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看到的是他为了不残害无辜百姓把守严格,旁人替换出去的人一个也没有抓回来受刑,你当他真的……”
系统自动把他的话抹掉了。
这系统是沈暮时制作的,沈暮时一定在。苏夕影转头扫过人群,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沈晚俞甩开他手,眼眸中带上点轻蔑,道:“傻嫂嫂,你是不是太傻了,明明可以从根源解决掉的事,却非要做一些治标不治本的事,你觉得他有几分真心?”
“你胡说……”
“夕影。”
苏夕影胳膊被拉了一下,转头看见沈暮时的脸,那张脸不是往日见到的那样,脸边多了一道血痕。
苏夕影伸出手,没有摸到伤口,他用手指擦了擦,这确实不是沈暮时的血,是别人身上流出来,溅到他脸上的。
沈暮时垂下眼帘,道:“下边可全是人看着呢。”
说罢,他攥住苏夕影的手往下走。
“回去再说。”
沈晚俞还想再说什么,被沈晚复拦住了,看向韩施,韩施瞪着他不说话。
有几个白衣少年手持砍刀走上去,苏夕影回头望着那冷白的刀刃,道:“放了韩施行吗?她本来就不属于……”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沈暮时没言语,捉住他手腕。
苏夕影闭了嘴,被沈暮时拽着往前走。离祭台越来越远。
“韩施……”
苏夕影喊她,想问问她还想留给家人什么话,日后有机会他替她传达,还没问出口,嘴被沈暮时捂住。
“你放开我。”苏夕影推他,沈暮时的手好像铁锁一般,牢牢锁住他,纹丝不动。
苏夕影转过头,看见宋言在人群里。
他瞳孔略微放大,看向宋言,宋言一身玄色的裙子,和韩施一般无二。
宋言也朝他望过来,不过看的不是苏夕影,而是沈暮时,抬手抛出一只袖剑朝沈暮时刺过来。
苏夕影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看着沈暮时拼命摇头。
沈暮时的目光很冷,好像不认得他一般,袖剑飞到离二人很近的地方,苏夕影闭眼,往旁边迈两步站到他身前。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沈暮时推开他,捉住袖剑的那只手竟毫发无损。
沈暮时的一只手还牢牢捉着他手腕,勒出一道红色印记。
“还想再挡一剑啊?”沈暮时说完,将一只骨锁套到苏夕影手腕上,飞身跃到台上,抬剑拦住宋言。
宋言只来得及抓住韩施的一只手,就被沈暮时诡异的剑法逼的避无可避,宋言心一横,没躲,剑尖扫过捆着韩施的绳索。
韩施绳子开了,宋言后背割出一个血洞,步子一踉跄,又挨了一剑,拉过韩施跳下祭台,钻进人群中没了踪影。
沈暮时不迟疑,一剑削下沈晚复的头颅。
旁边白衣少年见状,学着他的样子,手起刀落,砍在沈晚俞颈间。
沈暮时看他一眼,跳下祭台,拉住苏夕影回府。
外面自有其他侍卫收拾,暂且不提。
52、指尖拂情网2
◎管事嬷嬷总算做一件好事◎
苏夕影坐在房间里,手上还套着骨锁,那个违背沈暮时话就会痛不欲生的东西。
沈暮时站在他面前,许久没言语,事实上他也不知要怎么和苏夕影说,二人各有想法,沈暮时的想法太过狠戾,他知道就算说了,苏夕影也不可能答应,索性闭口不提,只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外面的事别管了。”
说罢,转身推门出去。
苏夕影过去推了一下门,没推动,门从外面锁住了。
他转回身,重新在床边坐下,看向窗外。
裴笙在门外停住,见门上落了锁,以为他不在,走出两步,忽听从里面发出一声脆响,他见沈暮时方才出去时脸色沉得可怕,心里不放心,绕到窗子后去看。
苏夕影蹲下来捡起茶杯碎片,放到桌案上,桌案上还摆着那张竹简,昨日沈暮时放下的,兴许是忘记了,还留在这。
苏夕影到屏风后面拿出一只匣子,把竹简放进去收好。
“苏公子,沈祭司把您锁在里面了吗?”
苏夕影抬头,见是裴笙,也不打算瞒他什么,点点头,道:“有事吗?”
“今早忘了给您送药,方才周医士让我把这个丹药给你,说是有安神效果,先前那药不需要喝了。”裴笙道。
苏夕影朝他道过谢,伸手打开窗子接过来,裴笙顺带丢给他一枝梅花解闷。
苏夕影目送他走后,把那枝红梅养在瓷瓶里。
沈暮时去做什么了,苏夕影不知道,他知道他一定不想让他知道,这样想来,也猜出大概了。
那瓶药苏夕影吃了两丸,药效立竿见影,倦意涌上来,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好像有很多人在吵。
苏夕影睁开眼睛,爬着坐起来,看过去。
这间屋后,苏夕影没去过,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人到过,透过松柏看过去,那是一大片空旷的场地,此时却塞满了人。
当中没有老弱,全是青年男女,吵吵嚷嚷苏夕影听不清她们到底在喊什么。凝神看过去,却见周度也在。
周度身形又弯了不少,须发更白了,几日不见,又衰老这许多。
他那三个徒弟,除了二弟子王舟还好,其他人都让他不省心,他是汜王周汜的胞弟,本应该无忧地度过一生,怎料想不开收了徒弟。
那群人像是在议论什么,片刻,就走了,又恢复静谧。
苏夕影关上窗子,门响了一下,沈暮时走了进来,看到桌案上那些碎片,走到床边拉过苏夕影的手看了看,没发现伤口,这才开口道:“沈晚俞没死。”
“什么?”苏夕影是亲眼看到他的头被砍下来的。
“据我所知,他买通了那个人。”
“方才那里聚了一群人?”
这次轮到沈暮时诧异:“哪里?”
“就在那边。”
苏夕影指向原先他看到的方向,须臾,又补充道:“周度也去了。”
沈暮时的瞳孔逐渐放大:“你说的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我放才一直和周度在一起,没见他出过屋子。”
“难不成我见了鬼了。”
“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苏夕影摇摇头,脊背发凉,难不成真的被他看见了鬼。
沈暮时道:“那边是沈家先辈埋骨之地,我父母都埋在那里,离这里很远,最近的墓穴距离这里十里远,周围种了不少松柏,根本不可能看到。”
苏夕影沉默了,没有谁会到人家埋骨之地集会,更不可能进入祭司府后沈暮时没有察觉。
沈暮时握住他双肩:“你真的看到了吗?”
苏夕影点点头。
“没事,别害怕,就算是鬼也是沈家先主,你是我明媒正娶过来的,他们保护你还来不及,怎会伤你。”
听他这么说,苏夕影放下心,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这次入眼的只有森森松柏,间隔很远很远。
沈暮时道:“沈晚俞没死,有人见过他,汜朝人都相信一个人大难不死,是得了上天的神明眷顾,我打算借此机会和汜王谈谈废除人祭。”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嗯。”
原来他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沈暮时,他是有情义的。苏夕影激动地点点头,道:“上次咱们在城外见到流星时,我计算过,今晚还有流星,或许可以借助它。”
二人商定好,吃过晚饭,沈暮时独自去见了汜王。
此夜无月。
苏夕影留在府中等消息,夜晚外面街上灯火通明,人间烟火阑珊,即便如此,仍挡不住夜幕上划过的道道蓝色流星。
沈暮时已暗地里放出消息,时辰一到,有人到街上起哄。
苏夕影看着那流星,闭上眼,在心默念。耳边听到乐曲声,苏夕影没睁眼,自然也漏掉了松柏林里的景象。
那不是他所看到的白日见鬼,而是一些躺在古老典籍里面的事物活了,如果他进过沈家藏书阁就会知道,沈家祭司暮字一脉相承,汜朝人将他们视为神,也确实有一些超乎常人的本领,而这些本领通常只能在特定的时机形成和激发,这万鬼有灵,正是沈暮时在这日所做的决定。
屋子里没开灯,苏夕影环住手臂坐在床上一角,一眨不眨看着门。
沈暮时是夜半赶回来的,没惊动任何人,推开门,又轻轻关上,苏夕影一直在房间里等他,伏在腿上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沈暮时脱下外袍,把他抱起来摆好睡姿,俯下|身吻了一下对方额头。
苏夕影本就没睡实,有动静就醒了,额头上贴着唇,苏夕影没动,等沈暮时松开他,才轻咳两声。
“原来没睡啊?”
沈暮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仗着脸皮厚,还能和他搭几句话。
苏夕影揉揉眼睛道:“睡着了,本来想着等你回来,一不小心睡了过去,你一碰,又醒了。”
“看到流星了吗?”
苏夕影点点头。
他不但看见了,还许了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许了很多事情,把能想到的都许了,也希望那流星能带给他心想事成。
沈暮时又道:“汜王答应了,方才已经下了诏书,赦免所有人祭,今夜之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祭祀而死了。”
他说的是对的。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因为祭天而死,这项风靡汜朝几千几百年的古老恶习终将不复存在。
在此之前,民间早已有这样的呼声,沈暮时选的这个时机很合适,正巧在边境告急,北陆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之时,这一举措,无疑能聚拢起民心和军心,这一夜过后,第二日就是昭告天下,人们奔走相告。
省司监夜里就解散了,许多少年的家属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得到消息,纷纷跑到省司监山下。
绝处逢生,阳光照进了森严黑暗的省司监,也照在了亡人的尸骨上。
苏夕影跟着沈暮时去了一趟省司监,把当初他们在焚烟院居住时的东西带走,再过不久,这里会被改造成书院,这也是沈暮时决定的。
管事嬷嬷见到苏夕影时,也收起了过往飞扬跋扈的样子,那支皮鞭被她丢到了地上,生平第一次笑着迎上来道:“二位来了啊?我早就让人把二位住在这里时的东西收拾妥当,等二位来取。”
“要怎么处置她?”沈暮时问道。
苏夕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是和蔼可亲的,但也只有一瞬,一瞬过后,他又想起当初她的虐待,不过省司监散了,管事嬷嬷也要回乡,他也不想再怨恨她,二人从此就此别过。
苏夕影道:“算了吧,就此别过,冤冤相报何时了,放她回乡吧,她也有自己的家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放在这里虽然不那么合适,却是苏夕影心中想的真实想法。
听他这么说,沈暮时摆摆手,饶过管事嬷嬷,带苏夕影离开。
二人走出几步,忽听管事嬷嬷道:“阿影?”
苏夕影怔一下,停下脚步看她。
这是管事嬷嬷第一次喊他如此亲切,倒真像是他的长辈。
沈暮时默默牵住苏夕影的手,转过身。
管事嬷嬷背对他们,解开衣带,掏出一个纸包,理好衣服,走过去捞起苏夕影的手腕,把纸包放到他手心。
苏夕影有些迟疑,抬起头,看管事嬷嬷的神情不像要对他下毒手的样子,以后可能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苏夕影这样想着,把纸包攥在手里。
管事嬷嬷道:“我先前受人利用,在水牢里给你下了毒,这里面是解药,回去服下即可解毒。”
“哪次进水牢,为什么我没有印象?”苏夕影道。
“你总共就进过一次水牢好吗?”管事嬷嬷白他一眼,转向沈暮时道:“那次他在祭台上晕倒,多谢祭司赦免他,老朽有眼无珠,遭人利用给他下了毒,后来知晓真相也不便明说,又见祭司倾心于他,本以为老朽这条命不保,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不记仇。”
沈暮时拿过解药放在鼻尖,须臾放回到苏夕影手中,道:“谢我倒是不必,这毕竟是我枕边人,保他是肯定的,嬷嬷这毒具体如何,还请细说。”
苏夕影只记得那次在水牢,他看到了原主留在脑海中与沈暮时初次相遇的画面,其他的,一概不记得,他感觉自己脑袋可能坏掉了,这记性差的离谱。
管事嬷嬷道:“毒是慢慢发作的,最开始有心痛畏冷迹象,满一年后,毒性全部发作,像是染了伤寒,实则比伤寒夺命得多,这药记得拿去吃,否则小命就要不保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
苏夕影上前几步问道:“嬷嬷,那人是谁?”
“斯人已死,何必得知。”管事嬷嬷脚步没停,过去拿起她的行囊,朝山下走。
守了这山一辈子,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53、指尖拂情网3
◎汤圆和元宵谁好吃◎
斯人已死,何必得知。
苏夕影拉拉沈暮时袖子,转身拿了他们的东西,向山下走。
贵重的东西不容易拿下山,便留在了山上,沈暮时矮身把苏夕影手上的两只包裹拿到自己手里,笑道:“厉害啊,省司监管事嬷嬷都被你折服了。”
苏夕影干笑两声,道:“你就别逗我了,她是忽然良心发现,单凭我自己可不行,不过这样也好。”
“什么好?”
“世上多一个好人比多一个坏人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