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爱不释手。
郗池按住钟烨的手:“不要摸了,有些不舒服。义兄既然看过了,我也该将衣物放下。”
钟烨道:“会留疤?”
郗池点了点头:“不可避免,无碍,伤疤而已,又不是断腿。”
钟烨思索片刻,他在想要不要郗池继续留着这道残缺,残缺是满足了钟烨不可说的私心:“我家有祖传的秘药,哪怕多年的疤痕也能除去,你身上的自然能治好。下次我给你带来。”
郗池有些惊讶。
钟烨帮他将衣物放下。
郗池长发略有些散乱,墨发雪肌十分鲜明,尖尖下巴也让人觉得爱怜。灯下少年如此美好,钟烨正当盛年,他呼吸一滞,深邃目光落在郗池的脸上,抬手整理了一下郗池的长发:“贤弟。”
郗池不大适应这般和人亲近,即便他的母亲也没有为他整理头发整理衣衫,祖父母位高权重养尊处优更不会如此。
可心里又有一股说不清的暖流。
他推开钟烨的手:“等下是要睡觉的,不用整理了。”
郗池靠在枕上,钟烨身下状况也不能离开,他也睡在了郗池的身侧。
九月已经冷了,房间里也是带着寒意,钟烨却没有丝毫寒意。
冷静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郗池道:“你今晚在这里歇息吧,我们兄弟两人说一会儿话。只是顾师兄给你准备的客房又用不上了。”
钟烨抬手将郗池搂在了自己怀里:“我没有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你就像我亲弟弟。”
郗池笑了一声,他听着钟烨的心跳,对方心跳怦怦,他仰头道:“那你就是我亲哥哥了,哥哥,睡觉吧。”
郗池今天走了长时间的路,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在他身侧熟睡了。
钟烨睡不着。
一边是迎州兵乱,一边是错综复杂的朝堂势力,两王之间的权力要收回,地方吏治需要澄清……开创一个盛世,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
此时他的怀中还有一名风华绝代的公子。
如果时间是五年后,给他五年时间收拾暄朝混乱的朝政——或者用不了五年,再给他两年时间,哪怕付出天大的代价,钟烨大权在握,他也要将这人强夺回宫。
第14章
等郗池熟睡之后,钟烨才披衣出去了。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两边的红木画花卉六方贡灯亮着,晕黄灯光和月光将人影拉出了长长的一条,这夜里的一切便显得格外萧瑟。
西风袅袅秋,山山黄叶飞,钟烨面容在灯下也是冰冷的,如这秋日天气一般。
顾良跪下将淳安府知府乌仁到来的事情告诉了钟烨,乌仁威胁他索要五万两银子的事情也告诉了钟烨。
钟烨目光望着远处。
皇上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顾良的心便沉了下去,他不知道皇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在朝为官,他的身家性命都掌控在皇上的手里,说不怕皇上自然是不可能。
他不仅怕,还很怕。
顾良的头贴着冰凉的地面,静静等候钟烨说话。
钟烨语气淡漠:“顾良,诬陷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你可知晓?”
顾良道:“臣知晓,欺君之罪臣万万不敢犯。”
“此事朕会派人调查,倘若你所言不虚,朕自然惩罚乌仁,”钟烨道,“你在青县做得不错,卫黎省前些年总闹水灾,治水修堤是本省重任,若有贪污腐败的官吏在,朝廷拨下来的银子用不到实处,百姓还是会流离失所。”
郗池揣测的果然不错,顾良稍微缓了一口气:“臣在位自当公正廉洁,不负皇上委托。”
钟烨点了点头:“你先退下吧,明日会有人去府衙调查。”
卫黎省官官相护,只揪出一个乌仁自然是不可能的。乌仁倒了会有和乌仁一样的官员顶上来,卫黎省的巡抚与锐王关系千丝万缕,每年都会给锐王百万两的银子。
乌仁一个知府是小,可他背后牵扯的是官僚之间结党营私,是地方与中央、王爷与皇帝争权夺利的关系。
钟烨对于顾良这样的年轻人有重用的念头,朝廷是该多换换血,把一些尸位素餐的人换下来。
但是关键得看顾良本人够不够聪明,倘若顾良足够聪慧,能在一系列的碰撞中找对位置存活下来,日后定然会被委任要职。
倘若顾良是个蠢货,就是钟烨在和锐王博弈中的牺牲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种。
前期钟烨不想插手,但现在么——顾良是郗池的师兄,郗池重情重义之人,钟烨不想郗池伤心,自己只好提前动作了。
山中夜晚格外的冷,现在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取暖设施,钟烨回了房间见郗池在锦被中睡得正熟,晕黄灯下呼吸均匀,雪白面容上泛着淡淡的红。
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吧。
郗池本来就是一个温柔坦率的人,平时只仗义行善疏财帮人,不做什么亏心之事,哪怕做梦也不会梦到残忍血腥。
不像钟烨,钟烨刀光剑影中走出来,见过血液顺着宫廷汉白玉台阶一级一级的流淌下去,亲手杀过人,做过恶事,即便做梦,也会梦见深渊地狱。
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郗池半梦半醒觉得自己身边空了,他迷迷糊糊的揉一揉眼睛:“义兄,你怎么醒了?是口渴出来喝水?”
钟烨坐在床边,顺势将郗池拉入了自己怀里:“我没事,你继续睡吧。”
郗池觉得两人这般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先前很少见到同窗之间这么搂抱的,看起来就很肉麻。
可两人都是男子,又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彼此之间不会吃什么亏,抱抱就抱抱了。
朦胧中是想过外人传他和盛月那档子事,可郗池想起此时只觉得厌恶和反感,从不愿深入去了解。
他尤为喜欢钟烨,觉得钟烨和盛月格外不同,所以不会将清风霁月的钟烨往这方面去想。
他靠着钟烨的肩膀,感觉男人手掌在自己背上轻轻拍着,这种力道让郗池觉得舒服且安稳,他忍不住将手搭在了钟烨身上。
钟烨紧紧拥抱着郗池,在郗池耳边低声道:“小曦。”
薄唇若有若无的擦过郗池耳垂。
郗池顺势躺了下来,与钟烨枕在一个枕头上:“你身上太凉了,进被子里暖一暖。”
钟烨与他进了一条被子,郗池抱住钟烨的肩膀:“睡吧。”
他看郗池困得厉害,意识都不怎么清醒,一手卷了郗池的一缕墨发,与自己的一缕墨发缠绕在一起,打了一个死结。
第二天两人睡到天亮,钟烨的作息早就醒了,只是没有起来,他装睡等郗池苏醒。
郗池醒来自然要睁眼伸懒腰。
发现义兄睡在自己身侧未醒,郗池抬手推一推钟烨的肩膀:“义兄,我们该醒了,时候不早。”
钟烨狭长凤眸睁开,幽深若潭水的眸子直视郗池:“好。”
郗池起身时发现自己一缕头发和钟烨的头发缠绕在了一起,长发便是这样麻烦,经常会绕在一起打结。
两人暂时分不开,郗池与他双双下来找梳子。
郗池道:“昨天应该睡两只枕头,靠太近头发都缠在了一起,梳不开只好剪断。”
桃木梳梳了两下也没有梳开,只能用剪刀把这两缕头发剪下来。
郗池找了剪刀,一手捏了两缕墨发,他看钟烨一眼:“义兄,得罪了。”
青丝齐齐剪断,郗池和钟烨各自少了一小缕发尖。
所幸并不影响仪容。
钟烨将这两缕墨发握在了掌心。
一早上钟烨便告辞了,他说有空会过来,将治疗伤疤的药物赠给郗池。
这两缕分不清彼此的墨发后来被钟烨理顺装进了香囊里随身携带。
青县这边事情繁多,京城里的事情也少不了。
首先便是郗家。
诚王想把自己这个亲生的小儿子留在郗家。
郗修远虽好,可修远不是郗家的血脉,诚王平日没有亏待过修远,他更不想亏待自己亲生儿子,想让儿子在京城里于自己的庇佑下成长。
毕竟在京城里,诚王也是个说一不二得皇帝宠信的权臣。
他现在听从了郗修远的建议,想给郗池说一门比较好的婚事,倘若郗池看上了京城里哪个温柔贤惠的姑娘,与人拜堂成亲后留下来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家里有不错姑娘的人家他都一一打听过了,还真有几个待字闺中不错的姑娘。
其中郗修远推荐的刘阁老家的小女儿最好,出身好长得好性格好,和郗池那是真的般配。
为此诚王还特地跑到了刘阁老家一趟。
刘阁老知道诚王是什么意思,他不晓得诚王有个亲儿子,只当诚王是为了世子郗修远而来。
就算不是郗修远,诚王本人还没有续弦,刘阁老愿意把小女嫁给诚王当王妃。
诚王备受皇上的宠爱,诚王本人也豪气冲天,他是京城各大势力想要拉拢的对象,刘阁老自然动心。
他让自家小女儿出来奉了一杯茶,亲眼见过刘小姐后,诚王有些犹豫了。
诚王是娶过天下第一美人的男人,不过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给了他不少阴影,导致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再娶。
诚王的眼光实在太高了。
回去后他犹犹豫豫的对郗修远道:“修远啊,这小姑娘长得太矮了。”
郗修远对他爹挑三拣四的态度十分无奈:“父王,人家刘小姐现在十三,过了年才满十四岁,个子还会再长的,嫁人后就长高了。”
本朝女子出嫁的年龄就是十五六岁,诚王的前王妃嫁他时也是这个年龄。
大概诚王自己变成熟了,最近相好的女子都是妩媚丰满一挂的,所以总觉得刘阁老家的女孩儿一团稚气,看不出什么国色天香来。
“她现在只到阿池胸口那么高吧?难道娶回家阿池还得带孩子?爹真觉得奇怪。”
郗修远嘴角抽了抽:“京城中贵族人家,年龄十五以上就算没有出嫁也订婚了,况且阿池才十八岁,女孩子比他小三四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诚王吹毛求疵,郗修远也拿他没辙,谁让这是自己老子呢?
郗修远只好再想了想:“我知道宫里有几个公主也没有婚配,她们年龄都超过十五岁了,皇上容貌身高不俗,想必她们也如此。当初因为盛太后和皇上争得如火如荼,没人管她们的婚事。这几位公主都不太受宠,性格如何我还不知道。”诚王想了想:“尚公主也不错,当驸马挺好的,回头我问下皇上哪个公主最合适。”
本朝驸马是可以入朝为官,在宫中不受宠的公主们多数没有嚣张跋扈的性情。
郗池性格温柔,诚王想找个和郗池同样温柔的姑娘,两个脾气好的人在一起不会生出事端。郗池长得太好,诚王希望对方也长得好一点。
皇上最近不在京城,诚王只好从其他途径了解,有几位诰命夫人从前常常进宫,她们都夸奖九公主容貌出众性情温婉,最重要的是温柔贤惠,唯一不好的就是九公主生母宫女出身,盛太后在的时候她在宫中待遇不太好。
今年九公主十七岁,年龄正合适。
诚王这边一头热。
郗修远在旁侧道:“我们还是先给阿池写信,告诉他有一门恰当的婚事,让他回来完婚。阿池这边同意了再和皇上说一说,九公主再不受宠也是天家公主,万万不能先惊扰她们那边。”
诚王一拍桌子:“好儿子,你说得对。阿池总在外面瞎跑实在不像话,父王这就写信让他回来。”
第15章
钟烨早早就离开了。
顾良也要骑马去衙门,郗池觉得这两天四处也逛过了,不如和顾良一起看看热闹。
“我和你一起去吧,”郗池想了想道,“看乌仁今天会有什么官威。”
顾良摇了摇头:“你还是算了,他尤为仇恨你,我不想把你拉下水,给你带来麻烦。”
郗池手中扇子颇为风流的展开,他摇一摇扇子,唇畔笑意若有若无:“姚爷是怕麻烦的人么?”
顾良心想自己幸亏没有带什么堂妹表妹在这里,不然她们看到郗池这幅风流勾人的模样准要倾心。
玉面公子谁不爱呢。
郗池温柔又俊俏,长得就惹小姑娘喜欢,天生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顾良叹了口气道:“罢了,那你和我一道过去吧。对了,我想问你个事情。”
郗池和他一起去牵马:“什么事情?”
顾良犹豫不决,最后支支吾吾的说了:“你、你和李公子怎么回事啊?你俩是不是在搞断袖?”
郗池脚下一停:“什么?”
顾良道:“同吃同住的,还让他背着,从前没见你对哪个师兄弟这么亲近,你自己说说,如果是我,我晚上要和你挤一张床,你愿意给我挤么?”
郗池觉得很荒谬,他不想做这种假设:“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和我挤一张床?你有房间休息来我房间做什么?”
“那李公子呢?他也有客房,为什么大清早从你房间出来?”
顾良不是不允许郗池断袖,反正不断到自己头上就行,君子和而不同嘛。
但关键是——这位李玄度李公子是皇上假扮的啊!
伴君如伴虎,皇上作为这个世界上权势最大的人,取人性命太容易了。只有皇上让别人受伤,罕见别人让皇上受伤的。
顾良不想让自己这个善良的师弟受到什么伤害。
“昨晚我和义兄有话要讲,”郗池耐心和顾良解释,“他看起来心事重重,我便把他留下来,多和他说了几句话。断袖是压根没有的事情,他自己亲口说了把我当成亲弟弟,我们真如兄弟,师兄你不要随便揣测我们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