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醒了”明月见楚江秋醒了过来,递了沾水的手帕过来,说道:“擦擦汗吧,公子出了很多汗”。
“我睡了多久?”楚江秋擦了擦汗,问道。
“不久,半个时辰”明月回道。这酒果然名不虚传,那梦他好久都没做过了,不过五年而已,却恍若隔世。
“我该走了”楚江秋放下一锭银子,刚站起身,就发现柳世臣从二楼走了下来,未带斗笠面纱,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下想逃都没得逃。
没等楚江秋开了口,柳世臣先走了过来,笑着道:“楚兄,竟然喜欢来这种地方,难不成楚兄的小师妹在这里?”
“你瞎说,我小师妹可是青……”楚江秋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又差点说漏了嘴,“青府里的千金,岂是这种地方的女子能比的”。
“是不能比,人自有高低贵贱,这里的人就比常人贱”说罢,柳世臣衣袂划过一阵凌冽的风,疾步而去。
“这是生气了?”楚江秋自言自语,“生得哪门子气?”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世界针,更摸不着。
楚江秋回来时,柳世臣还未回客栈,“这不会把人得罪了,他不回来了吧”楚江秋自言自语,却又瞅见桌上的那瓶桂花酿,于是放了心和乔松,乔木去吃晚饭。
“公子,你下午去哪里了?怎么身上这么香”乔木吸了吸鼻子。
“很香吗”楚江秋闻了闻自己,实在感觉不出来,接着说道:“别提了,被拉进了凤鸣阁,一群女的围着我,头都大了”。
乔木一口饭喷了出来,正好铺满了楚江秋的脸,“乔木”楚江秋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
“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乔木忙给楚江秋擦脸,“我就是太惊讶了”。
三个人好一顿折腾,才又吃起了饭。
“那感受如何,公子”乔松淡淡笑着。
“什么感受,不是刚刚给你说了,不好玩,又吵又闹,脂粉气还重,就那个酒还不错”楚江秋一脸不解。
“公子,是说那些姑娘伺候得您怎样?”乔松又补充了句。
“还行”说完,楚江秋突然意识到乔松在问什么了,怒道:“你瞎想什么,我能是那种人吗,我就去喝了壶酒,别的啥也没干,连初吻都……”,楚江秋突然想到昨晚那个吻,没敢再往下说。
“想来也是,公子毕竟记挂着小师妹”乔松也没注意楚江秋这省略的话。
这还有完没完了,楚江秋看着乔松,握拳把手关节捏得咯吱咯吱作响。
“公子,你怎么会到那里去?”一直吃饭的乔木突然开了口。
“还不是跟着那个柳世臣,他走了进去,我就被拖了进去”楚江秋冷哼一声。
“他,去哪里干什么?”乔木眼里掠过一丝暗色。
“你说能干什么,还是从二楼下来的”楚江秋白了眼乔木。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乔松看了眼乔木说道,嘴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楚江秋回来时,柳世臣已经回来了,只见他倚在窗边静静看楼下的闹市,窗外吆喝声,小孩的打闹声,大笑声阵阵传来,他只是静静的。
当初楚江秋还嫌弃这房邻街,些许吵闹,但迫于无其他房可选,只好住了进来,但看着这一刻入画的柳世臣,心想闹中取静也无非就是这一隅的美景。
“你回来了?”半晌柳世臣才转过头,看到了入门处的楚江秋,柳世臣已没了下午的怒气,说话又是温温和和的样子。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楚江秋笑着走了过去。
“没什么,随意看看”说着柳世臣关了窗户,那街上的声音一下子被隔绝了去,房间恢复了安静。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楚江秋还是开了口,“柳兄,今日去凤鸣阁,还可尽兴?”
“楚兄误会了,在下前去那处是为寻一故人,并无他意”柳世臣淡淡笑起来,喝了口面前冷掉的茶。
“这么说……”楚江秋瞪大了眼睛。
“着实并非楚兄想的那样,倒是楚兄,有了小师妹,便不该再去沾花惹草,此番徒惹心上人伤心”柳世臣说道。
楚江秋真是有口难辨,总不能说我是去跟踪你的吧,只好讪讪笑道:“柳兄所言极是”。
“敢问柳兄所寻故人是何人?”楚江秋想转移话题。
“姐姐”柳世臣也没回避,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爹娘早逝,我从小跟着大我五岁的姐姐生活,我们一直在河西那边乞讨为生,大约八岁那年,我和姐姐走散,我被师父收养,姐姐则杳无音讯,我问了很多人,大多人都说姐姐被卖去了青楼,可无人告知我是哪一个青楼,我只好所到一地便去问问,今天刚好让你撞见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是故意的”楚江秋低了头,明白了柳世臣下午突然的愤怒。
“无妨,任谁都会那么想,要不是有人说我姐姐在那里,我也会那么想”柳世臣淡淡一笑。
“我以后帮你找,总能找到的”楚江秋看着柳世臣点了点头。
“兴许吧,十二年了,也可能她早已不在人世了”柳世臣低头叹了口气,又抬起头对楚江秋说:“多谢楚兄”。
作者有话说:
此文所说剑器舞,是我想象中的剑器舞,实际请参考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
7、黑市
◎自打上次柳世臣在凤鸣阁一游之后,他基本没有出门过,一直在看一本剑谱,楚江秋有心观之一二,却怕这……◎
自打上次柳世臣在凤鸣阁一游之后,他基本没有出门过,一直在看一本剑谱,楚江秋有心观之一二,却怕这是天山派的独门秘籍,不能外传。
“闲来无聊?”在看到楚江秋第三次擦刀之后,柳世臣问道。
“嗯”楚江秋每日在青城山上,必做之事便是练习一套刀法,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机会,总感觉身上痒痒的。
“那过来看看我买的武林秘籍吧”柳世臣晃了晃手里的书,上面的书名“天下一剑”格外引人注目。
“你买的?哪里?”楚江秋一怔。
“昨日市集上”柳世臣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那不必了,你自己看吧”空欢喜一场,楚江秋又低了头擦刀。
楚江秋佩刀乃青狼刀,相传此刀藏洪荒时期狼王之魂,上古神人曾用此刀,号令百狼,故名青狼刀,楚江秋师父年轻时就因为使得一手青狼刀而称霸武林,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而此刀在楚江秋加冠之时,楚江秋的师父传给了楚江秋。
“此刀不错”柳世臣瞟了眼楚江秋手里的刀,淡淡说道。
“那肯定,这是我师……”自己这嘴啊,就没个把门的,差点又说漏嘴了,“这是我家重金从一个大师那里求来的”。
“刀是好刀,使刀之人必然不会差,改天想一睹楚兄的风采”柳世臣把手里的书合了起来。
“放心,哥哥,我罩着你”楚江秋把刀收进刀鞘,走到柳世臣重重拍了拍柳世臣的肩。
柳世臣当下剧烈咳嗽了起来,楚江秋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柳兄你这么弱?”
柳世臣脸都惨白了几许,凄凄笑道:“反正不强”。
“那我必须得罩着你了,你这么弱,被人打了怎么办,我给你点内力”楚江秋说着就拉起柳世臣往床上走去。
柳世臣摇了摇头说:“不用,凡物不是自己者,一时有,不能一世有,徒增落差”。
楚江秋想来也是,这毕竟是授人以鱼,他问道:“那你今晚怎么办?听说黑市鱼龙混杂,并不太平”
柳世臣又坐回椅子上,慢慢抬起眼说道:“楚兄莫担心,我师兄晚些时候就来此地寻我,我跟他走就行”
“那还行,不对,你是说你要跟我们分开?”楚江秋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天下没有不散得筵席,这几日多亏楚兄的照顾,房钱我已给你备好了,我们有缘再见”柳世臣淡淡一笑。
柳世臣和红蕊的关系还没搞清楚,怎么能放他走,灵机一动,楚江秋看到了桌上的桃花酿。
“柳兄,要带着这坛桃花酿去?”楚江秋挑了眉头。
“此坛酒并不重,这点东西我还是带的动得,况且还有师兄”柳世臣说道。
“要不等你回来了再拿此酒,我会派人专门帮你看护,黑市很乱,这坛酒携带太引人注目,万一出个差错,你无法向你师父交代”楚江秋在肚子里搜刮各种说辞,眼睛转得飞快。
“那好吧,多谢楚兄,之后我也会给你保管费”柳世臣蹙着的眉头散开,舒了口气。
“不用,小事一桩”楚江秋大笑道。
“楚兄,真是仗义之人,大侠风范”柳世臣嘴角浮起一抹笑。
楚江秋一听这话,心想:完了,自己又要飘了,还有这人怎么笑得这么好看,不艳不俗。他不敢再盯着柳世臣看,忙把脸转向别处。
柳世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黑云暗压,薄暮四合,转头对楚江秋说道:“楚兄,我师哥应该要到了,我先行一步,我们鬼市见“。
“好”楚江秋行了个抱拳礼。
午夜子时。
“公子,我也要陪您一起去”乔木抱着剑,沉声说道。
“不用,有乔松陪着我就行,你就负责看好这坛酒,要是这坛酒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楚江秋摆了摆手。
“但王爷派我是来保护您”乔木盯着楚江秋。
“不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我救你”楚江秋第一次觉得三哥给自己配的小厮有点麻烦。
“但是……”乔木眸色不明。
“没有但是,你现在是我的侍卫就得听我的”楚江秋终于带了厉色。
“小木,你就听公子的,我在,公子不会有事”乔松点了点头。
楚江秋满头黑线:怎么整得我定要人保护一样,我又不是柳世臣,我可是青城山上一霸,虽然不能算翘楚。
“那好吧”乔木终于松了口。
“乔松,你把银钱都带上,我们走”楚江秋和乔松二人带上斗笠面纱飞快向务本坊西市的琉璃街奔去。
白日楚江秋曾来过这里,整条街空空荡荡,两排的房屋无一户人家居住,门窗破损,风刮来,窗户纸发来刺啦刺啦的响声,门板也被吹得咯吱咯吱,街上寥寥数人走动,真不愧鬼街。
但到了午夜,却是另一番景象。远望去十里灯火通明,闹声喧天。
白日进来时,毫无阻拦,但这会儿红色阙门两边燃起来了两盏孤零零的灯笼,在风吹动下左右摇摆,把阙门上“生死门”三个字映得忽暗忽明。下方一位带面具的老妪站在一黑色柜台后,柜台上只有一根蜡烛,火苗不停窜动,眼看风来即灭,风去却又燃,从未熄灭。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老妪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多少?”楚江秋握紧了手里的刀,走了过去。
“一人一路,各十两文银”老妪声音未变。
楚江秋回头朝乔松点了点头,乔松上前一步,扔了两锭银子在柜台上。
“生死门开,各行各路,自有其缘”老妪收了银子,又说了句。
楚江秋没再注意老妪了,这地方实在有几分诡异,又说不上来哪里诡异,赶紧买了药就走。
“你说这门票都要十两银子,平民百姓都进不来,乞丐怎么进来”楚江秋边走边跟乔松说。
“普通百姓三文,乞丐不要钱”乔松看了眼楚江秋,缓缓说道。
“那我们……”楚江秋旋即停下脚步,想回去找老妪算账。
“鬼市门票从无定价,因人而异,只有封顶价十两”乔松说道。
“那这老妪看出我们来自哪里吗?”楚江秋背后一身冷汗。
“此门票不因身份而定,只因所求之物”乔松淡淡笑了笑。
“她都知道我们要买什么了?”又是一身冷汗,这样下去楚江秋觉得自己的衣服可以拧出水了。
“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乔松垂了眼。
“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楚江秋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松。
“公子常年在山上,这坊间里的事不知情有可原,但我们要是不知那就是失职了”乔松总是笑得温和如煦。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楚江秋看着乔松。
“这在下不知”乔松顿了一下说道。
“还不是跟我一样”楚江秋白了眼乔松向前走去。
一入鬼市,楚江秋就目瞪口呆,旁边的乔松也是怔住了。
只见两旁房屋全都点起了灯,月色披霜,长街通明,街两旁还有很多小摊,人群熙熙攘攘,但大街上所有人或带了面具,或带了面纱。
放眼望去,一下子有了很多个柳世臣,想到这里,楚江秋一下子笑出了声。
“公子,您怎么了?”乔松看了眼楚江秋。
“没事,你说这么多人都在这鬼市干什么?若我没说错,鬼市是律法所不许的吧”楚江秋看着两旁的人群。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乔松的话还没说完,楚江秋已经消失了身影。乔松转头一看,在一个面具摊上找到了楚江秋,他微微叹了口气。
“公子”乔松走过去拍了拍楚江秋的肩膀。
“你看,这个面具怎么样?”楚江秋拿了个面具在把玩。
“白日您已买了数个面具”乔松无奈。
“我知道,但这个鬼面的样式没买过,这么新奇,师妹肯定喜欢”楚江秋笑道。
“我们有正事,公子,切不可贪玩”乔松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我刚刚跟这位老伯打听过了,都问清楚了,一会儿就走”楚江秋笑着看老伯。
乔松以为自己眼花了,还努力揉了揉,面前明明三尺半高的孩童,怎能是老伯。
“这位公子,老夫已过花甲,自幼患侏儒症,七岁开始身高就未曾见长,直到今日”老伯哈哈一笑,冲着乔松说道。
这声音嘶哑,确实是年过花甲之音。
乔松抱拳说道:“小生眼拙,还请见谅”。
“无妨”老伯又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给钱吧”楚江秋看了眼乔松,笑出了声。
乔松问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