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秋喊了一会儿见姜北慕并无反应,登时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用力过猛反而遭了姜北慕的不虞,只得悻悻闭了嘴,喏喏道:“刚才的确有这么疼的,现在可能好多了……”
黑暗之中,谈秋唯能看见姜北慕身形微动,旋即长叹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张温柔粗糙的大手从外间探了进来,握住了他赤 | 裸的小腿。
谈秋浑身一僵,呼吸加快。
姜北慕握住了谈秋的右腿,在被褥中指腹轻轻触碰着肌肤,并未太用力,便这么一点点地探寻,口中道:“这里疼不疼?”
“不…… 不疼。”
“这里呢?”
“也不疼……”
姜北慕 “嗯” 了一声,收回手将被褥重新掖好,“未伤及骨便好,我已经让阮月去拿药了,正好萧野那边也给过一瓶,倒是能用上了。”
“那可是神医的!” 谈秋有些心疼,“就这么用了太可惜了,我就是些剐蹭的小伤,不碍事的。”
“现在不碍事了?方才怎么喊疼?” 姜北慕出乎意料地呛了谈秋一句,倒是令谈秋有些措手不及了,只得眨了眨眼,小声道:“可能是听到神医用药,就不疼了。”
谈秋本想随口胡诌一句让气氛稍稍欢快些,未料姜北慕却不接话茬,倒是令谈秋头一回感觉到了来自姜北慕对他的压迫力。
谈秋也看不清姜北慕的表情,摸不透他心思,故而也不敢再多说,只得两手埋在被褥下悄悄绞着手指。
“玉佩丢了也就丢了,没必要冒危险去拿。” 姜北慕长叹一声,“玉佩不过是个死物,你却为了它而添了新伤,又是何苦。”
谈秋小声驳斥道:“因为那玉佩对你而言很重要啊,刚刚给了铮儿,就因为我看管不力而弄丢,我这怎么对得起你啊。”
姜北慕沉默良久,久到谈秋都有些紧张,喉口发干脑中一片混乱,心道是不是自己又说错话了。
“你不需要这么怕我,也不用讨好我。” 姜北慕一字一句道,声音低沉而带有一丝谈秋读不懂的意味,“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反而是我对不起你。”
谈秋一时有些茫然,“老爷什么时候对不起我了……”
第26章 生辰宴?
作者有话说:感谢所有投喂海星鱼粮以及阅读至此的小可爱,爱你们么么哒。
“你头上的伤口,正是因我而起。” 姜北慕面露歉意,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声,“你现在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我猜测你失去的那部分对你而言也未必是什么好的事情,我不愿刺 | 激你,这才一直顺着你来,也是希望能尽快将你伤养好,待你恢复记忆了,你想我如何补偿都可以。”
“你与我其实只认识了短短一月都不到,我更不是你的夫君,你我……” 姜北慕话说一半却犹豫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半晌才轻声道:“你我不过是露水姻缘而已。我对你也并无那方面的心思。”
“你所受的伤,虽非我所愿,却因我而起。”
“所以若要桩桩件件算来,其实该是我欠你,你无需这般讨好卖乖。”
姜北慕言罢长出了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大石,却见谈秋乖巧地缩在被窝里,听完这番话后更是一动不动,亦不知是听进去了几成。
屋内一片黑暗,唯余夜风轻扣窗棂,发出哒哒声,姜北慕看不清谈秋的表情,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头一回有些局促。
良久,才闻谈秋轻声道:“老爷不喜欢我么?是讨厌么?”
谈秋说罢,将脑袋埋地更深,只露出半张脸在被褥外,声音也瓮瓮的,听在姜北慕耳中却似那鼓槌阵阵落在他心口,说不出的怪异。
而这问题姜北慕却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回他。
喜欢罢?好似也算不上。但若要论讨厌,却决计达不到那程度。
“不讨厌你。但……” 姜北慕斟酌良久,才迟疑着出声,刚刚说了半句,便被谈秋截走了话头。
“不讨厌我就行,喜欢不喜欢的,可以慢慢培养,就像我,我第一眼看到老爷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谈秋伸出手轻轻拽住姜北慕的衣摆,目光灼灼。
姜北慕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谈秋若是闹喊,他倒能想出办法来安抚他,现如今谈秋却如同一只娇憨的小奶狗怯怯地依偎在他身边,为的不过是能有一寸之地,这般柔和的态度,令姜北慕无所适从。
仿佛他再婉言否决,便是对那一片真心的践踏。
室内再度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二人呼吸声在黑暗之中错综交缠,却各怀心思。
二人便这么对坐了半晌,直至院外忽而传来细碎的哭声,似有若无,谈秋先是一静,随后猛地坐起身来。姜北慕还未待及反应,便恍惚见瞥见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裸 | 露在他眼前。
当即大惊,连忙伸手去推住了谈秋双肩,道:“你别乱来!”
“你听!宝宝!” 谈秋忙伸手指了指门外,这下姜北慕亦听见了那愈来愈近的哭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
片刻后,大门被推开,阮月喘着气,脸上泛着一抹晕红,显然是一路跑了过来,怀中抱着一大团被被子裹地严严实实的团子,哭声正是从那被褥之中传来。
阮月见姜北慕也在屋中,气还未喘匀便又哽住了,站在门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忙道:“小少爷醒来后哭闹不休,喂东西也不吃,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公子你的。”
“来,过来。” 谈秋朝阮月伸出手去。
阮月将将上前一步,借着月色依稀能辨认出谈秋的白皙小臂,登时脚步一顿,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闻她怀中那包裹之中哭声渐停,少倾,被褥包里头诺诺地传出了声:“娘亲……?”
谈秋一颗心都快化了,挣扎要起身去抱,姜北慕见状当即一手将谈秋按住,随后将被褥拉起盖住谈秋身子,自己起身去从阮月怀中接过那被褥包。
月色下,姜北慕依稀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满脸泪水,正怯怯地缩在被褥之中看他,姜北慕叹了口气,月色下宝宝脖颈上的玉佩显出道道莹绿光芒。
“快来,在这儿呢。” 谈秋忙伸手要从姜北慕怀里接,门口阮月见状十分识趣地关上了门,离开了。
姜北慕抱着宝宝将人放在床边,宝宝原本蓄着眼泪的大眼之中登时开了闸,待看见谈秋的一瞬间忙张嘴欲哭,伸手要谈秋抱。
“娘亲。”
“诶,抱抱不哭。” 谈秋将宝宝接过,抱怀里哄了哄,才将人泪水哄了回去,乖巧地依靠在谈秋怀里玩手指。
“从前也不见他这么黏你。” 姜北慕在一旁看了全程,心有戚戚,自己这个亲爹还不如谈秋与宝宝亲。
“可能是今天吓到他了,哄两天就没事了。” 谈秋亲了亲宝宝的额头,随后对姜北慕道:“老爷今日去了有什么新发现不?”
姜北慕闻言也不隐瞒,直言道:“今日的确是萧野那边传信与我,说是符鹤前去看过了,确实是中毒之症,什么毒还需要再观察几日症状,但他有办法能先将人给弄醒,配了几服药,将账送来了。”
谈秋点了点头,“希望能省点钱,不过等人醒了也就好办了,就是等人醒了就得赶紧先问些东西出来,万一人家通了点气啥的,那咱们不就是自己送上门的肥肉了么。”
姜北慕知晓谈秋的担忧,“账上印了城主府的印,料想他们也不敢作假,再者现在那男子安放在衙门之中,都是官差看守,哪有机会让他们通气?约莫等人清醒了,咱们就该再去一趟官府,把这事给了结了。”
谈秋点了点头,唇上却忽的感觉到有一个东西顶来顶去,力度倒是轻微,一道弱弱的声音自怀中传出。
“娘亲吃!”
谈秋低头看去,只见宝宝手里攥了半块糕点,正掰了一小块往谈秋嘴里送,蹭地谈秋满嘴渣子。
谈秋忙将宝宝的小手放了回去,哄道:“我还不饿,乖,给你爹爹吃。”
宝宝眨了眨眼,侧身捻着碎糕点往姜北慕嘴边凑去,姜北慕只得张口吃了,伸手摸了摸宝宝的脑袋。
“宝宝真乖。” 谈秋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仿佛宝宝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般,宝宝闻言似乎也有些害羞,悄悄将脑袋枕在谈秋怀里,偷偷觑眼看向姜北慕。
姜北慕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对了老爷,我听他们说咱们府里下月是你的生辰宴?” 谈秋将宝宝往怀里举了举,对姜北慕道。
“不是我的生辰,但的确是我定的日子。” 姜北慕顿了一顿,说道,“先前想着来这四方城做生意,多半要与城中商贾打交道,便随意找了个由头打算将人请来府中。”
“不过我们铺子经此一事,怕是日后生意也不好做,现如今恐怕是没多少人会来了,倒也无所谓。”
“你正好提醒了我,明日便吩咐梅香她们无需再筹备了。”
第27章 小河庄
谈秋闻言也没说什么,只将宝宝往被褥里塞了塞,免得他冻着,随后十分自觉地往床铺里头挪去,伸出一手轻轻拍打着床铺。
“来,老爷今晚就睡这儿。”
“我还是……” 姜北慕话未说完,便见谈秋与宝宝十分默契地哀怨地看向他,大有他一旦拒绝了走出门便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一般。
“老爷今晚就睡这儿,你都没有和宝宝共睡过一晚,奶娘又不在,宝宝今日受了惊,老爷难道忍心把我们丢在这里?” 谈秋说话间宝宝则一直缩在他怀里,不时鼓着小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不知他听懂了几成,仿佛只要是谈秋说的话,他都附和。
姜北慕没了法子,想着宝宝也在身边,三人共睡一床,虽挤了些,但冬天挤上一晚倒也无妨,“也好,那我先去洗漱。”
言罢,姜北慕掌了灯,出门朝偏房走去。
谈秋心中欢欣,将宝宝从怀里拔萝卜似地揪了出来,“宝宝要不要去和爹爹一起洗啊?”
宝宝瞬间将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紧接着又似小猪崽一般哼哼唧唧地朝谈秋怀里钻。
谈秋笑着拍了下宝宝撅起来的屁 | 股,假斥道:“小懒猪。”
“小懒猪” 摇了摇屁 | 股,索性两条小短腿一蹬,钻进被子里不动了。
不多时,姜北慕从偏房回来,看到谈秋正与宝宝打闹,不禁莞尔,随手将门关上,对谈秋道:“把里衣裤穿上。”
谈秋正自顾自与宝宝玩耍,闻言也未多想,随口哼哼了几声,“衣服在我旁边的柜子里,老爷帮我拿一下吧。”
姜北慕应了一声,伸手拉开衣柜,见里头整整齐齐叠着四五件白衬衣,姜北慕挑了两件叠齐整干净的里衣朝谈秋扔去,正欲关门之时,却忽然瞥见角落里一件里衣皱巴巴地叠成一团扔在那里,便伸手将其拿了出来 。
“你这里怎么还有一件没洗?明日让他们去给你洗了。” 话音刚落,姜北慕却忽的怔住了,只见他手握之处,赫然能看见一片不小的血渍,早已干涸,颜色暗淡,却在这纯白色的里衣之上分外惹眼。
谈秋撞柱那日的衣衫早就被扔了,且这是里衣,上面这大片血渍又是怎么回事。
谈秋好不容易将身上扒拉着的宝宝拽下来放在一边,正缩在被子里咕哝着穿衣服,听闻姜北慕所言下意识撇头看去,正正好看见那件里衣上的血印子。
“这是怎么回事。” 姜北慕问道。
谈秋眨了眨眼,套裤子的动作犹如慢放了一般,脑海之中划过道道闪电,随后慢吞吞道:“也没什么大事……”
姜北慕眉头微蹙,他明明吩咐过府中人好好照顾谈秋,为何还有这等他不知晓的事?
“就是前几天回房休息时,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而已。” 谈秋挪了挪位子,将裤子提了上来,说话间拖长了语调,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北慕面色不虞,“这血迹在后背,自己怎么可能不小心扎到。”
“没事的,或许是有人纳被褥的时候将针落在里面了,我躺上去的时候就不小心被戳到了,不过也都是小事,来,老爷,来床上歇歇。”
谈秋拍了拍床单,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
“我知道了。” 姜北慕将衣衫朝地上一扔,若有所思不曾明说,只淡淡道了一声,途径案桌时抬手熄灭烛火,重新抱了一床新被。
谈秋将宝宝放在二人中间,心满意足地将被褥盖盖好,侧身一手搭在宝宝肚皮上,望着夜色之中姜北慕俊逸挺括的面颊合眼睡去了。
翌日一早,谈秋迷迷糊糊睁眼便看见宝宝正傻呵呵地笑着看他,谈秋侧头看了眼外界天色,似是太阳初升不久,只泛起一丝鱼肚白,便心安理得地将宝宝往被褥里塞了一下,打算继续睡。
谁料手刚伸进去,却蓦地触及到一片温暖潮湿……
谈秋先是迷糊了一阵,随后猛地瞪大眼,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二话不说将宝宝从被褥里揪了出来,猛地掀开被子。
果不其然,宝宝睡得地方湿了一大片。
宝宝似乎也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忙傻笑着要朝谈秋怀里钻去,谈秋一根手指抵住了宝宝的脑袋,宝宝忙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一旁的姜北慕后知后觉醒过来,察觉到身旁动静,翻身正欲坐起,手碰到床单的一瞬间亦整个人愣住了。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告假回来的奶娘步履匆匆赶到落霞小筑,看见院内挂着的洗涤过后的床单被褥等,先是一惊,随后连连告罪,谈秋一脸无奈将宝宝递给了奶娘,姜北慕又吩咐了几句,奶娘这才抱着宝宝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