说书人一抚折扇,竟激动到带上了几分哽咽。
  “只见我们的万岁爷竟直接站了起来,声音也陡然放高,像是要叫醒满朝文武:‘太平盛世兵制精简,削减一二军费,入至户部,用以百姓之田地,减免民间赋税,又何尝不可呢?这怎会是社稷之困、天下之难呢!”
  “当是时,满朝静默,金銮殿内落针可闻,复过几息,满朝诸臣这才彻底醒悟,百感交集,不禁泫然泪下,皆俯身跪伏,高呼万岁。”
  说书人落下最后一音之时,拍下抚尺,霎时间茶馆之内鸦雀无声,却又忽然掌声雷动,叫好之声轰然响起,议论声连绵不绝。
  只见离那说书人所处案台之前最近的几个人圆润富态,一副商贾打扮,也是不停叫好,其中一人还手抚胡须不住感叹道:“万岁爷这般圣明,实在是我们的福气啊。”
  再离远一点儿,又有声音传出:“我家世世代代都种地,土地就是我们的命根子,那什么政策听不明白,也跟老子一个农民没有丁点儿关系,但万岁爷的那些话是听懂了,就想再问一句,那什么军费还有多少,能再缩吗?”
  于是放眼望去,整个茶馆,不论是过路商贾,还是寻常百姓,儒衫书生,大多都是神情激动,不住拍掌叫好,更有几小童见众人如此倍感新奇,虽一点儿不懂,可有样学样,简直要把掌心拍红了。
  只有渺渺数人眉心皱起,面带忧虑,可在这满堂喝彩的茶馆之中分毫不起眼,也只能淹没在这掌声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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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一楼之上,当然是雅间。
  只见一号房之内正坐着两个男子,一人姿容俊朗腰间佩剑,另一人锦衣玉饰眉眼却昳丽浓稠。
  这两人,当然就是谢凌与和贺摇清。
  今日谢凌与终于轮到休沐,又恰逢七夕乞巧,好不容易带着贺摇清出门游玩,正午路遇茶馆准备歇一会儿脚,却未曾想过正好听了这样一段书。
  贺摇清听着大堂传来的声音,掩去眼中浮现的讥笑讽刺,心中嗤笑道:真是狗屁也不通。
  削了兵权,又打击了始终忌惮的谢家,留下一个除了对他自己和皇家大有益处,对其他所有乃至长久以后的江山社稷都贻害无穷的法令,最后还得了这般赞颂。
  离宫这么久,“父皇大人”果然和以前一模一样,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到欣慰呢。
  贺摇清看着楼下众人,百无聊赖。
  当他换上男装,也不再将面容故意修饰柔和之后,往日的昳丽之色却非但没有减弱,甚至显现得有几分锐利了。
  可就算这样,也绝不可能会有人将他认作女子。
  贺摇清无聊到打了一个哈欠,这法令他当然早就知晓,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台下立的那名说书人是谁的人,皇家朝廷之事,若不是刻意授意,谁敢轻易评议讨论?
  只是……贺摇清侧头看向谢凌与,这人应该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吧?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只要能护得平安就心满意足”的,可怜至极又愚昧无知的百姓啊。
  只要北疆有人守着,能护得百姓平安,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曾经说出这般话的你,现在听得楼下那些,心情又会是如何呢?
  转头望去,谢凌与眉头微颦,眼睫低垂,抿唇一句不吭,左手紧紧缠住了袖口的布料。
  时至正午,细碎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打进来,像是一场磅礴的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了他一身,紧皱的眉头映着光——
  竟仿佛显现出了几分透明的脆弱。
  贺摇清心知这份脆弱是假的,只是因为阳光的原因产生的误会,可还是如同鬼迷心窍一般,双眸深色越来越重,等他回过神来,两人相距已经不过咫尺了。
  贺摇清仿佛能数清对面这人浓密纤长的睫毛。
  谢凌与转头,一瞬间竟看到他瞳色幽深,带着几分狂热暴戾的探究欲望以及满溢出来的阴郁晦暗,心里一惊。
  可下一瞬,这般神色就全消失不见了,这人扶上自己的肩,瞳孔里满是关心担忧:“你怎么了?”
  谢凌与眨了下眼睛。
  许是我看错了吧。


第27章 无悲无喜
  一定是我看错了。
  “无事,只是有些走神,”谢凌与歉然一笑,“让你担心了。”
  贺摇清拍了拍他的肩,眉宇中还是缭绕着若隐若现的担忧,却说道:“没事就好。”
  谢凌与点头,转头继续望向楼下大堂。
  掌声和叫好声已经熄了,议论声还未停止,吵嚷的话语纷纷杂杂,恍若针尖一般刺进脑穴。
  “走吧。”
  他看着大堂众人,移开双眼站起身来,顿了顿,又重复说了一句:“走吧。”
  那些话语固然让人悲哀难过,可若为寻常百姓,自出生开始劳苦一生,大字不识,浑浑噩噩。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权力选择未来的人,一个从孩童之时就一眼望到了头的人,一个世世辈辈都过着同样生活的人——
  若是通明事理,固然教人欢喜,可要是人云亦云、易受煽动、只顾自己,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道路不平,所以马车有些颠簸,立秋之后天气已经不再像以往那般炎热,午后的日光温柔和缓,只晒着就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打瞌睡。
  谢凌与对着光微眯双眼,打了一个哈欠,看向窗外。
  “要到了。”
  谢凌与还未开口说,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回头不禁笑了起来:“我也正想说呢,没想到你只来过一次,就把路记得这般清楚。”
  我可不止就来过一次而已,贺摇清心中这样想道,面上不好意思地一笑:“以前不怎么能出宫,所以皇奶奶好不容易带我出来一次,就不知不觉把路都记住了。”
  “那往后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停了,接着有寺庙的钟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目力所及处惊飞一片鸟雀,庄严肃穆,禅意悠长。
  贺摇清率先跳下马车,回头笑道:“上次是你领着我,这次便该我带着你了。”
  映着参天的古树及潺潺的清泉,少年身姿挺拔,眉眼昳丽迤逦,笑容像是初见时桃花树下的春风,竟不可多得地显现出了几分略微的少年朝气出来。
  谢凌与顿感心头一片柔软,于是连说出的话都仿佛灌满了温柔:“那今天我就交给你了。”
  闻言贺摇清看了他几眼,眉梢微挑,转身踏上山底石阶:“走吧。”
  两人此刻来到的地方,当然就是那日初见时的山寺——山泉寺。
  作为有先皇亲手题字为“天下第一寺”的佛门圣地,除少数情况——譬如之前因太后长公主亲临所以封闭寺院,其他不管是什么日子,寺庙内都是熙攘而香火鼎盛的。
  今日却尤盛。
  只见通往山上寺庙的石阶左右,几乎每棵树上都挂着红带,有风吹过,长长的红带随风飘荡,其上墨色的字迹隐约可见。
  而过往香客,竟大多是些年轻男女、少女少年,或结对成群,或两两一起并肩行走,言笑晏晏,打趣嬉笑,较于往常大不一样。
  只因今日恰逢七夕乞巧佳节。
  按长安风俗,每逢乞巧,吃乞巧果、置乞巧物,以及入寺求缘,香桥灯会,兰夜斗巧等等习俗缺一不可,及至夜里,更是十里长街火树银花,宝马雕车玉壶光转,长灯彻夜不暗。
  “相传在红带上写下来年的期愿再挂到树上,就会有佛祖保佑,你想要写吗?”
  贺摇清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全都是骗人的,我才不要写。”
  闻言谢凌重重咳嗽了一声:“图个吉头又有什么不好呢?还有,今天在这里可不要再说这些话,快给佛祖道个歉。”
  虽然谢凌与也不太信这个,但在寺院里说这些话总归是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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