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莺起身,“那我去准备一下,今年收的新棉花不少,我给寺里大师们填了几床被子,明儿多去一辆马车。”
他们俱都是感恩的人,圆通大师是岗儿的大恩人,虽说是出家人,但是盛家姐弟几个拿人家当自家亲长辈一般尊敬。
……
出府城去卧龙禅寺要足足两个时辰,坐马车还要时间长些。
乔知舒被盛尧撵马车里了,车里铺了乌兰带回来厚实的羊毛毯,柔软保暖又舒服。岗儿不知享受,穿着襦袄要骑马,盛尧便带着他骑马。
出府城的路上,马儿慢悠悠地踢踢踏踏,马车轱辘也转的缓慢。乔知舒掀了车帘,先探头看了眼前面骑马的两兄弟,然后就开始看路边行人百姓。
快要入冬了,还有街头卖艺人打着赤膊在走绳索,赤着脚踩在粗绳上,每每晃悠地要掉下来了一样,却都稳住了,引来人群一阵叫好声。
只有支了摊子卖糖炒栗子的有了冬天的味道,乔知舒抿了抿嘴,闻着香甜引人嘴馋,可是他吃不下了,他最近胃口实在是太好了,今天早上吃了两个鸭肉包,两碗羊汤粉丝。
盛尧和夫郎心有灵犀,不需要人开口,自己驱使马儿靠近,买了一包糖炒栗子从马车窗户给丢乔知舒怀里了。
“大哥,我也想吃嘛。”岗儿举起两手抓了个空气,昂头跟大哥要栗子。
乔知舒在马车里喊:“你来车上吃。”
出了府城,盛尧和车夫都要提速了,岗儿也终于心甘情愿上马车了,挨着他小哥一边吃栗子,一边晃晃悠悠地问:“小哥,盛京的糖炒栗子也有这么甜吗?我们江州有什么是盛京没有的吗?我给萧愈带点儿去……”
乔知舒算是彻底明白了,岗儿真的很想去盛京。
“那你给萧少爷带些鱼腥草去吧。”
岗儿好奇,“盛京没有鱼腥草啊?”
“没有,鱼腥草生湿地,江左人好生食,清热解毒。”
“好!”岗儿十分高兴,他要带土特产去见萧愈。
也许是吃的太撑了,乔知舒坐在马车里摇了两个时辰,等到了地方,下马车就开始吐……
盛尧直接背着夫郎上禅寺。
卧龙禅寺的修葺工作进行到今日,已经两年了。南山门下进庙的路上铺了三十二级石梯,寺庙垂檐挑角,庙门砖雕精细,上面挂着‘卧龙禅寺’四字牌匾。
进入寺庙正殿,殿宇有泥塑佛像,威武壮观,栩栩如生。
禅寺内也看到了好几个跑来跑去的小沙弥,小沙弥们不认识盛尧,但是不少大和尚一看见盛尧就认出来了。
三两个和尚齐齐走向前来,对盛尧点头示礼,“阿弥陀佛,盛大善人。”
知道盛尧找圆通大师,帮着他去寻人去了。
圆通大师还是住在山涧旁,不过已经不是茅草屋了,现在已经是砖木结构的寮房了,岗儿小时候栽的梨树也被围墙圈在院子里了。
岗儿跑上前就喊:“师父!”
大师今年已经七十六了,但是步伐稳健,还是一个很瘦很瘦,但是一脸慈祥的样子,“阿弥陀佛,成庚在府城可安好?知舒怎脸色如此苍白?”
盛尧揽着乔知舒,蹙着眉头,“大师,知舒下马车吐了一场。”
乔知舒自己解释道:“师父,没事,是来的路上马车太颠簸了。”
圆通大师仔细看乔知舒眉眼,脸上的担忧化成了微笑,“先进屋来。”
等几人跪坐在竹席上之后,圆通大师才给乔知舒把了脉,确定了之后安抚道:“是喜脉,搏指而动,谓之有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萧愈吃不吃的习惯折耳根!
第55章
乔知舒下意识捂着肚子, 两手在平坦的小腹上上下下的摸了一圈,“喜脉?”
盛尧一双狭长的眸子也有些错愕地瞪着那平坦的小腹,喜脉?他要有自己的孩儿了!盛尧眼前浮现了乔知舒八岁时候的小脸蛋, 一双眼珠子乌溜溜,一害怕就紧紧抿着嘴, 一高兴露出八颗小米牙,他要有一个长得像知舒的孩子了吗?
反应过来之后,盛尧又担心起来, 那日若是请了大夫回来,今日说什么也不会让知舒坐马车, 也就不会遭这趟罪了。
盛尧也顾不上大师和岗儿的目光了,环着乔知舒, 一手覆在他平坦地肚子上面,“马车颠簸,有没有不适?”
乔知舒还低着头傻傻地看肚子, 上面盛尧的手背上露出青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大手几乎罩住他整个窄腰,光是看着就特别有安全感。
乔知舒微微努嘴,气往下沉, 他试着将肚子撑大, 但是他从少年时期就常骑马锻炼, 所以一直以来腰腹紧实, 四肢匀称有力,腰上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乔知舒专心玩自己的肚子,盛尧自然是感受到了, 手心贴着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他的心也跟着柔软不已。
“没感觉……”乔知舒玩够了,扭头回答盛尧,他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他只以为是马车颠的他要吐……
盛尧浅浅地舒了一口气,“没感觉也好,省得折腾你。”
他和知舒成婚之时,有很多生意场上的前辈十分不解,因为大庆朝甚少有娶哥儿做正妻的,因为哥儿极难有孕。
成亲之后,等于盛尧二十三了才开荤,乔知舒头两天还不得趣,觉得没有成亲前舒服。为此,盛尧还偷偷看了本春宫册,自觉学了不少后,天还没黑就抱着乔知舒往床上扔,几次之后,他伺候的乔知舒终于也有了兴致,不仅配合还主动。
那时候两人就日日胡闹,盛尧还想着,没孩子也好。知舒有喜欢的事业要忙,而且年纪也还小,就是现在怀上了,性子也还像个孩子。
圆通大师由岗儿扶着,出去院子里看梨树了。
……
房间仅剩夫夫二人了,盛尧隔着衣裳在乔知舒的肚子上亲了一口。
然后指了指说:“我儿是个会享福的,等出生了,住现成的大院。”
女儿,儿子都是他的孩儿。
乔知舒忍不住笑了,“我想起小的时候,我和岗儿猜字谜。等他出生了,换我来出题,叫他和岗儿猜。”
回想起来,他俩一直都很有孩子缘,小岗儿、小还笙、还有孙朝孙朗两兄弟。
两人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那时候三人和奶奶住在狭小的院子里,盛尧去县学,乔知舒就和小岗儿数着日子盼兄归,日子过的充实又匆忙,一晃眼,十年就过去了,他们靠自己给了家人和自己富足的生活。
岗儿站在梨树下面馋的咂嘴,他一瓢水一挑粪的将这棵梨树养大,他还记得,梨树成年后结的第一批梨子酸掉大牙了,最后还是师父给他熬成了膏,加蜂蜜泡水就很好喝了。
大师坐在石椅上,唤岗儿过来,“成庚,屋里柜子上有个小黑罐,你去拿来。”
岗儿屁颠颠去翻了出来,只有两手捧着那么大的小陶罐,里面是他师父给熬的秋梨膏。
大师亲自给岗儿冲了碗梨汤,并说道:“今夏丰收,都分给澄常那几个孩子了。”
澄字辈就是那些小沙弥,盛尧出资修葺过卧龙禅寺之后,附近村里的孤儿就被送来寺庙里养着了。岗儿想起刚刚来的时候,那几个小家伙天真可爱,还没静下心来,在寺庙跑来跑去地玩耍,他难免想起亲弟弟盛岸来了。
“师父,我弟弟还是没有消息……”岗儿捧着甜丝丝的梨汤,垂眼有些难过,不知道盛岸能不能像那些小沙弥一样,夏天有梨吃,冬天有梨汤喝。
“成庚长大了。”圆通大师摸了摸岗儿的后脑勺,他只和岗儿亲近如爷孙俩,“慈恩师兄圆寂前为那孩子算过了,他天生富贵命,成庚不必着急,你们兄弟各自安好,终有相见之日。”
这时,盛尧扶着乔知舒也走了出来,听到大师这话,心里放松多了,盛岸是富贵命,那肯定是极安全的。
两人一同坐在院子石桌前坐下,也问了这趟来的主题。
大师静静听完问题,数了数手中的佛珠,说道:“去吧,北方有贵人。”
师父都这样说了,乔知舒也就放下心来了。这说明,岗儿此趟上京,有贵人保护,既然是岗儿的福缘,那身为兄长,他断不可有阻拦一说。
**
回到府城之后,盛尧又给卧龙禅寺添了一间藏书阁,重金求购不少经书给卧龙禅寺送去了。而乔知舒则开始了被长辈们哄着坐胎的日子……
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只有傍晚可以由盛尧保护着散散步消食,懒骨头一旦被养出来了,乔知舒天天吃完就开始犯困,醒了就嚷着饿,睡前还要哼哼唧唧揉肚子。
盛莺说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来报恩的,一点儿都不叫他难受,生下来也好带。
等岗儿和王江纬出发了之后,他肚子就开始不消停了。
大清早要吃咸的,吃完一会儿又要甜的,中午的大米饭还是今年的新米,他喊油,吃着反胃……
吃个大米饭都喊腻,多气人啊?也是这会儿盛尧异于常人的耐心就体现出来了,吩咐厨子下碗面,一滴油都别放,然后自己也不吃了,抱着人回屋哄。
两人瞪着还是平坦的肚子很无奈,乔知舒咂咂舌,“哥哥,他想吃茄鲞。”
茄鲞就是腌醋的茄子干,茄鲞做法复杂,而且夏季才是茄子丰收的季节,现下都十二月底了,人家腌的估计也早吃完了。
盛尧抬手卡着乔知舒的后脖颈,在他脸蛋儿上嘬了一个红印子,“等着!”
然后盛尧披了个氅子就牵马出了院子,盛莺拿着手暖炉,站在堂屋门口,看着盛尧的背影叹气。
盛老太太原本吃饱了有些犯困,正打着盹儿了,听见这声叹气醒了,笑着说:“咱尧儿跟谁学的这般会疼人?我那几个儿子也没见有能让他学的……”
盛莺想到她被弟弟背回家那日,盛绍元指着盛尧,说盛尧将来打媳妇比谁都狠……可看这样子,怎么可能呢?
盛莺摇了摇头,回头去坐在奶奶身边,“那孩子,乔儿有一点儿不舒服他都不行,瞎折腾。这有喜的人一会儿一个口味,等他买回来,兴许乔儿也不想吃了。”
老太太看得开,“年轻,让他俩折腾去。”
俩孩子高兴就好。
半个时辰之后,盛尧就提着食盒回来了。老太太已经回屋睡午觉了,盛莺也带着女儿去帮余兰绣嫁衣,明年开春,余兰就要嫁进万家了。
乔知舒惊喜极了,“还真有啊,怎么弄来的?”
茄鲞主要有鸡腿肉丁、茄子干、香菌丁、笋子丁和各种干果炒的,有浓郁的糟香。
盛尧让厨子重新下了两碗素面,用茄鲞拌了,陪着乔知舒一起吃午饭。
“我儿还想吃什么?只管说。”盛尧见夫郎胃口大好,随口一问。
但乔知舒听了,却伸手拍打他肩膀,“占我便宜。”
盛尧不说话,只是捏着乔知舒的手,让他去摸他自己的肚子。
乔知舒才想起来,他刚刚确实是借口肚子里的宝宝想吃茄鲞来着,于是又开始哼哼唧唧撒娇,“夫君……”
盛尧在他油汪汪的嘴上亲了一口,凉声数落,“夫凭子贵,恃宠而骄,才顺了心意,就动手动脚。”
“哈哈哈……”乔知舒忍俊不禁,笑得东倒西歪,身子往后仰,还记得紧紧拉着盛尧的手,防止笑摔倒了去。
盛尧心里也像是揣了蜜罐一样,过去抱起乔知舒往床上放,“乖宝,睡会儿。”
乔知舒刚沾着床,就手脚并用的爬盛尧身上了,软软地请求;“哥哥陪。”
盛尧已经接受了夫郎小时候是个哭包,长大了是个粘人精的事实。
乔知舒因此高兴了很久,这之后他的肚子就消停了。
**
岗儿到盛京之后,受邀在萧府过的年。
萧愈的母亲是佩宁公主,他驸马爹在工部任职,去年春夏跟着附马爹下江南,也是为了巡视长江水利。却意外和岗儿斗起了茶,岗儿的成长是脱离世俗的,身上总有脱俗的傻气,萧愈很喜欢岗儿这个关注点很奇怪的小土包子。
小土包子得知当今圣上是萧愈的外公,只是高兴地说:“太好啦,萧愈我要给你外公斟茶。”
萧愈心里舒坦,嘴上没好气地说:“你先给我斟,昨日带你去冰嬉被你绊的险些摔脱臼,你这四肢也忒不协调了。”
岗儿不服气,“哪有哇?我们江南雪薄,如果年年有冰可滑,我定比你厉害!”
“又不是我让江南雪薄的,快些,煮碗奶酥茶来吃吃。”
“在江州的时候,你斗茶赢过我才有奶酥茶吃的。”
萧愈:“你还有脸说?在江州我可是花了银子的……”
岗儿固执地摇头,规矩是规矩,说好了斗茶胜者随便提要求,扯银子算什么好汉?
“那你们盛京,还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你要答应再带我出去玩,我才煮奶酥茶给你吃。”
萧愈彻底服了,“没有好吃的,盛京没有比你的鱼腥草更好吃的了,鱼腥草我给你留着,你慢慢吃吧。”
“啊?”岗儿先惊讶地张大嘴巴,又伤心地怒了努嘴,“那好吧。”
岗儿爬起来,套了靴子蹬蹬蹬去抱了块酥油回来。
家在盛京的萧愈太可怜了,让我来给他煮一碗奶酥茶吧!
过完年,岗儿就见到庆隆帝了。
庆隆帝的寿宴比过年还要热闹,还更盛大。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还有外国使节纷纷赴宴,宴席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岗儿是一介布衣,在宫门口站着脚都冻僵了,才来了个小太监唤他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