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筝对着刚转过身的老?姚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拎着人走了。
一?路上?,碰到的人大?多都会和他们俩打个招呼,等到回?了他俩的小屋,邵云朗便把人给?压到了门板上?。
打仗是会死人的,没什么比劫后余生的吻来的更热烈。
分开时邵云朗嘴都麻了,察觉到顾远筝的躁动?,他笑着抬眼,“顾大?少爷不先洗个澡吗?”
顾远筝垂眸,又难舍的啄了一?下他的唇角,低声道:“先给?你上?药。”
这两年给?对方上?药都练的手熟了,邵云朗懒洋洋的活动?了一?下后背,疼的一?咧嘴,“不上?药,我也?去洗澡,这他娘的都快臭了。”
顾远筝不赞同的皱眉。
每次他一?受伤,顾远筝都是一?副皇帝驾崩了的表情,邵云朗已经见怪不怪了,立刻哄道:“这次没破皮的地方,后背那几鞭子,老?姚打的像挠痒痒,走走走洗澡去,你不刮刮胡茬我可不亲你了,扎嘴。”
冰封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顾远筝满眼无奈道:“以为你的不扎人吗……这次又为什么挨罚?”
“晚上?说。”邵云朗笑眯眯的凑过去,“边亲热边说,顾美人,半个月没见着,可想死爷了。”
药也?没换,只换了个吻,两人又一?同出了门,顾远筝道:“你也?只是嘴上?想罢了。”
“咳……”邵云朗心虚,“不是,之?前我想着吧,等爷再长大?点是吧?谁他娘的能想到,我是长大?了,你那玩意儿也?跟着长……”
他抬手勾住顾远筝的脖子,“顾哥,你那东西,进去会死人吧?”
顾远筝好笑的拍了拍他搭在肩上?的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你跟它也?熟了。”
“唉?”邵云朗摇头晃脑,“不熟不熟……”
此战大?获全胜,又缴获那么多牲畜,晚上?自然要庆贺一?番,秦靖蓉治下极严,今夜也?破了例让喝酒了,全军上?下同乐,围着篝火吃烤全羊。
羊油滴在篝火上?,火焰扭曲向上?舔舐羊肉,随军的厨子手脚麻利的片下火候正好的肉,焦香引得这群围坐的半大?孩子直吞口水。
邵云朗靠着顾远筝,不出征时他们都未着甲胄,只穿了里面那件白色短打,火光跃动?在他茶色的眼睛里,盯着篝火看了一?会儿,屈肘怼了一?下顾远筝。
“唉?像不像咱们初遇那天?”邵云朗问。
不知?是不是见惯了生离死别,心便愈发冷硬,如今他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提起青州那场荒谬的“营救”。
“那日我蒙着眼,看不见篝火。”
顾远筝回?想起的却是少年摘下面具的那个瞬间。
他自认不是耽于美色的人,但那日,少年握着面具的手骨节分明,半隐在面具后的一?张脸在烛火下带着恰到好处的张扬。
不咄咄逼人,只是动?人心魄。
现如今,他身侧的青年将军气质却愈发悍利,像染了血的刀,他看着邵云朗一?日日蜕变,与?有荣焉的同时,也?有说不出的遗憾。
更希望他永远是花团锦簇的模样。
“啊,对了。”邵云朗坐直了,从怀里摸出那把匕首,递到顾远筝眼前,“好不好看?岁金的,削铁如泥,你看这鸽子蛋,啧,成色上?佳,送你了!”
顾远筝看了一?眼,暗道好晃眼。
不过他是什么人,自然不会照实?说,再说邵云朗送他的,自然什么都千般好。
两人正坐在角落里说小话,没看到有传令兵去了坐在主位的秦靖蓉身边,也?耳语了两句。
秦靖蓉面上?露出惊诧的神色,看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她?那一?对儿徒弟。
她?暗道真是没眼看,怎么就腻歪不够呢,手一?抬,叫人把这俩人叫到身边来坐。
邵云朗被他师父拎到了众目睽睽的地方,自然不能再粘在顾远筝身上?,他不情不愿的坐直了,对面坐的正是秋水关的监军崔宁。
崔大?人大?概是武将们最喜欢的那一?款文?臣,从不酸文?假醋,从不多言多语,更是从不指手画脚,有他从中与?雍京方面斡旋,秋水关竟然比以前更受户部待见了几分。
用韦鞠将军的话说:娶个婆娘都不会比崔宁更周到了。
后来从顾远筝那里才知?道,这位算是顾相的半个学生,秦靖蓉写了书信特意跟顾蘅求来的。
此刻那崔大?人正遥遥举杯致意,邵云朗自然不会不给?面子,也?端起酒杯回?敬,两人便对饮了一?杯。
喝完酒,邵云朗问顾远筝,“师父让咱们坐的这么靠前干什么?”
顾远筝将鱼腹处的大?刺一?一?挑出来,闻言竹箸一?顿,“此次出征,是你做的行军策略,师父大?抵是要说这件事。”
此前,秦靖蓉日常考核他们两个人的兵法,师徒三人围坐一?处,便是讨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朔方原,直取蛮子的和桦部。
便是顾远筝,在行军打仗这方面的天赋也?远不如邵云朗,这小混蛋怕是做梦都在琢磨这件事,那晚两人上?了床,正滚做一?团热火朝天之?际,邵云朗一?个机灵蹿下了床,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捞起行军地图,嗷嗷叫着他知?道了。
他于群山之?中取出一?条路,只要有人牵制科索部,主力就能绕到和桦部后面,且只有春季和桦部南下放牧才行得通。
邵云朗高兴了,系上?裤腰带就去找了秦靖蓉,留下无奈的顾远筝和精神奕奕的小兄弟。
秦靖蓉用了他定的策略,这本就没什么,邵云朗不认为自己提出来能有什么用,他年轻,就算军中两年有了些军功,到底也?不足以指挥这么大?规模的战役。
听顾远筝这么说,邵云朗迟疑道:“这不好说吧,有损师父在军中的威信?”
他揣摩人心却比不上?顾远筝。
顾远筝放下竹箸,将挑好的鱼肉送到邵云朗的小案上?,“你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征北将军也?是这个年岁开始展露锋芒,这功劳也?不是凭空让给?你的,而是你应得的,师父自有她?的考量。”
他想的没错,秦靖蓉今夜就是要说这件事。
她?如今鬓角已经染了霜色,有意推举新人倒也?正常,手下几名老?将军脸上?虽有不忿之?色,可邵云朗平日里又讨人喜欢的很?,一?时竟只有喝彩声。
崔宁是个人精,立刻拱手道:“云将军如此功绩,自当一?并上?书呈与?圣上?,这件事老?夫自当尽心竭力。”
秦靖蓉笑的得意,拱手和崔宁互相吹捧了一?番。
邵云朗听见崔宁说要上?书给?庆安帝,一?瞬间眸色便复杂起来。
两年了,他终于以一?个陌生的名字,再次回?了雍京。
手腕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邵云朗回?神,便见顾远筝眸底火光明灭,轻声提醒他,“吃鱼,要凉了。”
邵云朗垂眸,夹起鱼肉,又听顾远筝说道:“殿下,这才只是个开始,来日方长。”
“嗯。”邵云朗吃了鱼肉,又给?自己倒了酒水,“我倒是不急,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秦靖蓉端着酒杯过来问。
“没什么,师父你怎么下来了?”
他起身相迎,这才发觉坐于案上?的将领们都去围着篝火谈笑喝酒了,秦靖蓉这才过来。
“给?你赔罪来了。”秦靖蓉叹了口气,举杯道:“方才有人来报,泗水春汛,涨水后淹了早前你驻扎的那片平原……所以你一?直是担心泗水,这才着急进攻的?回?来怎么不说?”
邵云朗挠头,无奈道:“直到我撤军,它也?没涨起来,我就觉得……没说的必要。”
“你啊……”秦靖蓉摇头,“受了委屈该说的时候要说啊。”
“我说啊。”邵云朗狡黠的眨眼,一?手拉住顾远筝,“我打算回?去和他说。”
顾远筝:“嗯。”
秦靖蓉被这俩崽子气笑了,瞪了他俩一?眼,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师父错了!”她?坦坦荡荡的说,“不过那顿鞭子也?收不回?来了,下次你再犯错便抵消了吧。”
她?看着眼前两个俊美的青年,又轻声道:“别怪师父盯的紧啊,现在不对你们严苛一?些,等你们真坐到了高位上?,也?就没人再敢打你们了。”
邵云朗也?不知?道秦靖蓉今晚怎么突然就感性起来了,他和同样一?头雾水的顾远筝对视一?眼,一?同躬身齐声道:“学生受教。”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了,但还没完全长大
总想多多给你们写一点,发的就晚了,有时候是真的卡,都不要熬夜哦宝子,起床再看●^●
30.第 30 章
半月后, 庆安帝的旨意到了秋水关。
论功行赏,秦靖蓉封侯,其?他人也一个不落的得了几个听着漂亮的虚衔。
皇帝龙颜大?悦, 还着意赏赐了两位小将军, 一人一副全套的披挂, 赤色云锦里衣、岁金的甲胄,还有一顶紫金冠。
这东西屁用没有, 毕竟是皇帝赏赐, 又不能真的披挂上阵, 有所损坏是要掉脑袋的, 请进祠堂里供着便是它的最?好?归宿。
赏赐过后, 那内侍竟又摸出了一道旨意。
众人面面相觑,刚要起身的众人只得又跪了回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承大?统, 南北靖平而河清海晏,天子非穷兵黩武之君, 惟愿,臣子所率亦非好?战之师……”
听到这里, 邵云朗心里便隐约察觉到不妙了,但?此刻他跪在秦靖蓉身后, 竟有几分荒诞的好?奇。
好?奇那个皇帝还能做出什么荒唐事。
“今与蛮族王庭议和,缔结新?约, 往来纳贡,互不进犯……”
后面说?什么邵云朗没听见, 他见秦靖蓉身体?抖的厉害,便有些担忧的和顾远筝对视一眼,待到那内侍念完圣旨, 秦靖蓉领旨谢恩,起身时一个踉跄。
邵云朗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为防来的是宫中熟人,邵云朗带了半张面具,对外说?他容貌有损,同僚们本还有几分心思在他脸上,此时也没人注意了,众人皆是面孔涨红,相比之下?,顾远筝和邵云朗反而显得镇定了。
谁也没想到,打了胜仗后等来的不是乘胜追击的命令,而是要他们偃旗息鼓。
内侍自?然察觉到这一屋子快顶掉房梁的杀气,擦了把汗勉强说?着场面话:“将军想是过于?劳累了,你看,这陛下?是十分体?恤诸位的,日后不必打仗,这日子也能清闲些,呃……”
“不必打仗?”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问:“那哲里察布死?了那么多?人,便如此作罢了吗?他们也都是大?昭的子民啊,他娘的狗屁蛮子!陛下?他……”
“韦叔。”顾远筝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他提醒道:“这是圣旨。”
你想抗旨吗?
韦鞠脸色难看的很,偏眼眶红了,半晌冷哼一声,袖子一甩便走,竟未和那内侍再说?一句话。
“公公,韦将军他身上有伤不舒坦,心情难免烦躁一些,还请公公莫要放心上。”邵云朗轻笑着打了圆场,“秦将军上次受的伤也还没好?利索,末将先带她去休息了。”
“唉唉……不打紧,不打紧……”内侍赶紧借坡下?驴,笑呵呵道:“将军们都辛苦了,若没什么事要上奏,那奴才?就……”
顾远筝一抬手,“我送公公,请。”
等顾远筝带着人走远了,邵云朗低头问几乎靠在他肩上的秦靖蓉,“师父,您怎么样,叫军医过来吗?”
秦靖蓉面色苍白如纸,她喘了两下?,摆手道:“算了,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口气没过来……你直接扶我回房就行。”
邵云朗干脆在她面前蹲下?身,轻声道:“我背您。”
青年背脊宽阔,从后面看俨然就是个成年男子的身量了,秦靖蓉想起邵云朗和顾远筝刚到这秋水关时,还是两个青葱少年,纵然受过磋磨,却也总带着一股子青涩的莽劲儿?。
而方才?,这俩臭小子竟一个比一个能沉得住气。
她不由得轻叹一声,孩子是真长大?了,也不客气的趴到了邵云朗背上,任由邵云朗将她稳稳背起。
回去的路上,秦靖蓉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她侧目看见校场上还在操练的兵士,和更远处有几分残缺的铅灰色城墙,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茫然。
这么多?年,她、严耀、韦鞠……还有北疆那些老战友以及无数长眠于?朔方原的将士……他们坚守的到底是什么。
好?一句,天子非穷兵黩武之君,惟愿,臣子所率亦非好?战之师,可若没有他们这群好?战之师,又哪里还有大?昭的河清海晏!
她胸口气血翻涌,滞涩的像塞了个就要炸开的火药桶,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咳咳……”
背上的人猝不及防的开始咳嗽,邵云朗脚步一顿,试探道:“师父?”
一口温热的血喷溅在邵云朗肩上,圈着邵云朗脖子的手也松了。
邵云朗脸色微变。
……
西南的倒春寒格外的冷,就算是已经入春,仍时不时会来上一场雪,晚上仍是春寒料峭,朔方原上春风照往年更阴冷了几分,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邵云朗将炭火拨的松散些,见他还守在这里,贴身伺候秦靖蓉的女将道:“云小将军倒也不必忧心,便先回去吧,这里我守着。”
邵云朗拍了拍手,起身客气道:“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跟着添乱了,有什么体?力活你叫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