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舒后退两步,低低声自语:“就算查了没有行贿,大哥也会被认定有徇私枉法之嫌。”
茅尖也是痛恶那人阴险,“一定是吴家堡干的!”
乔知舒苦笑,此事乃吴家堡所为毋庸置疑,“但是,他凭什么认为,我会拿盛尧的命换我自己?”
茅尖愁苦不已,“若你出事儿,表少爷肯定会和他拼命的!”
范安:“可偏偏常虎出来做人证,咬死了是乔二东家杀的人,他拿命作伪证搅局,真凶实在难查啊……”
吴经义计划的最终目的从来都不是乔知舒,他敢递布条,当然吃定了乔知舒等人不敢江南银叶闹大,闹大就有污点,有污点,朝廷就一定会抹去。
“他要的不是我说供词,是盛尧主动和他拼命……”乔知舒手脚发冷,僵着身子站的笔直,“他这个布条是要告诉我们,他真正的目的是江南银叶,他知道我们不敢将江南银叶搬出来,他要哥哥自行想办法将江南银叶安全的送到他手上!”
吴经义想要盛尧自己想办法出事,他也很想知道,盛尧要江南银叶?还是要乔知舒?
乔知舒稳了稳心神,“范大人,你一定要帮助我拖延时间,我这里有知府大人关照,不必急于救我出去,务必要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人不是我杀的,一定会有线索指向真凶的!”
范安连连点头,“好,我认识刑部的人,已经写信与他来协助这个案子了,你一定保重自己,等盛尧回来我们再细细计划。”
“嗯。”乔知舒又看向茅尖,“茅叔,派人去查常虎……”
“查过了,那人就是个赌徒混子,孤/儿无亲。”
乔知舒咬咬牙,真不知道吴家堡从哪网罗来的疯子,“到底是谁将那畜牲弄来州府的……盛岩?盛雪?还是盛绍元?茅叔!查盛家!”
茅尖要办的事情太多了,走之前求乔知舒一定要保重,“表少爷最晚一月一定会回来,这十来天,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表少爷就疯了……”
“嗯,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乔知舒红了眼睛,吸了吸鼻子保证,也嘱咐道:“茅叔,若哥哥回来了,跟他说,八岁那年我没死在龙井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跟他说,我一定没事的,让他千万别急。”
“好。”茅尖也抹了抹眼泪,恨不得亲手去杀了常虎!
……
第二日,满载而归的盛尧,终于回到了江州。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猜对了,真的是死下线的……
第48章
吴经义翻看着年底的账本, 越看脸色越差,最后怒将账本砸管事身上了。
“今年收的毛茶比往年多了一倍!可茶砖就卖出去这么点儿?!”
管事弓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解释:“确实是比往年多了,但质量不变, 盛家乔茶号今年的配比是新茶七, 子茶三, 还在包装上大作改动,牧民都愿意买他那一块二斤的完整茶砖。不过, 咱们虽受他影响, 茶叶比往年滞销不少, 可是和别的茶号比,咱们也不是最差的了……”
吴经义一拳砸向桌子, “今年才卖了三成,这还不是最差?!”
“这……这跟往年比, 确实不差了,若东家您今年没有加大收购的数量, 那就不是三成,是六成了。”
吴家管事这番话, 犹如火上浇油,吴经义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往人脸上砸了过去……
吴经义见人躲了去, 指着他准备再骂,他的贴身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
“少爷不好了!盛京下了刑部的人来, 将石森石鑫两位东家给抓了!”
“什么?”吴经义错愕起身, 眼睛险些要瞪出来,显得十分凶狠。
……
董盛钱庄,董四爷匆匆忙忙吩咐伙计将银子装箱,他有大用。
盛雪闻风赶来, “四爷,棉花的钱才刚回来,你要那么多银两做什么去?”
董四爷擦了擦下巴的汗,不想打草惊蛇,现在越少人知道,自己就能跑的越远,“我刚从吴家堡哪儿回来,吴少爷心善,允了我一同贩药材的生意,怎么?赚银两你嫌多?”
“药材?那你这么快就寻到卖家了吗?”盛雪觉得奇怪。
这时,过来了个伙计,“大东家,二东家,铺子来人找您。”
“谁找?”董四爷的心提了提,下巴抖了一下。
“也姓盛。”
董四爷和盛雪对视一眼,董四爷推了推盛雪,“当是你那兄长为了乔知舒那档子破事,你打发他去,我还是有事要忙呢。”
盛雪推伙计,“去把我二哥叫下来,就说我找他。”
她心里打鼓,没想到昨儿乔知舒才关进去,今儿盛尧就回来了,也忒迅速了,她都还没做好准备,吴家堡那边也都还没给下一个指示。
然而她有心拖延时间,有的人却没耐心等……
盛尧领着自家五十多个帮工,把董盛钱庄前后院堵得死死的,怕是只有苍蝇能飞脱出身了。
盛雪在廊下走来走去,心里还在计划着,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进来了,她一抬眼,肩宽腿长的盛尧一身黑色束衣,大刀阔斧迈入钱庄院子,冷冷看着她。
“盛岩呢?”盛尧薄唇轻启,声音也挺轻,但茅尖熟悉他,他脸上越平静,越说明他怒气正炙。
盛雪也被他吃人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的答话:“我……我让人去叫了……”
盛尧没动,只侧头给后面的茅尖下指令,虽他未开口,但是茅尖马上明白了,带着兄弟们就把这院子当自家的,东西分散,搜罗赃银。
“盛尧!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干什么!来人啊,家里进贼了!快去报官!”
苏夷和盛岩此时也匆匆赶来。
“盛兄,你这是作何?”苏夷想着自己和盛尧的同窗情谊,主动上前相劝。
盛尧看都不看苏夷一眼,越过一脸伤心的苏夷,径直走到盛岩跟前,他双手负于身后,抬脚就往盛岩肚子上踹!
“畜牲,喜欢找死?”
盛岩一个不防备,跌坐在地,声儿都来不及吭。等他反应过来,准备起身还手的时候……
却盛尧跟疯了一样,一脚就勾向他的下巴,踢得他后脑勺砸在石砖地面上,‘砰’一声发出沉闷但巨大的声响。
常年跑马的盛尧力气不小,此刻更是一点儿力道都没收着,将人踢的当即见了血。
“盛尧你疯了!”盛雪尖叫,连忙往相公苏夷身后躲。
“救……命……”盛岩眼冒金星,后脑勺也有了湿意,有液体顺着发缝往下滑落,他又惧怕又疼痛,在绝对的力量压迫面前,声若蚊蝇。
盛尧用力踩着人,笑得十分邪气,“跟谁喊呢?吴经义?”
盛雪和苏夷都被上来就动手的盛尧吓住了,两人转身就想离开院子,恰好迎面对上全副武装的十几个官兵,官兵身后是犹如一摊烂泥,站都站不稳的董四爷……
“刑部办案,谁是盛岩?”
刑、刑部?盛雪瞪大眼睛,惊恐不已,看着官兵头子走向盛尧,后者用下巴点了点坐在地上捂着头的盛岩,那官兵头子就抬手让人把他盛岩架起来。
苏夷是举人,还是能和官差们问上几句话的,“这位官爷,抓人总有个道理吧?”
“刑部奉旨调查江州官钱案,江州户吏监守自盗,私自打开府库,大德庄、董盛钱庄拿官银行民间借贷之事,本官奉旨查封此钱庄,江州知府也在查办名单,你若有异议,请自行上京申冤。”
盛雪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后背起汗,又有一丝庆幸,庆幸开庄子的时候,董四爷带着盛岩去办的文书。
领头官兵:“将董盛二人带回去收监,钱庄银两悉数收入府库,剩下的人严格把守钱庄各个出口。”
顷刻间,董盛钱庄被搜刮的干干净净,所有能换成银两的值钱东西,全部被官府没收。
等官兵走了,深觉已经一无所有的盛雪跑到盛尧面前,指着人尖声吼叫:“盛尧!你到底做了什么!”
盛尧抽身自拔,只是视线向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盛雪,冷冰冰地安抚道:“别急。”
“残害亲兄弟……”
盛尧声音慵懒,淡淡打断了她,“马上就到你了,好好数着时辰,看看盛岩能坚持多久?”
盛雪陡然心虚到了极点!她知道,盛岩那吃不得苦的性子一定会供出自己的。
“盛兄,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他们是你的亲人啊!”苏夷也是慌乱不已地开口询问缘由。
盛尧却对着苏夷笑了一下,“恭喜苏兄中举,可惜了……”
“可、可惜什么?”
“盛岩盛雪两兄妹□□,又涉嫌江州官钱案,数额之大引起朝野震荡,可惜了苏兄这一身的才华横溢,为夫人所累,再无缘仕途了。”盛尧淡淡地叙述完,深深叹了口气。
盛雪看着苏夷,疯狂摇头否认:“他胡说!大姐夫是乔知舒杀的,常虎亲眼所见。盛尧,你休想赖在我头上!”
盛尧淡淡地点头,“哦。”
任凭盛雪乱了阵脚,疯了一般地为自己开脱,盛尧总是一副冷静平淡的样子,在盛雪面前一丝狼狈都无。他要让盛雪知道,她苦心积虑做的一切,伤不到自己分毫。
盛尧把茅尖叫来,低低吩咐了一句:“看好他们,等盛岩供词出来,官府会过来抓人,我先去接知舒。”
茅尖点头,“好,表少爷放心,这边有我。”
盛尧迈步朝院外走,身后的女人发疯地尖叫,然后他就听到一声清脆地巴掌声,盛尧眉间微动,回头就见盛雪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苏夷。
苏夷打了盛雪一巴掌,又去掐着她的脖子,脖子上青筋暴起,瞪着眼睛吼着,“毒妇!你都干了些什么事?你知不知道,你将我也变成了罪臣!”
都出动官府的人了,苏夷已经想到自己的结局了,被牵连,并取消自己一身功名。苏夷难以接受,他这辈子唯一的坚持的就是读书科举,然而这条路子被盛雪给斩断了!
盛尧冷笑一声,回过头去,头也不回地离开董盛钱庄。
……
昨日中午,他终于上了江州府城的官道,意外遇见了从并州过来的刑部车马,他认识领队的刑部侍郎,盛尧曾在驸马走私案里替王江纬给刑部侍郎提供过证据,所以路过检查处,他就拿了一个乌兰带回来的小玩意送给刑部侍郎,顺便得知了一些信息。
原来并州府富丰县三江村有一个姓贾的茶农,上盛京状告大德庄欺辱其妻致死,富丰县官不仁,包庇凶犯。又恰巧户部先前就收到了举报,举报江州大德庄偷用地方国库里的官银行民间借贷,刚开始户部不敢声张,毕竟关乎国库,没查清楚哪里敢往圣上面前报?一听说刑部要去查大德庄分号掌柜和地方县官,户部马上和刑部联系,一有证据立刻报了上去,圣上震怒,下令查封大德庄!凡涉案的官吏和商人,严惩不贷!
那举报信和盛尧有关,是盛尧让人偷偷查大德庄账本得到的信息,然后写了举报信送到盛京户部手上,原是想着让断了盛岩和大德庄的合作关系。
所以等盛尧回到茶坊内,才得知乔知舒被构陷杀人,死者是盛莺的前夫。盛尧当机立断,去找刑部侍郎,举报董盛钱庄和大德庄的关系,可能也涉案。他和乔知舒想法一致,那畜牲会来府城绝对和那一家子脱不了干系!
于是刑部去处理大德庄,他就带着人同步抓董盛钱庄,也是有了他的协助,董四爷才没跑掉,涉案人员悉数被捉拿归案。
盛尧十分善于攻破人心,他对盛岩的性格了如指掌,为了尽早救出乔知舒,他故意先将盛岩打的头破血流。
盛岩进了衙门之后,眼看着要被严刑逼供,他捂着还在流血的头立刻就将一切都供了出来……
盛岩供词:吴经义让盛雪将大姐夫接来府城,安置在客栈,以一百两作为诱饵,骗其大姐夫去盛家乔茶坊闹事,承诺闹的街坊都出来看热闹之后,就让他拿着一百两出城。晚上自己听从吴经义的吩咐,拿着一百两去赴约,却不知随行的常虎竟然将其杀害,自己被吴经义恐吓,所以只敢装作不知情。
盛岩归案不到两刻钟,就还了乔知舒的清白,盛尧亲自进大牢去接人。
乔知舒一夜没睡,一直在想对策,脑子里纷纷乱乱,撑到天亮,实在是没熬住,缩被子里睡着了……
盛尧一路走一路看着阴暗潮湿的大牢,心疼不已,等看到稻草上面裹着被子缩成孩童模样的乔知舒,心中大石才落下。
乔知舒虽安睡,但是眉间微微皱起,双唇也抿着,不似从前放松,盛尧看他还能睡得着,心中柔软,没忍住笑了一声。
乔知舒这样都没醒,等盛尧上手要抱起他,他才在睡梦中发出慌乱地声音,“嗯?”
“是我”盛尧轻声唤人。
乔知舒睁开眼睛,看清盛尧之后抱着人,心里的委屈开始释放,带着鼻音喊:“哥哥……”
盛尧抱着人,手上上下下的在知舒背后安抚,“没事了,盛岩被抓了,官府的人拿着他的供词,已经在抓吴经义和盛雪的路上了。”
“知舒,你成了件大事,回去再同你细说。”若是没有知舒给贾家儿子送钱,搞不好大德庄还能逍遥个几年,甚至一辈子,真的多亏了知舒。
乔知舒懵懵懂懂地‘啊’了一声,等盛尧把他抱起来了,他反应过来踢了踢腿,“我自己走。”
他眼神坚毅地和盛尧对视,小声却坚决,“我自己走进来的,我想要自己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