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感到他体内的极乐蛊几乎在一瞬间就发作了起来,一股难以忍受的痒意一下子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看着秋辰一副得胜的眼神,感到十分不甘,猛得把秋辰再一次拽入怀中,从背后紧紧地环住了对方的腰。
秋辰表面上虽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可是耳垂却红透了,姚雪越看越觉得好笑,索性侧过身,在人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秋辰吃疼,剧烈地挣扎着,他用手肘狠狠向后击去,恼羞成怒道:“姚长舒!你疯了!”
姚雪眼疾手快,一把挡下了秋辰的手臂,他强忍着不适,抬眼挑衅地望向对方眼中,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有些恶狠狠地低声说了一句:“早疯了。”
秋辰一时间只是蹙着眉看着姚雪。他在愤怒的同时,心中也感到越来越困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姚雪为何要放着一屋子的姑娘不要,执意和自己在这里耳鬓厮磨。
于是他抬起手,一把拽住姚雪的领子,用力到指尖泛白:“为什么?你为何要与我这般?”
姚雪抬手握住了秋辰放在他颈间的手,眼神就像在看猎物的狼一般。他沉默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许你恶心我,就不许我恶心恶心你?”
秋辰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原本还尚存的一丝微乎其微的火苗终于熄了下去。他慢慢地放开了姚雪的衣领,狞笑道:“你觉得我们之间,只剩下恶心二字了?”
姚雪一边忍耐着极乐蛊所带来的滔天痒意,一边在勉力克制着对秋辰的欲/念,听了这话,只是道:“你如何看待我,我便如何看待你。”
秋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又笑起来。他的眼角绯红,泪光闪烁,看起来悲伤至极,几乎要发疯。
姚雪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听秋辰喃喃地念了一句:“若真是如此,又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姚雪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就听秋辰又道:“既然你我彼此这般厌恶,那你信不信,我会给你下情蛊。”秋辰的眼眸里满是癫狂:“中了情蛊的人,若是无法得到施蛊者,副作用生不如死,几欲成狂。”
姚雪看着秋辰这副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便四肢百骸,他瞪着秋辰,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敢。”
秋辰却只是望着他,笑而不语。
听见“情蛊”二字,姚雪只觉得心中被莫大的愤怒和悲怆所淹没了。说到底,秋辰既然会想要给他下情蛊,那么足以证明,在秋辰心中,两人并无半分真实的情分可言。
姚雪越想越不能想,看着秋辰一副不为所动的挑衅模样,直接伸出手来,抓着肩膀把人按在了软垫上。
“你敢。”他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次。
秋辰身上的淡紫色袍子随着动作滑落在一旁,肩颈处露出了大片桃红色的刺青。艳丽的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显得妩媚又煽情。
他眼角含着泪,只是朝着姚雪狠狠地笑。
姚雪有些失神地望着秋辰,抬起手,鬼使神差地抚上那片刺青。
姚雪的指尖很热,还带着剑茧,秋辰被他激得一抖,反应过来之后狠狠地挥开了他的手。姚雪这才回过神来,正欲起身,没承想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东西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两人皆是一惊,急忙转头望去。
姚雪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站在门口的人,看起来分外眼熟,似乎是……消失已久的秦洛。
第34章 孑然
姚雪在这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心里一直是以为秦洛早已战死在了北地。
对方打扮成一副小厮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托盘,只不过托盘上的杯子盘子都被他摔在了地上。
他站在门口,?目光震颤地看见姚雪和秋辰纠缠在一处,张了张嘴,?正迟疑着要不要喊一声“将军”,?就看见姚雪已经站起身朝他大步走了过来。
姚雪背对着秋辰,?朝房间的门口走过去,?一边朝秦洛使眼色,一边假装不悦地道:“怎么办事的?毛手毛脚的。出去。”
他顾虑秋辰发现什么端倪,?朝着秦洛用气音说了一声“国师府西北角”,便在秦洛困惑的目光中把门关上了。
姚雪回过身,?秋辰已经坐起身来,?将袍子拉回了肩头,?眯着眼睛朝门口看过来。
“哪来的蠢货?他都看见了?”秋辰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眼里杀意毕露。
姚雪生怕秋辰想对秦洛下手,赶忙说:“许是新来的,走错了房间。”
秋辰也懒得深究,?冷哼一声,?似乎不想再理会姚雪,?径直走出了房门。
姚雪三两步跟上秋辰,一边偷偷在人群中寻找秦洛的身影,一边穿过了大厅。两人的唇上都破了一处,?秋辰的唇又微微肿了起来,姚雪的嘴角也挂着伤,两人方才在房中做了什么,昭然若揭。
花楼里过来过往的人都频频对两人侧目,?不少客人看见秋辰,眼睛都直了。姚雪见状,心里感到一阵不舒服,朝秋辰走近了一些,将人挡住了。
老鸨又谄媚地跟上前来,秋辰看都没看她,只是从袖口掏出一把金珠,随手一扔,在人群的吵闹声中扬长而去。
姚雪跟着秋辰又上了车,秋辰这次没有赶他,姚雪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自从方才看到秦洛以后,脑子里便乱成一团,北地一战时的场景又再现在眼前。
过了半晌,姚雪终于忍不住问秋辰:“先前在北地的时候,你们抓了多少战俘?”
秋辰被他问得一愣。他先是有些迟疑地望了姚雪一眼,随后赶忙别开了目光,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就你一个。”
姚雪心中也料到秋辰不会说实话,但还是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你在北地的时候,攻下白城用的是什么蛊?”
秋辰听了这话,终于把看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微微勾了勾嘴角,有点儿好笑地望向姚雪:“你这么问我,是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姚雪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认真道:“你自然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只是,若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定会如实回答。”
秋辰闻言,半是诧异半是疑惑地望向姚雪。
姚雪只是道:“有些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他侧过身来,面对着秋辰,看着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方宛谦。以前没喜欢过,现在也不在意。”
秋辰听了这话,目光一滞。他先是难以置信地望向姚雪,对上对方灼热的眼神,便又慌忙避开了人的眼睛,低头看向地面。
姚雪注视着秋辰的侧脸,继续道:“还有,先生和你母亲的事,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在这儿对天发誓,我家是真的不知情。这件事颇有蹊跷,若你……若你愿意,我们再去查一查,将真相寻出来。”
秋辰听到这里,手已经紧握成了拳,他依然低头盯着地面,身上微微发颤。
他没有回答姚雪,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都有些打颤:“那你,那一天,约我去天泉山,原本是有什么打算?”
姚雪听秋辰这样问,神色在一瞬间也黯淡下来。
他那一天既然约了秋辰出来,自然是有话要对他说的。
只是……一切都早已时过境迁,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车停了下来。
秋辰没有等姚雪的回答,他侧着身,一缕鬓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半边的脸颊,使整张脸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他微微顿了一顿,最后轻轻地开口:“我早已不信什么神佛了。”
秋辰没再多言,只是掀开车帘,倾身下了车。
姚雪在原地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小厮疑惑地前来询问,才走下车来。
姚雪默然回到房中,想着秋辰方才微微发着颤的模样,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七年的时光如同流沙逝于掌心,将两人越隔越远。现如今,姚雪不知道秋辰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勇气去想,自己究竟给不给得起。
或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当年的事彻查一番,将真相还给秋辰。可是,他的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他不甘心只是如此。
时光难以倒流,人也无法变回过去的模样,可是姚雪却觉得,自己心中的欲念只增不减。
房间在国师府的西北角落处,今日上午,他已经将这个信息传达给了秦洛,秦洛在这些事上向来机灵,姚雪相信不出几日,对方一定会想法子来见他。
姚雪坐在桌前,望着桌上倒扣的茶杯,回想起七年前的往事。
玄德十九年,烟阳城。
姚雪那一年十七岁,初入王城,面圣时因为提起秋辰犯了皇帝的忌讳,被罚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他那时候除了惶恐不安,更多的却是感到泼天的愤怒和悲伤。
他想去查秋辰究竟去了哪里,是被宁远帝藏起来了,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失踪,他即刻就想去查清楚,一刻也等不及,可是宁远帝把他关了起来,不让他离开王宫半步。
虽然居所十分华贵,吃食也给的是极好的,姚雪却有些悲哀地发现,宁远帝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强迫他忘记秋辰。不光是宁远帝,姚雪后来慢慢地发觉,他身边的所有人,甚至放眼整个烟阳城,都不会再有人知道秋辰了。
他每日只是坐在桌前,看着他买来的那只香囊,沉默地注视着白色布面上绣得有些粗糙的桃花。
时间极其缓慢地往前走着,第三十日的一早,房门口的侍卫在一夜之间尽数撤去了。
无人理会姚雪,他魂不守舍地走出皇宫,来到烟阳城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姚雪在内心深处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正视心中的那一道声音:秋辰,或许将成为他生命中再难追寻的一个幻影。
在那一刻,姚雪只觉得大脑里像是有数不尽的尖刀向他刺下来。日光照进他的眼里,姚雪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眼睛,他恍然间透过指缝看见,眼前是一座花楼。
白日的花楼依然热闹,每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面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笑,看起来快乐至极,全然忘记了忧愁。
姚雪心中微动,半眯着眼睛,慢慢地走了进去。
他拒绝了那些穿得桃红柳绿的曼妙女子,只是要求道,要墨发白衣的。他满心满眼都是秋辰的模样,等那群姑娘当真打扮成墨发白衣的模样,他又猛然觉得恼怒至极,将桌上的酒杯尽数扫到地上,让她们滚。
姚雪一个人坐在酒桌前,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之前没怎么喝过酒,只觉得酒液辛辣刺激,喝下之后,整颗心都烧得难受。
他便是在那时候第一回 看见秦洛的。
秦洛比他小两三岁,那时候也就十四五的模样,正被人用藤条追着打。
姚雪昏昏沉沉地侧耳听了一阵,似乎是对方犯了什么错误,把什么不该放的人放走了。
他听了一阵实在觉得吵得很,便从桌前站起身来,来到走廊上,想让他们都滚远一点。可是一看到秦洛浑身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突然就又不忍心了。
秦洛一双黑眼睛很有神,此刻正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姚雪,眼里满是恐惧。
姚雪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处境。借着酒劲儿,他劈手把身旁人手中的藤条夺了,又将秦洛拉到身边,拿出荷包,把里面的银子尽数倒在地上,语气强硬道:“这些够不够?他,我买了。”
那些人忙不迭地趴在地上去捡银子,姚雪便拉着秦洛出了花楼。
秦洛简直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只是有些懵懵地看着姚雪。
天色渐晚,太阳已经落山,空气中微有些凉意,迫使姚雪冷静了一些。
姚雪自己也没比对方大多少,他先前也没做过类似的事,此刻摸了摸鼻尖,望着着对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垂着眼睛道:“我没有名字。我娘是花楼里的人,我记得……应当是姓秦。”
姚雪听到这里,有些迟疑道:“那……你跟着我了,你娘……”
秦洛和气地笑了笑:“她前几年被人赎了身去,早不记得我了。”
姚雪这才堪堪反应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洛却不以为意,向他行了一礼:“公子大恩,从今往后,公子乐意唤我什么,便唤我什么,我任你差遣。”
姚雪望着对方这副模样,突然觉得在偌大的天地之间,自己总算不是孓然一身。
他微微想了一想,最后道:“那你便叫秦洛吧。”
秦洛笑着应下来。
姚雪也朝他淡淡笑了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他们说你放走了什么人?”
秦洛听姚雪提起这事,又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轻轻点了点头。
他稍微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告诉姚雪:“先前花楼里有一位姑娘,她原本是打杂的,但是好像被哪位来花楼的公子哥看上了,她死活不同意,就被关在了楼上。那位爷与花楼里商定了价钱,三日后来接人。我没同那位姑娘说过话,只是负责给她送饭,有一日我发现,她的房间里满是银针和利器,我怕她寻短见,便偷偷将她放走了。”
姚雪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样复杂的人□□故,一时间只是默然点点头。
秦洛生性活泼,见姚雪性格好相处,便索性又道:“我从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姑娘,若公子能早一天来,兴许还能碰到她。他想了想又道:“公子这么好心,说不定……”秦洛说到这儿,转了转眼珠,嘿嘿一笑,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