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陛下心头宠[古代架空]——BY:旧酿

作者:旧酿  录入:10-11

  蔺衡眸光涣散,本能对‘安全脱险’四个字格外敏感。
  “对........我还要照顾他,我撑得住.......他一定会醒来,我可以等!”
  “好。”廉溪琢点头,隐下嗓音里的哽咽。“吃点东西,我们陪你一起等。”
  从入席生辰宴起,蔺衡就基本颗米未沾。
  一直往外耗不往里进,被拖垮是迟早的事。
  国君大人强忍难受,才潦草扒拉了两口就将碗一搁:“我去看看阿裎。”
  廉溪琢无奈,清楚现下缓兵之计是行不通的。只得依他的来,稳住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几帖清心药汤灌进去虽不能解毒,但也并非全没效用。
  至少慕裎的脸色看上去有好转迹象,黑气浮动渐慢,四肢麻木出现缓解。
  “国主陛下的求生意识很强!”
  张臻声量拔高,无端传递出一股振奋人心的感觉。
  蔺衡不禁长长舒气,颔首远望,似乎想把窗椽边的暖阳映进眸底,而后一寸寸替慕裎温柔盖上。
  会好起来的。
  他们跨越淮北和南憧的万里距离。
  摒除太子和质子身份鸿沟。
  为的不就是终成眷属,厮守白头么。
  余生漫漫。
  他会等。
  等他的神明苏醒。
  等他的阿裎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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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刻为止,事情仿佛正奔着他们希冀的方向在行进。
  慕裎毒性发作长达一天一夜,期间蔺衡也不眠不休的陪着。运转内力、钻研医书、与周博怀和张臻尝试解毒办法。还广布御旨,召集名医进宫。
  人在生老病死面前总有说不清的恐惧。
  他可以做的,无非是尽自己所能,再求老神仙慈悲一场。
  ‘如果有人会死,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这是廉溪琢倦倦浅寐,陡然响在噩梦里的话。
  梦里蔺衡目光深沉如井,蕴满望不见底的灰蒙。
  “隅清。”
  纪怀尘带着实感的声音将他唤回。
  一瞬愣神,廉溪琢揉揉发胀的眉心,思绪和身体终于恢复同步。
  两个时辰前,周博怀为慕裎施过一次针。配合药汤及内力辅助,病情趋于稳定,蔺衡便轰他们去歇息片刻。
  国君大人无暇理会朝政,这么大个摊子少不得主心骨,廉溪琢就跟纪怀尘商议分工。
  文臣负责批阅奏折,武将负责阵地留守。双管齐下,为他们的国君大人减省负担。
  彼时廉溪琢案牍劳形,刚闭眼半晌,纪怀尘一张愁苦面庞恍惚投进瞳孔。
  “蔺衡怎么样?”想起噩梦,他下意识发问。
  “不太妙。”
  纪怀尘掌心抚过他后背,传递过去薄薄的温暖。
  “慕裎对清心药汤产生抗体,毒性蔓延,就在方才.......呼吸停止了。”
  “呼吸停止?!”
  这消息似一记闷锤,敲得廉溪琢良久喘不上气。
  ..........怎么可能呢?
  前后不过小半天。
  分明他们离开时太医还说了,让国君大人不要太担忧。
  药汤既然有效,后续多服几帖对解毒会大有益处。
  “不行,我要去趟长明殿!”
  “进不去的。”纪怀尘轻叹。“小衡下令封锁殿门,不许旁人打扰。”
  那就是想清净的意思了。
  人遭遇巨大变故,往往首要的应激反应就是躲。与世隔绝,屏蔽一切喧嚷、嘈杂、以及安慰。
  在这种压抑环境里独处,很容易诞生两种极端相反的人格。
  看破红尘,或者试图颠覆红尘。
  蔺衡是国君,掌握生杀大权的同时,亦肩负着万千子民的期望。
  廉溪琢不是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所以他才执拗。
  “我只这么一个侄儿,不论事情糟糕到何种地步,他身旁都应该有我。殿门封锁可以用武力破开,我需要你的帮助,一起吗?”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承乾殿?”
  纪怀尘说着,取出桌脚下的斧头。
  达成共识。
  他们一路横冲直撞,逼退上百禁卫军,生是从外院砸入寝殿。
  仅仅一天一夜,蔺衡整个人像苍老了二十岁。
  发髻中竟显出几缕刺眼的白,他蜷膝半坐,伏在床衔边纹丝不动,连眨眼都缓慢非常。
  廉溪琢何曾见过他这般颓废的样子,心口一痛,险些掉下泪来。
  纵使纪怀尘习惯生离死别,这件事发生在敬重的君王、信任的兄弟身上,还是让他涌起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在外面等你。”
  须臾,纪大将军扛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氛围,率先夺门而出。
  他无意放任廉溪琢独自难过。
  可他若在场,将军的身份只会让他的隅清更难过。
  “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一声喃喃打破静谧。
  蔺衡好像抬了抬头,又好像没有。
  长久未进食水,加上精神紧绷、内力过度损耗,使得他唇瓣干裂消白。
  衣衫处的血污也变得凝结,跟肌肤粘黏到一块。
  廉溪琢眼泛潮热,他蹲下,握住那双有薄茧的手。
  “不是你的错,小衡。”
  “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蔺衡兀自重复,声线萎靡,双目空洞无神。
  他鲜少流露出这副哀戚神情,即便以前旧朝势力不断施压,刺杀者层出不穷,与深爱的人相隔甚远。
  只要心存希望和感激,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句话他常说,宽慰旁人,也宽慰自己。
  但是现在,他的希望和感激都在顷刻间化作飞灰。
  那个傲娇护短,爱吃甜食的心上人,再不能因为两碗酥酪跟他撒娇吵闹,不会钻进棉被里拱来拱去霸占全部间隙。
  没有机会认真吻他,告诉他,你值得被赋予世间所有光明。
  慕裎把满腔温柔从淮北带到南憧,照亮了蔺衡的世界。
  而长明殿终年不灭的灯盏,在今日重坠黑暗。
  廉溪琢摸摸衣襟,似是要取出某件物什。想了想,还是换成根不易察觉的银针。
  “睡一觉,好吗?小衡,你太累了。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蔺衡几乎来不及反抗,虚脱已久的身子经过短暂停顿,绵软砸到地面。
  纪怀尘没走远,听见动静立刻进门:“去偏殿?那有拾掇齐整的衣物跟伤药。”
  “就在这儿罢。”
  廉溪琢偏头,躲藏通红的眼眶。
  “这是他最后同爱人相处的时刻,我们无权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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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衡的确太久没合过眼,一被放倒就瞬间进入昏睡状态。
  廉溪琢清理伤口,纪怀尘替换衣物,两人再合力扶他躺到慕裎身侧。
  他们能为国君大人兼自家侄儿所做的事,也仅此而已了。
  床榻里两个容貌甚绝的青年并肩平躺。
  其中一人的手无意识摸索探寻,直至触碰并握住另一只手,那蹙紧的眉结方有些许松展。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被握那人羽睫微动,似是在极力清醒,给予回应。
  这场景倏然让廉溪琢眼底模糊。
  纪怀尘一怔,盯着落到手背上的泪缄默发呆。
  他不善言辞,万千话语汹涌翻滚,最终凝成一声长叹。
  “隅清.........”
  “嗯。”
  宿命如此。
  很多话不必挑破明说。
  身为将军,前有凶恶敌寇,后有千军万马。
  他没法确保次次平安归来,或许一朝不测,尸骨无存。
  届时连和他的隅清并骨都将成为奢望。
  ‘保家卫国,虽死犹荣。’
  这八个字是纪氏家训第一条。
  纪怀尘从不曾违拗。
  “我懂。”廉溪琢轻呓。
  抛开欢脱贪玩的外表,他早已学会独挡风雨。
  他的心上人是注定要上战场的。
  怎能为儿女情长牵绊退缩。
  “如果.......我是说如果,怀尘。你若真受命运薄待先走一步,别挂念我。”
  “我会好好活着,也会怀揣希望的等。”
  “等到霜发满头,在黄泉路上把平生所见风景,一一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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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借助外力干扰,蔺衡总算得以暂逃困境休养一阵。
  他们不好在长明殿久待,回将军府又恐遇突发状况,便双双挪去长合宫暂住着。
  临走前廉溪琢原本特意调派三倍禁卫军驻守,并嘱托随侍宫人,务必盯紧国君陛下,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知会他。
  却不想千防万防,让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蔺衡沉沉昏睡一夜,于第二日清晨离奇失踪。
  廉溪琢和纪怀尘听闻宫人禀报,忙匆匆赶到长明殿。满殿上下,迎接他们的就只剩慕裎一人。
  小祖宗那身赤红衣袍显然被替换过。
  伤处擦了新药膏,三五样精致点心摆在床头。
  气门紧闭,自是连药汤也灌不进的,因而整个身子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廉溪琢不忍细看,索性别开眼,向跪地请罪的差领冷声喝问:“叫你们时时跟着,为何人不见了才报?!”
  “王爷恕罪!奴的确是依照您的吩咐跟着陛下,可晨起陛下说想沐浴,不许奴进汤屋伺候。”
  其余几名宫人也道:“回禀王爷,陛下令奴等预备早膳,叫先别叨扰二位。说沐浴完他会亲自去请您与纪将军享用,以证感谢近日陪伴辛劳的诚心。”
  啧,混小子。
  真诚心体谅他们辛劳,就该少胡折腾两回。
  廉溪琢愁眉不展,见纪怀尘欲召集部将寻找,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坏了!赶紧给我一匹马,要腿脚最快的那种!”
  “马?”
  纪大将军微愣,旋即急促应声:“跟我走,咱们抄近道!”
  蔺衡既抛开慕裎、蓄意避开耳目,绝不单是找个清静地方转转那么简单。
  他一定有动作。
  而且动作不会小。
  噬命这味毒出自月泽兰,他亦与东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看来,国君大人到底想做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况且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测完全正确。
  唯一遗憾的是低估了蔺衡的行动力。
  以至于飞奔到城防营的时候,隶属此营的五万大军已经伴随圣驾行至途中,预备跟其他驻城的十五万人马在路上汇合。
  廉溪琢怄得直锤墙,让纪怀尘捞了一把方堪堪止住动作。
  “抓人要紧,军队冗长浩大走不远,若去虎门关,太平溪是必经之路。”
  确定方向,他们便不多加耽搁,立即快马加鞭往太平溪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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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逢冬尽时节,临近溪畔的青草冒起嫩芽,使得堤岸绵延数里,入目都是一片浅薄灰绿。
  马蹄哒吧作响。
  两岸几户零散人家见军队疾驰,顾不上燃炊煮米,纷纷躲进屋内隔窗远望。
  也不知是做什么去的,为首那人银盔胄甲,浑身散发着肃杀气息。后边大部队整装齐发,一路行过,留下道交纵清晰的踏痕。
  诚如纪怀尘所说,军队冗长浩大走不远。甫一进入太平溪地界,两匹高头大马就紧随逼近。
  廉溪琢遭不间断的颠簸颠得唇色发白,不待喘匀气,他狠踢马腹加速,直至冲到队伍正前方。
  “陛下要去哪?!”
  城防营的周副督统瞧情形不对,起初还想劝人有话好好说,别当众阻拦圣驾。
  瞥见廉大学士颔首马上,一副兴师问罪的做派,顿时蔫了半截气势。
  蔺衡神色清冷,对投过来的凌锐目光视若无睹。
  “你在质问孤?”
  “臣不敢,臣只是有一事不明。陛下意欲屠城,就不怕世人口诛笔伐吗?”
  “口诛笔伐?”
  闻言,蔺衡面上扬起嗤笑:“难道孤会在乎?”
  实话。
  名声充其量是为历史添墨加彩的陪衬品。
  他从不因虚名而活,自然无畏虚名束缚。
  就算是拼着这个皇帝不做。
  他也要让东洧付出应偿的代价。
  “天道不公无妨,孤来讨便是。”
  “好一个来讨,敢问陛下所为,与月泽兰有何区别?”
  聪明人不用狠敲。
  廉溪琢言简意赅,沉声反驳。
  “月泽兰明知你跟慕裎无辜,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夹在洛琛、月吟之间不得两全。满腔怨怒奈何不了洛扬,就牵扯一个局外人来平衡,这是他所谓的天道。”
  “如今你明知罪魁祸首是月泽兰,没法挽救慕裎,也不能让他再死一回,就牵扯进东洧百姓。陛下痛失所爱便觉天道不公,那数万百姓又有何错?”
  “只因他们身在东洧,就该接受上位者的无端杀戮吗?他们有失偏颇的天道呢,谁来偿还?”
  他声线平缓,逐字逐句却无不表达了压抑的愤怒。
  其实不止愤怒。
  更多的还是心疼。
  心疼当年蔺衡九死一生,带着南憧子民脱离剥削压迫的苦海。
  而今因为一时冲动,将辛苦建成的基业付诸东流。
  “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不曾亲身体味过失去爱人的滋味,就没有足够的立场相劝。孤意已绝,你.....省省力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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