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派人去南境过去数日,信件一来一回也该有了,却是没什么大的消息。李正业每日往户部吏部跑,把李重兴欠下的大窟窿填上,不管怎么样,勾结地方官员贪污受贿这个罪名是除不掉了。
许长延自从离开侯府后就失踪了,重照也是三天前才知道对方早已去了南境。
已经快三个月了,重照胃口变好了。南境那边迟迟不来任何消息,京城不少人吊着一颗心,重照也悬着心,收到了消息,比原定提前了两天入宫。
接应的夏老太监说:“秋闱将近,十二殿下压力大,皇后娘娘怕他受不住,特意求皇上请您过来给十二皇子解闷放松。”
重照笑道:“宫里花样这么多,要我这么个莽夫作甚?”
夏老公公笑着说:“小侯爷说的哪里话,是殿下喜欢跟你在一处,来这边,让老奴带你过去。”
到了天一阁,重照忽然问:“怎么不见小太监童宁?”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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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重照前两次都是由童宁带路进来的, 这次换了衡帝身边的夏老公公,难免他疑心。夏老公公说:“今日老奴陪着十二殿下来天一阁,十二殿下有心, 让老奴来接小侯爷过去。”
拐进了天一阁, 重照进屋拜见了十二皇子, 小皇子今日穿了件橘色衣裳, 腰间带着上好的玉佩, 五官与当今皇上有九分相似, 面容白皙清秀, 十分可爱。
允琮放下书卷, 迈着小短腿走下来,“小侯爷快请起,赐座上茶。”
重照道过谢:“夏公公让臣来给殿下解解闷, 我这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小殿下是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吗?”
允琮说:“并非,只是父皇会把卷子和题目给我做。功课我学了不少,却像是在囫囵吞枣,太傅讲课有些听不大懂,怕到时候文章做不出来……”
重照想起做文章就一个头两个大, 苦笑,“实不相瞒, 我在上官老先生处读书的时候, 差点被做文章给愁秃头,殿下问我这个可让我难住了。”
允琮好奇:“小侯爷也在上官老先生那里求过学?”
重照点头, “对啊,老先生古板又严厉,我还被打过板子,主要是因为我太顽劣了。九龙卫首尊使许长延你知道的吧?他是我同窗, 写的一手好文章,才学是我们那届顶尖顶尖的,殿下有机会可以请教请教他。”
允琮微微睁大眼睛,“许首尊吗?早有耳闻,就是许大人总是摆着一副冷面孔,我都不敢问他话。听说他当年差点连中三元,是真的吗?”
重照:“是真的啊,嘉兴三年的时候的事了……”
允琮惋惜地说:“怎么后来就没继续参加考试了呢?又为何去了九龙卫呢?”仕途就此止步,不然就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封侯拜相的无上荣光啊。
重照看着允琮身上精美的绣工的衣裳,束发的上好的玉冠,柔软舒适的靴子,即便先天不足患有心疾,锦衣玉食长大的少年脸颊依旧红润可爱,眼眸澄澈,不谙世事,显然是被人百般宠爱、百般呵护着。
重照忽然想到,长延和允琮身上流着的,其实都是无上尊贵的皇家血脉。
却因为不同的际遇,最后走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都是血肉做的,谁能内心平静毫无波澜,而没有一丝意难平的不甘呢?
重照觉得有些心酸和难过,他迟迟无法回答允琮这个问题,只好岔开话题说,“不说这个了,臣有位好朋友正好是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叫汪子真,才学极好,写得一手好文章。”
允琮微微睁大眼睛,“真的吗?改日带他入宫可以吗?”
夏老公公说:“殿下请示过皇上,皇上恩准,自然就可以了。”
重照想着汪子真在府里都快读傻了的样子,想把人带进宫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便点了点头。他让人换了杯白水,疑惑问:“今日怎么不见童宁?”
允琮吃着点心,转头去看夏老公公,“我也记得天一阁有个小太监叫童宁,他人呢?”
夏老公公行礼说:“殿下莫急,童宁犯了事,去慎刑司领罚了。”
重照眉头微皱,“他犯了什么事?”
夏老公公:“这或许与小侯爷您有些渊源,上回议政殿前童宁给您送水的时候,路上冲撞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抓了个错漏,罚他去慎刑司领个板子。”
数日前重照和李正业跪在议政殿前,重照晕过去前,童宁给他送了温水解渴,虽然他当时是婉拒了,但却是对方冒死送来的好意。
重照撩起衣角对着允琮跪下,“小殿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允琮走上前扶他,“让我去给童宁求情?夏公公,麻烦你找个可靠的人跑一趟。”
夏公公说:“小侯爷别着急,这皇宫里谁没领过罚?打两下,吃些苦,没准还是好事。我这就派人去请人回来。”
允琮看着夏公公吩咐下去,叹气道:“我看童宁做事机灵,心性又不错,竟然也受了贵妃的刁难,宫里的奴仆们也真是可怜见的。”
重照走出门,“殿下心思纯善,乃是大齐之福。”
他话音刚落,允琮忽然咳嗽不止,重照忙去倒了水,喂给他喝,又给他拍背。允琮咳得满面通红,喘息不均,突然就晕了过去,重照赶忙让人送到房里,转头去请太医过来。
来的是刘太医,跑的满头大汗,诊了脉又是施针,说:“是犯了老毛病了,问题不大。千万别让殿下受刺激,或是情绪波动。”
重照正坐在允琮旁边,看着小少年瘦削的身板和略带愁容的眉。那边夏公公已经通报过皇上,不过片刻,帝后二人已经声势浩大地赶到了天一阁。
重照赶忙避让退下。天一阁内外围了一层护卫宫女,衡帝在御书房里说着国事就跑过来了,一身早朝上未换下的龙袍熠熠生辉,十分有气势。
衡帝问了他当时的情况,与夏公公说的属实,便没再追问,便让他下去了。
夏公公追上他说:“小侯爷,让老奴送您出宫。”
衡帝必定要在天一阁等允琮好转,皇后也在,他作为外臣自当避让,正转过长廊,重照偏头看到一人正走过天一阁的台阶,进了阁楼。
重照幼年时与这人接触不多,却在前世落魄后去韩家求助时见过几面,重照说:“那位,是不是枢密院枢密使韩大人?”
夏公公停下脚步看了眼,“正是。”
重照回头往天一阁走去,后面夏公公叫他他也未停下,等到了门口,他又被侍卫拦下。
衡帝在里头办公事,他不能贸然闯入。
夏公公追了上来:“您怎么又折回来了?”
重照说:“没事,我在这里等一等。您进去吧,不用管我。”
说完他便认真地开始等,没有一丝急躁和不耐烦,让夏公公内心有几分惊讶。镇国公府二公子的名号传遍京城,当年是比八皇子允河还要皮还要顽劣,此刻却显得成熟稳重又冷静自持,像是经历过世事风浪的大人了。
这么一比较,倒显得八皇子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夏公公入宫五十年,见过不少大家族蒙难后一落千丈落魄潦倒,威名赫赫的镇国公府此时就陷在谋反的嫌疑中,他原本是不看好的,此时却有些动摇了。
重照没等多久,也就站了小半个时辰,听到里头衡帝宣召。
重照进门,恭恭敬敬地对着衡帝磕了个头,“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衡帝淡淡开口,“朕听闻你在门外,有什么事吗?”
重照说:“小殿下是在臣身边出的事,虽然陛下宽恕大度,但臣心中有愧,又十分担忧,所以想等小殿下好了再走,图个安心。”
衡帝爱屋及乌,允琮是他的心肝宝贝,谁关心允琮他就多一份欣赏,衡帝甚是宽慰地点了点头,“有心了,朕知道了。对了,韩爱卿,来把你刚刚说的对小昭侯复述一遍。”
重照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一步,目光落在韩永丰身上。
韩浩阳和韩永丰长得极像,韩永丰年过六十,精神却不错身体健朗,声音有力,“禀陛下,吏部侍郎李重兴勾结异姓王,意图谋反,危害大齐国土,证据确凿罪无可恕。应当即刻抓捕入狱。”
重照噗通一声跪了个五体投地,“陛下,臣愿担保大哥绝无谋反之心。”
韩永丰说:“臣有李重兴与西南王来往书信为证,且郭江已经招供,李重兴与西南王密谋勾结,无可辩驳!书信上还有镇国公府私印,臣甚至怀疑镇国公府有二心!请皇上务必把人抓捕入狱,严审不怠!”
衡帝神色淡漠,问:“李重照,你觉得镇国公府有没有反叛不轨之心?”
重照说:“回陛下,我爹戎马一生镇守边疆,所为的便是李家世世代代的清白名声,怎么可能有不轨之心?”
韩永丰说:“禀皇上,嘉兴一年,李正业领兵在外,不顾诏令带兵冒进,擅离职守甚至与当地县官太守不合,动手无理欺压,臣请陛下明察!”
重照微微一怔,这是前世李正业的罪名,几乎无差。前世不同的是,当时兵部尚书陆武拿出了证据。
重照正在想该怎么措辞,门外又有人进来,衡帝忽然站起身,惊讶地说:“允琮,你怎么来了?”
允琮身后还跟着皇后,小少年还有点虚弱,逞强着过来跪在重照前头,“父皇,儿臣想给李家求个情,儿臣相信,李家没有谋反之心。至少昭侯没有,镇国公也没有。父皇教导儿臣,要选贤任能用人不疑,儿臣相信镇国公无罪。”
衡帝让他起来,心中稍慰。原本韩永丰就没有李正业犯罪的证据,如果说他起先对李正业还有几分怀疑,此刻也消了疑心。
衡帝说:“韩爱卿,这事就不要再提了。李重兴卧病在府,等病好了,朕自会派人去带来审讯严问,不会徇私,你先下去吧。”
韩永丰眼中的不甘和怨恨一闪而过,仍有些不死心,外头忽然有人着急闯入,一个护卫跪在地上:“南境传来急报!有贼匪叛乱,西南王身死,钦差大人重伤!”
重照心里一咯噔,转头问:“九龙卫许大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攻:等一下我马上马上来!!!(你们看到我语气里的急躁了嘛
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登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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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传消息的侍卫一愣, 说:“许大人深陷敌窝,生死不明。”
重照眉头紧皱,心中微沉, 许长延武功高超, 怎么会生死不明?
侍卫说:“敌寇凶残, 许大人为了保护钦差大人的安危亲自涉险, 一时失去了联系, 不过南境那边已经在抓紧寻人了!”
衡帝说:“传令下去, 不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朕找到!”
重照撑着地站起身, 他刚才跪得有点重, 小腿抽了一下,重照整个人侧歪了一下,再加上在皇帝面前心里紧张而脸色泛白, 从旁人看过去他好像是听到消息承受不住要倒下了,连衡帝都有点动容。
衡帝拍了拍允琮的后背,“去,和皇后娘娘回宫。韩大人也退下吧。重照,你留下。”
重照退后的半只脚顿住, 等屋子里的人都退下了,“陛下留臣, 是?”
衡帝:“大理寺那边, 一切顺利吧?”
重照:“顺利,王大人和杜大人都非常照顾我。”
衡帝笑道:“说来也怪, 你好像在哪里都能遇到照拂着你的贵人,小时候李正业就特别疼爱你,后来去了学堂,上官太傅一边管束着你一边又处处容忍你的胡闹。如今国公府正处在风浪口, 允琮却很喜欢你、袒护你向朕求情。”
“允琮心善纯良,却不喜向朕提要求,替你们家求情,却是头一份。”
重照忙跪下,“臣受宠若惊。”
衡帝抬手,“不用行这虚礼了,朕年幼和李正业交情好,朕还在你孩童时抱过你,长大了倒是生分了,你跟朕说实话,你觉得长延这个孩子怎么样?”
重照在袖子里捏了捏手心,衡帝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重照想了下措辞,“许大人才思敏捷又能力出众,臣甚是钦佩。”
衡帝皱眉,“朕不是让你说这些模糊其词的话。”
重照脑门边冒出一滴冷汗,“臣、臣觉得……许大人他是个妙人。”
衡帝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难为你想出这么个词。罢了。长延年少失怙,出身寒门,又几次三番走了岔路,一身才情都落了空,如今又名声狼藉,朕担心他心生怨恨,对朕不满。”
重照脑门上的汗更多了,他微微捏紧了手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知如此,又何必任由人伤心落魄离开京城流落江湖?又将其任为九龙卫之首,逼他站在满朝文武的对立面,惹了一身脏水?
衡帝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说:“还有件事,朕必须得听一下你的意见。长延说对你有倾慕之意。朕想了下,虽然算不上门当户对,但情|爱之事,两情相悦便是大好事。你心里可有这个想法?”
重照苦笑着说:“陛下,臣还小,对婚嫁之事还没有任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