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多虫蚁草兽,他不能往山上跑,就只能往城里跑,李思齐又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和首饰,摸到了鼓鼓的一团才松了口气。
有了钱他去哪儿不成?
去城里,去外地,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潇洒就是。
李思齐越跑越快,眼看着到了村口,他心里一喜,正要加快脚步,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人眼熟,来不及多想便换了个方向,还没跑两步又出现一个黑衣人。
意识到自己是跑不了了,李思齐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壮士为何拦路?”
没人回答他,黑衣人的身影却离他越来越近。
李思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正要扭头再跑回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20章 努力成为小娇妻的第二十天
昭阳殿。
周思坐在床上发呆,自从陛下那晚喝醉了之后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冷言冷语,甚至偶尔闲暇时还会给他念个话本打发时间,只除了一件事,就是将他手腕上的链子解开。
周思无所谓解开不解开,毕竟能留在陛下身边已是万幸,他不敢再奢望别的,只是最近汪林看他的眼神实在热切,还总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自从五年前他离开又回来之后汪林看他多是厌恶又怜悯的态度,既厌恶他不声不响的离开昭阳殿,又怜悯他跟陛下纠缠不清的心酸,周思理解且接受。
可最近老这么殷殷切切的看着他,着实让他心慌。
他现在能留在这昭阳殿全凭陛下的一番怜悯,实在不能再得罪任何一个人惹了陛下厌烦,再者,在这昭阳殿,汪林的态度基本上就代表了陛下的态度,周思实在难以忽视。
周思摸了摸手腕上裹着的绷带,那是前几日绿茹给他裹上的,说是陛下的吩咐。
周思想定是腕间沁出的血迹惹了陛下不喜,于是这几日行动间便格外小心,尽量避免再被勒出血迹。
“公子怎么了?可是手腕又疼了?”绿茹进来就看见周思坐在床上摸自己的手腕,这诺大的寝殿空荡荡的,而周思看上去就像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般,看的绿茹满脸心疼,母爱泛滥。
“没事,”周思放下手腕,对绿茹笑笑:“可是陛下有吩咐?”
周思猜测应该是陛下的吩咐,绿茹平日里虽然服侍他,可也只是在用膳的时候进来,一般情况下是从不进寝殿的。
绿茹点点头,将手里的衣服放在屏风架上,说:“陛下宣您去钦安殿侍宴。”
“钦安殿?”
“嗯,”绿茹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来递给周思,脆生生答道:“今日是十五,有宫宴,您忘啦?”
原来已经十五了,周思默不作声的想,他真的忘了,在这昭阳殿内殿的日子除了等陛下回来也没别的事做,早已忘了日子。
周思捏着钥匙,却没立刻打开,仔细看了看才犹豫着问道:“这钥匙?”
“噢,钥匙是汪总管给的,公子可是有问题?”
周思低头看了下一直放在自己枕边的那个小紫檀木匣子,他记得上次陛下是从那里拿的钥匙,他原以为只有那一把,现在看来,那把应该是陛下特意留给他的。
周思不再磨蹭,熟练的把自己手腕上的铁链打开,又把钥匙还给绿茹将人打发出去才站起来穿衣服。
绿茹备的是一套月白色的长衫,盘子里还摆着几块玉佩,周思随意挑了块系在腰间,十分不自在的走了出去。
他从未穿过这样白的颜色,这样朗月清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实在有些浪费,更何况环佩玎珰,像个小公子一般。
绿茹看惯了周思穿着寝衣窝在床上的样子,乍一看这装扮也满是讶异,站在周思面前张嘴张了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很丑吗?”周思有些忐忑的问。
绿茹使劲摇了摇头,惊叹道:“太好看了公子,怪不得陛下喜欢你,公子以后就该多穿些这样颜色的衣服,很衬您。”
陛下,喜欢他?
周思不知道绿茹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个结论,尽管觉得荒谬,还是忍不住跟着想陛下真的会喜欢这套衣服吗?
但看绿茹满心欢喜的样子,想来陛下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讨厌他。
周思出了昭阳殿,却见台阶下停着一顶小轿,绿茹快步走下去掀开了帘子:“公子。”
“给我的?”周思百思不得其解,他非朝廷重臣,亦非帝王宠妃,在这宫中行走怎么就能用轿呢?
绿茹使劲点点头:“对呀,公子可是陛下跟前最受宠的人,这自然是给您用的。”
最受宠…
周思不知道绿茹又是从哪儿得到的这套说法,尽管错愕,还是上了轿。
昭阳殿离钦安殿不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周思就听绿茹说到了,周思下了轿,习惯性的往下人用的偏门方向走,被绿茹一把拽住了袖子:“公子,时辰快到了你要干什么去?先去见陛下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说着就把周思往正门处推,侍卫们早得了吩咐,并不拦他,周思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占到了钦安殿门口。
绿茹已经让门口的小太监去通报了,周思整个人就跟呆了一样,只愣愣的站在那儿默不作声。
绿茹只当他紧张,便小声提醒道:“公子放心,有陛下在,没人会欺负您的。”
周思不放心,他放不了心,他整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不是说好的来侍宴吗?哪家侍宴的奴才要走正门?还得特意请人通报的?
不都是悄悄从偏门进去,还得注意着不能引起其它贵人的注意吗?这般大张旗鼓,他是来侍宴的吗?
几句话的功夫钦安殿大门已经打开了,汪林亲自出来迎接,客客气气的笑眯眯道:“周公子请,陛下可等了好一会儿了。”
周思点了下头:“有劳。”,瞧着汪林给他做的手势,十分不自然的迈过了这钦安殿正门的门槛。
进殿的那一刻有无数道目光看向他,有羡慕的,嫉妒的,还有怨恨的,每个人都死死的盯着他,周思从未被这样多的目光注视过,强忍着压下心中的不适,快步走到高台下双膝跪地行礼:“见过陛下。”
宣雒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满脸都洋溢着周思许多年未曾见过的笑容,但周思觉得这笑容有些假。
宣雒摆摆手,高兴的说道:“快起来,来朕身边。”
“是。”
周思最终坐在了皇帝的右侧,汪林还给他另拿了一副碗筷。
周思:……
周思觉得许是自己五年未近身伺候,他已经不清楚宫里侍宴的规矩了。
今日种种,桩桩件件,实在太过僭越。
但僭越的前提是依规矩,而他周思依的是陛下。
因此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周思倒也一一受了这些安排,只除了不敢直视宣雒。
而坐在大殿左侧首位的礼亲王则气的牙根痒痒,他自从周思进了殿眼神就没移开过周思,恨不得用目光杀死这个魅惑君上的小贱人。
这份杀意在周思坐在宣雒左侧的那一刻再也压不下去,礼亲王直接站了起来,脸色铁青:“陛下,这就是您刚刚说的心仪之人?一个男人?”
半个时辰前,以礼亲王为首的宗亲请求宣雒充斥后宫,为皇室添枝散叶,尤其是礼亲王,不遗余力的想把他的小孙女塞进宣雒的后宫。
宣雒登基五年有余,后宫一个人都没有,这些大臣着急也在意料之中,以往宣雒都是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今日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自己寝殿床上的人儿,于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心念一转便换了说辞:“朕已有心仪之人,但苦于不能封他为后,又舍不得让他屈居人下,所以选秀这事就先算了吧。”
宣雒说的情真意切,礼亲王猜想皇帝八成喜欢了一个身份不怎么上的了台面的女子,这样一想便更高兴了些,这皇宫里的娘娘,除了盛宠,哪个看的不是家世?皇帝自己都知道他的心仪之人当不了皇后,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纵然现在情深似海,不消多久就都能抛之脑后,那皇后之位最终必然还是他家的。
于是便开口笑说让宣雒把那心仪之人带上来,让他们都开开眼界看看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才能让陛下这般珍惜,连后宫都要为他空置。
哪知道,哪知道皇帝居然宣来了一个男人?
本朝民风开放,达官贵人收个男宠之流也算常见,也不是什么大事,男人比女人还更好处理一些,可这个“达官贵人”里可从来都不包括皇帝。
皇帝的家事都是国事,皇帝的后宫亦与前朝牵扯众多,况且皇室血脉必须干净,那这后宫就留不得男人。
即便是没忍住收了人也该藏到宫外,哪有这样宣之于众还大张旗鼓广而告之的?
礼亲王一条一条的阐述皇帝不该收个男宠的理由,说的吐沫横飞,压根没留意皇帝已经变了脸色。
好不容易一条条都说完,宣雒才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依卿之见,朕是不该娶周思为后了?”
“那是自然,”礼亲王见皇帝听进去了他的话心里就是一喜,连忙道:“皇后乃国母,陛下须得谨慎为之耐心挑选,这家世必须…”
语气之激昂,旁边言郡王拉都拉不住。
宣雒不耐烦的打断他:“论家世,朕看爱卿家就很合适。”
这话才真真说出了礼亲王心中所想,可不是吗,满朝文武,哪家比得上他家的嫡孙女尊贵,那可是从小就当皇后来培养的。
但该谦虚的时候还得谦虚,礼亲王笑的十分虚伪:“这,其他大人家若有才貌双全的贤良淑德之人陛下也可考虑考虑。”
“哦…”宣雒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看着自己这个黄舒笑的越来越开心,才悠悠开口道:“不必其他家,朕看爱卿就很有想法,为国为朕也考虑良多,但朕到底喜欢男人,不如爱卿把世子许给朕当个妃子?”
礼亲王顿时变了脸色。
第21章 努力成为小娇妻的第二十一天
礼亲王是先皇的兄弟,在宗亲中说话一向很有分量,还从未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过。
但台上的人除了是他侄子,还是皇帝,礼亲王生生咽下了这口气,铁青着脸道:“陛…陛下,犬子是男的。”
这不是废话吗?宣雒淡淡的点点头表示赞同:“朕知道。”
礼亲王险些气的厥过去,一口老血压在喉腔里,抚了抚心口道:“陛下,乾坤阴阳方是正统,坤为国母,让一个男子入主坤宁殿成何体统。”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表弟,这句话礼亲王没说出来,毕竟他还要把“表妹”许给宣雒。
“有理,”宣雒十分赞同的样子,紧接着便突然话音一转:“但朕喜欢男子,听闻皇叔教女有方,世子也是十分的朗月清风,在京城里很有些名声,不如皇叔把表妹许给朕当皇后,女子入主坤宁也符合皇叔说的大道,再把世子给朕做宠妃朕心里也欢喜,皇叔为国事为家事都鞠躬尽瘁,合该再封个国丈做做,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宣雒语速不紧不慢的,甚至都没往日那般冷着脸,可说出来的话就好像刀子一般句句扎在礼亲王的心上,等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礼亲王那口老血终于没压住直接吐了出来,胖胖的身子往旁边一倒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宣雒不管他是真的被气晕了还是没法回话装晕的,见场面乱作一团结果合他心意便不再说别的,只冷静吩咐汪林:“皇叔身体不适,还不快扶到后面去让太医过来诊治,朕还等着跟世子彻!夜!长!谈!呢。”
汪林点头应是的瞬间看见礼亲王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心里暗叹这些人以为陛下好性了这么几年就真的好欺负了?当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天天把太傅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时候这些人怕是忘了。
周思从坐在宣雒边上就低着头一言不发,刚进殿时的忐忑不安和那丝隐秘的欢喜自礼亲王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彻底消失,他明白自己今日是来当陛下的挡箭牌的。
礼亲王被扶到了后殿,剩下的人都战战兢兢坐立不安的勉强留在这大殿之上,无他,皇帝不走谁敢先走?
宣雒在台上稳稳当当的坐着,时不时的给周思夹点菜,看的一众人是胆战心惊的,都怕当了下一个被陛下开刀的人。
宣雒杀鸡给猴看,鸡在后殿躺着不敢发出声音,猴儿也一个个吓的面如土色跟一群鹌鹑似的缩着脑袋食不知味的饮酒用膳,此战可谓大捷。
宣雒做够了宠爱周思的姿态后终于大手一挥起身离开,让众人慢慢享用,周思跟着出去的时候还听见了殿内此起彼伏的呼气声。
宣雒先一步上了车驾,周思十分自觉的站到了宫人的队尾,过了片刻却发现队伍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周思一抬头只见宣雒正在侧身探出了个头掀着帘子看他。
周思心念一动,连忙小跑到车驾旁边,低着头恭敬的问:“陛下有何吩咐?”
“上来。”宣雒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就放下了小帘,剩下周思在那儿琢磨这两个字的意思。
龙撵已经抬起,断不可能因为他再放下,早有机灵的小太监跪到驾前充当马凳,周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踩着小太监的背上了龙撵。
他怕陛下等的不耐烦。
龙撵很大,宣雒坐在里面,右手边放着个小几,各色点心茶水并一些书册放在上面,左手靠着个靠枕,周思小心翼翼的在最外面找了个角落无声的低头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