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好几日未见过的原因,宝宝初见姜北慕之时还有些许害怕,小手攥着谈秋的衣裳,葡萄般的黑眼珠中满是懵懂,似是想靠近又有些犹豫。
姜北慕搬了张小椅子坐在门口,两条长腿分开懒懒搭在两侧,朝宝宝拍了拍手,“过来,来爹这里。”
宝宝咬着小手指眨了眨眼,谈秋轻轻推了其一把,姜北慕也不多言,只维持着这个姿势。片刻后,宝宝才迈动着小短腿朝姜北慕走了两步。
姜北慕直接跨步上前,一把将人抱进怀里,笑着将脸凑上去,用那微微冒起的胡渣轻轻扎了一下宝宝滑嫩的脸蛋,将其渣地呜呜叫。
宝宝伸出小手推着姜北慕,忙转头看向谈秋,似是在求救,可惜谈秋看的正起劲,平日里怕把宝宝弄哭了不喜欢自己了才一直憋着,现在看姜北慕这么 “欺负” 宝宝,谈秋看在眼里只觉得爽。
可惜不能自己上手欺负,谈秋无不可惜想到,那厢姜北慕见宝宝眼中蓄起了泪水,这才收敛了不少,松了手将宝宝放开。
松手的一瞬间,宝宝便迅速转头,栽入谈秋的怀中。
姜北慕笑了起来,谈秋顺势将宝宝往怀中一夹,坐在姜北慕身旁,姜北慕双眸之中蕴含着笑意看了一会儿,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碧玉色泽的圆形玉佩。
谈秋只一眼便能看出那玉佩价值不菲,日光之下那玉身透出一种莹润色泽,竟是一丝杂质也无,纹理清晰,并无太多刻意雕饰,只是一块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圆状玉佩。
而这玉佩,似乎对姜北慕而言亦十分重要。
只见姜北慕双手捻着红绳两侧,将玉佩放在掌心之中摩梭片刻,才将其挂在了宝宝脖颈之上,将玉佩塞入衣服中。
宝宝好奇地低头去看,伸手想去扒拉几下,那软嫩的小手却被姜北慕蓦地握住了。
“铮儿,这是你奶奶送予我的玉佩,本来应该给你娘亲的……” 姜北慕目光之中透露一丝遗憾与歉疚,谈秋看去之时这丝情绪便被极好地隐藏了起来,一双深沉眸子有的只是对自己稚儿的爱意。
“现如今我将他送予你,将来须得做一名君子,万不可令为父失望。”
宝宝懵懂地眨了眨眼,显然是一句也没听懂。
姜北慕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宝宝脑袋。
谈秋却好似捕捉到了一丝怪异的氛围。
一个大胆的想法自他心底萌发,姜北慕之前…… 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个儿子,不然为什么孩子还未知事,竟自己住一个院子,平日里也是奶娘照顾,若不是谈秋几次提及,姜北慕似乎都快忘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而这块玉佩,按照他的说法,便是本应该给宝宝的亲娘的,只是不知为何,这枚玉佩未能送出,现在姜北慕将这玉佩送予宝宝,或许是这一刻起才从心底真正承认了这个孩子。
谈秋不由得对宝宝的亲娘更好奇了,她与姜北慕之间定然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不然一位母亲,为何能狠心抛弃自己尚不知世的孩子。
难道是姜北慕辜负了人家?谈秋想起姜北慕空荡荡的后院,似乎也不大可能……
难道……
谈秋双眸忽的瞪大,像是白日里被雷劈中了一般,目光慢吞吞挪到姜北慕脸上,随后再朝宝宝的脸上挪去。
不知是宝宝还未长开的缘故还是什么,在谈秋心中这个猜测的暗示之下,他愈发觉得,宝宝与姜北慕长得…… 似乎又有些地方不太像。
这难道不是姜北慕亲生孩子么。
谈秋便这么在光天化日,在姜北慕与宝宝面前,陷入了沉思。
第23章 你懂我意思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也懂我意思,【挤眉弄眼】,想要那个,五个角的,可可爱爱的,小海星么么哒。
好在姜北慕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轻轻将宝宝揽在怀中,同他轻声说着话。
谈秋坐在一旁,伸手轻轻扯了扯宝宝脑袋上的虎头帽,宝宝身子跟着动作晃了晃,随后转过身,慢吞吞伸出手,向谈秋索要抱抱,口中含糊道了句:“娘亲。”
谈秋顿时心花怒放,将宝宝一把抱起揽在怀里,抽空偷偷觑了眼姜北慕,却见姜北慕面色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了。
宝宝虽有段时日未见过他们二人,初时还有些拘谨,但谈秋与姜北慕一人抱着宝宝,另一人随手折了根树枝,在院中泥地里比比划划地教宝宝识字。
一时倒也算其乐融融,今日艳阳高照,积雪尽消,风中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暖意,如同一张薄纱自谈秋面颊一路扫至发尖,带起心底一股莫名痒意,却格外畅快,怀中又抱着这么一个奶娃娃,软乎乎的,谈秋别提多美了。
“老爷将来打算带铮儿去草原看看么?毕竟他爷爷生于那儿,怎么说也能算上半个家乡。” 谈秋见姜北慕耐心地在地面上描画着图案,心中几经百转,没忍住问道。
“草原虽辽阔,但部族较多,不同的部族之间更是水火不容,经常发生冲突。” 姜北慕闻言回道,伸手将树枝在泥地之上点了几下,思忖片刻,“且我现在也不知道犬戎族的部族据地在哪里,我也几乎没有去过,犬戎族中也没什么我相熟的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谈秋回想到之前姜北慕似乎确实说过他父亲并未将他带去草原生活,想来应该也不怎么与犬戎族人交流,贸贸然带去,确实不太好。
谈秋 “哦” 了一声,眨了眨眼,忽而想到一人,忙道:“那个萨木,不就是犬戎人么?他应该知道族人现在的处境。”
“再说吧。” 姜北慕闻言只随口应付了下,言罢伸出手去摸宝宝面颊,粗糙指腹轻轻磨过那滑嫩肌肤,惹地宝宝咯咯直笑。
谈秋犹豫稍许,斟酌道:“老爷似乎不太喜欢草原?”
姜北慕轻抚宝宝面颊的手稍稍停顿,神色恍然,并未回答谈秋的话,谈秋见状心道不妙,忙打了个哈哈,“我也就随口一问,在江南这儿也挺好的,咱们苑朝国土广袤,什么风光没有,江南就挺好,养人。”
“我只是想。” 姜北慕并未在意谈秋遮掩间的仓促,只是沉吟道:“能不去草原就还是先不去了,部族之间或许上一刻还相谈甚欢,下一刻便能为了水草而争夺厮杀,在生存面前,是没有友谊可言的。”
“部族相争,周遭城镇亦会遭受波及。” 姜北慕轻叹一口气,收回手来,深深望了一眼宝宝便站起身,谈秋微微仰头看去,姜北慕身形高大,日光之下投射一片阴影笼罩在谈秋身上,无形之中竟有了一股不明的压迫感。
“我当时也不过才几岁罢了,部族为夺过冬粮草,杀入城中,我与娘亲幸得一个汉人商队所救,一路逃出城外,可惜……”
“待到风波过后,我与娘亲回城,那一幕令我此生难忘。”
“城中一片狼藉,街道之上布满尸体,有胡人的也有汉人的,还有些身受重伤苟延残喘,我从未见过那般血腥景象,娘亲还有所侥幸,父亲恰逢出城去了草原,或许他没事。”
谈秋听至此,已经了解大半,剩下的话语不用姜北慕提及,他也能猜到,这般提及旧事,无非只是揭人伤疤罢了,谈秋心中暗暗后悔,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但见得姜北慕那神情,却又有些踟蹰。
“我与娘亲在屋中发现了父亲的尸体,或许他才刚刚咽气,一柄短刀刺入了他的胸口,地面上满是令人作呕的鲜血,旁边血泊之中倒着其他三个胡人,皆被划开喉管而亡。”
“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被谁杀的,可能是胡人,也有可能是汉人。”
“这都不再重要了。”
姜北慕话音愈来愈低,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那就不去草原,咱们在江南待着。” 谈秋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来宽慰姜北慕,毕竟失去至亲之痛任何言语来抚平都觉得苍白,只得抿了抿唇轻声道。
宝宝亦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却是懵懵懂懂,只能仰头眨巴着小眼睛看着谈秋,乖乖巧巧地喊着:“娘亲……”
谈秋轻轻应了一声,将脸贴去与宝宝蹭了蹭,却见姜北慕犹自沉浸在回忆之中,开口欲言,眼角却忽见一道倩影自门外走来。
“老爷,有人来找,说是小河庄的人,要您亲自去看看。”
梅香站在院外,本本分分地垂头待姜北慕回话,没了前些日子对谈秋的那种张扬,谈秋看在眼中倒是无所谓,毕竟他现在也不与梅香打交道,犯不着特意去针对她,还浪费自己时间,只要她不来惹自己就行。
姜北慕被梅香这话唤回神志,只略略颔首,“知道了,马上去。”
梅香一欠身,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谈秋,神色莫名,转身离去。
姜北慕伸手理了理衣衫,转身迈步正欲离去之际,忽而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朝谈秋问道:“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谈秋先是一怔,眨了眨眼愣在原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这好像是姜北慕头一回自己带他去,而不是自己耍赖黏上去。
谈秋回过神来之后便是一阵雀跃,恨不得马上点头飞过去,还未开口出声,却忽的感到衣襟一紧。
“娘…… 娘亲……”
细弱的声音自怀中喏喏传来,谈秋低头看去,见宝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小手紧紧攥主了他的衣襟,用力之大直将两只手都攥成了小包子。
“陪…… 陪”
谈秋一时间天人交战,问谁能拒绝一个软软的小团子在你怀里撒娇要陪玩?!
一边是自家男人,一边是自家儿子。
这实在是令人犯难。
“奶娘不在,你就好好陪铮儿吧。” 姜北慕见此情景,也不多求,便对谈秋道,“也算是替我弥补了些。”
言罢,见谈秋颔首应下,姜北慕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你这个小东西。” 谈秋伸出手指夹了夹宝宝的鼻尖,装作恶狠狠道:“打搅了你爹的花前月下良辰美景,该打屁 | 股!”
宝宝并未听懂,只知道谈秋留下来陪他玩,只咧着嘴巴傻呵呵地笑着。
谈秋越看越喜欢,抱着宝宝亲了又亲。这边刚刚放下,却见院落边缘阮月偷偷摸摸地寻了过来,探出脑袋打量了一下院落,见除了谈秋与宝宝再无他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朝谈秋挥了挥手,示意他近前来。
谈秋见状便将宝宝先抱去椅子上坐好,这才起身拍拍手,朝阮月走去。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阮月心有余悸地四顾一番,见身后也无人影,这才凑上去对着谈秋轻声道:“这几日,府里有些人心思活络了,被那梅香撺掇的。”
“怎么个说法。” 谈秋听不懂阮月这哑谜,余光瞥向院内的宝宝,见其在院子里漫步目的地到处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听他们说,下月府中要操办一番,好像是因为老爷生辰。”
“生辰么?老爷这倒是没和我说过。” 谈秋摸了摸下巴,有些诧异,不过府中操办生辰宴,当真是姜北慕的授意么?
看起来不像啊。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阮月话音微弱,转头回望一眼,继续道:“但是公子你想,过了生辰,老爷可就是而立之年了,府中主母一位空悬,加之……”
阮月声音越来越低,小声道:“说咱们老爷与那城主府有些关系,这不这府中主母一位不就成了香饽饽?难保不会有人心思活络,这些事情公子可能不懂,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一下,届时宴上吃食之类,能少吃就少吃,谁知道都经了谁的手呢?”
“就这?” 谈秋扬了扬眉梢,显然没懂阮月为何这般鬼祟。“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阮月抿了抿唇,索性一跺脚,直言了,“我这是来给公子送东西的!刚好这几日你与老爷不是走得近么?”
“老爷既然不排斥你靠近,多半事情有希望,下月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这次来,也是想和公子说,现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公子干脆一鼓作气,想法子让老爷给你个当家的名分,就算不给名分,先把内务职权要来再说!”
谈秋眨了眨眼,也不知阮月这番话听进了几成。
阮月不敢多留,忙将掌中一小块纸包塞入谈秋手中,小声道了句:“就是那个东西,公子看时机用了再说。我这是抽空出来的,先得回去了,不然他们会起疑心。”
言罢,阮月沿着一条隐蔽小道匆匆离去。
谈秋掂了掂手中纸包 ,细想着阮月的话,忽而反应过来。
阮月这是让他霸王硬上弓啊,但是就算他当成了这霸王,姜北慕真的就能乖巧地和他成亲么?
而且…… 看身板,怎么说这霸王也应该是姜北慕啊。
谈秋摸了摸纸包,犹豫再三,还是先放入怀里收了,转身回了小院,却不见宝宝身影,当即大惊。
“铮儿!”
第24章 心急则乱
作者有话说:秋秋:老爷,疼。 姜北慕:嗯,老爷疼。
谈秋只觉得心跳漏停,眼前发黑,脑中一片空白。
“铮儿!”
院中空落落一片,原先宝宝坐着的小凳子斜倒在一旁,谈秋腿都快软了,双手勉强扶住一旁的院墙支撑身子。
仅仅这一瞬间,宝宝就不见了,他该怎么和姜北慕交代……
“铮儿!”
谈秋深吸一口气,猛地摇摇头,朝屋内跑去,几乎翻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谈秋如同困兽一般站在原地不住喘息,简直快要急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