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而,一道极其细微的喵呜声传来,听起来像是幼猫,如风中薄纱一般飘忽不定,谈秋却心有所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待到那声幼猫叫声再度响起之时,便冲出门外,绕着墙根沿那叫声寻去。
谈秋绕着小楼墙根,向屋后走去,一棵梨树枝桠斜斜伸向院外,树身遍布斑痕,枝桠杂乱无章 ,好似已栽种在此多日,而那梨树旁,白色院墙之下,不知何时有了一个小洞,破洞四周堆叠着碎砖瓦,洞口狭小,却刚刚好能容一个幼童通过。
谈秋登时打起精神,忙跪伏于地,侧头透过那洞口朝外看去,只见一只毛色杂乱,浑身脏兮兮的橘色小猫正懒洋洋地躺在墙外落叶堆中,身旁蹲坐着一只橘色大猫,大猫似乎有些犯困,眼睛迷迷瞪瞪地打着瞌睡。
而它的脖子上,挂着一枚色泽莹润,质地光滑的圆形玉佩,正是谈秋方才看到的那枚,也就是姜北慕送给宝宝的那枚!
“铮儿!” 谈秋慌了神,忙对着洞外喊了句,这一声叫喊霎时将那大猫吓得一个机灵,一蹦三尺高,身旁的小猫亦哧溜一声朝大猫跑去。
少倾,一个脏兮兮的小脸蛋从洞外挪了进来,看见谈秋后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
“娘亲……”
谈秋瞬间心中百味杂陈,又哭又笑,恨不得将宝宝从洞外拽进来狠狠抽几下屁 | 股,但见到宝宝那张傻憨憨的小脸又心生慈爱。
宝宝脸上不知从哪儿楷了不少灰,像一个小花猫。
谈秋忙伸手将宝宝从洞外拽了进来,拍掉他身上的落叶,怒道:“怎么到处乱跑!知不知道我刚刚没看到你有多着急!你要是丢了,你爹爹娘亲该急死了!”
宝宝笑眯眯伸手抱住了谈秋的脖颈,软乎乎地倚了上来,将脸上的脏灰擦在了谈秋衣襟上,随后伸手指向院外,喊道:“玩!”
“玩什么玩!不许玩了!” 谈秋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模样,不轻不重地抽了下宝宝的小屁 | 股。
失而复得的惊惧让谈秋此刻只想拿根绳子将宝宝捆在自己身上,免得他再一眨眼间跑到别的地方去。
“玩!” 宝宝欢欣地喊着这个字,挣扎了几下在谈秋怀中晃动着小短腿,肉乎乎的小手努力地指向院墙之外。
“玩什么…… 等等!玉佩!” 谈秋正想扳回宝宝的手,却忽的想到那挂在大猫脖子上的玉佩。登时眼前发黑。
那可是…… 姜北慕他娘留给他,他又留给宝宝的,毫不夸张地说也能算得上是个传家宝了!
要是姜北慕知道自己看管宝宝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这玉佩给弄丢了…… 姜北慕会不会一气之下再也不理自己了。
谈秋越想越恐怖,直将自己吓得心头乱跳。
直到宝宝不依不饶继续喊道:“娘亲!玩!喵。”
谈秋只得先安抚地哄了哄宝宝,随后顺着宝宝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方才那只大猫不知何时跳到了院墙之上,正蹲在一旁,静静地盯着谈秋,脖颈之上的玉佩轻轻敲击着院墙砖瓦,发出泠泠脆响,直似敲击在谈秋心尖之上,骇地他面无血色。
可千万别打碎了!!
谈秋抱着宝宝,脑中飞快思索,即时打定主意用吃食看看能不能将那大猫捉住,这般想着,谈秋便慢吞吞向后贴向院墙,生怕将那大猫惊着,随后一步一挪地朝主屋挪去,大猫自始至终一直安静地蹲在墙头,一双琉璃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谈秋。
谈秋挪到主屋前,急忙闪身进入屋中,见桌上正好放着几个干果,忙抓了一把跑出门,重新跑回院墙下,将手中干果朝那大猫举了举,口中嘬嘬两声,“来,乖猫儿,下来给你吃点好吃的。”
大猫纹丝不动。
谈秋想了想,将手中干果撒了一些扔在地上,自己向后走了几步拉开距离。
谁料那大猫只淡淡地看了眼地上的干果,便继续看向谈秋与他怀中傻呵呵乐的宝宝。
“喵呜。” 大猫开口轻轻叫了一声。
宝宝也跟着 “喵呜” 了一声。
大猫伸个懒腰,慢吞吞起身,随后温柔地侧头看向院墙之外,轻声喵了一下,随后踱了两步,似是想离开。
谈秋大惊失色,这猫要是跑了,那他该去哪里找玉佩,当即慌不择路,忙上前一步道:“别走,别走!”
大猫受了惊,只见谈秋要来抓它,忙三步一跳朝那梨树上跳去,未料脖颈上玉佩红绳偏大,竟是不慎缠上了那梨树枝桠,大猫不察,竟被那红绳带着朝后翻倒而去,摔下了院墙,掉在落叶堆中。
谈秋还未看清,只能窥见一抹橙黄飞速逃窜而去。而那玉佩,则缠上了梨树的枝桠,吊在半空晃晃荡荡。
谈秋第一反应便是欢喜,好在这玉佩没被那大猫带走,自己总算能给个交代了!
宝宝看着大猫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倒是有些小失落,咬着指尖眨巴眼。
谈秋将宝宝放下,千叮咛万嘱咐,“就站在这里知道么?不要到处走,就站在屋檐下,我去拿一下玉佩。”
宝宝用力点头,乖巧地站在原地看着谈秋,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谈秋只得飞快跑回屋中搬了个凳子放在院墙下,一脚踩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再次叮嘱宝宝不要乱动,见宝宝确实乖巧立于原地,这才一手扒着院墙瓦片,微微使力,两只脚都站了上去,随后一手扒着屋顶瓦片,腰上手臂用力,腿蹬着墙壁翻了上去。
“娘亲……” 宝宝似乎有些担心,仰着小脸眨也不眨地看着谈秋。
谈秋坐在院墙之上,慢吞吞地一点点朝那梨树靠近,不时伸手去勾那挂在树梢枝桠间的玉佩。
指尖离那玉佩还有几寸之差。
谈秋索性一手抓着树枝,另外一手去勾那玉佩,玉佩几次从指尖划过,谈秋倒是累地够呛。
“等等……” 谈秋看着那近在迟尺的玉佩,倏而停下动作,沉吟道:“我为什么不拿棍子直接去够…… 要爬上来。”
谈秋默默看了眼地面,随后又将目光移向乖乖站在一边的宝宝,温柔道:“铮儿,乖,去给娘找个树枝来。”
话音刚落,又被谈秋否决道,“不不不,你不要动,你就站在那里,我去找个东西。”
“啊!你爬墙头干什么!”
一道尖锐声音响起,谈秋被吓了一跳,刚刚翻过身脚还一搭一搭地欲够那凳子,此刻被那过路女子一吓,手一滑扒到了一旁的琉璃瓦上,登时瓦片被掀翻,谈秋足下一空,未能踩中凳子,却失了平衡,当即重重砸落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谈秋摔得七荤八素,一开始只觉得浑身一震麻,耳畔嗡鸣不已,待到回神,脚腕处传来钻心疼痛,想来是方才落地时不小心扭到了,好在这院墙不高,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伤。
只是屁 | 股一阵酸痛,好半晌谈秋都爬不起来,嘴角亦麻地不行,谈秋呸了一声,将嘴中沙泥吐出,这才后知后觉品到一丝铁锈味。
“娘亲!!” 宝宝哭着上来抱住谈秋,口中呜呜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好似摔得是他一般,哭的撕心裂肺,谈秋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忙将宝宝抱进怀里,自己便这么坐在地上轻声抚慰着他。
“不哭不哭哦,你看就摔了一下,没大事的。” 谈秋摸了摸宝宝的脑袋,将人揽入怀里轻轻哄着。待到脚腕上酸痛稍缓,才慢吞吞扶着院墙站起,正要走路,却忽感腿肚上一阵撕裂般的疼。
低头看去,才发现裤腿上不知何时已经洇出了血迹,谈秋愣了一下,将宝宝放下,一手卷起裤腿,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小腿肚上竟然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锋利的口子,此刻正不断沁出血珠,所幸的是伤口并不深,只是血透在裤子之上看起来便格外可怖。
谈秋放下裤腿,仰头看向梨树枝头的那玉佩。
决定还是去找一个棍子。
第25章 是我对不住你
作者有话说:么么哒感谢所有阅读评论投喂鱼粮的小可爱们,我抱住就是一个大么么,亲死你们。
自打谈秋从墙上摔下来惊了宝宝之后,宝宝便成了一个跟屁虫,嫩生生的小手紧紧拽着谈秋的衣襟,恨不得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懵懂的大眼睛内满是泪水,将落未落,显然是受了惊。
谈秋心满意足地将刚刚挑下来的玉佩重新戴回宝宝脖颈之上,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只觉得今日风和日丽,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许是连额头的伤都忍了下来,腿上这道划痕虽看起来可怖,实则却并无意想之中的那般疼痛,只是看起来唬人了些。
然而宝宝这一受了惊吓,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哄回来的,谈秋抱着宝宝在院中不断踱步,直至抱得手臂都发了酸,才勉勉强强将人哄睡。恰此时院外几名丫鬟经过,谈秋看着眼生,也未多想,便出声请她们去将阮月喊来,丫鬟们应下,不多时,阮月才步履匆匆地来了。
“吃饭了没?下午有事不?”谈秋见阮月上前,忙竖起手指凑在嘴边 “嘘” 了一声,阮月会意,轻声道:“吃过了,还有些杂活。”
“不去了。” 谈秋当机立断道,“下午你来照看一下小少爷,要是醒了饿,就去找些吃的。”
阮月也没多想,既然谈秋发了话,她便颔首应下,小心翼翼从谈秋怀中接过熟睡的宝宝,谈秋登时浑身一轻,忙抖了抖肩膀,阮月转身将宝宝抱进了屋,谈秋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宝宝并未醒来,这才放心离去。
此时已过了午时,谈秋料想厨房中应当有些剩饭菜,但是自己实在没什么胃口,加之摔了一下浑身都疼,衣服也脏了,还是先清洗一下。
落霞小筑中有单独的小厨房,谈秋便从别处取了些冷水,自己架柴火烧,也免得去主厨那边受人白眼,毕竟现在自己这模样确实有些落魄。
待到水烧好,谈秋才从偏房中将浴桶搬了出来,挪到厨房去,直接在旁边将热水一同倒了进去,试了试水温,随后小心翼翼探出头去看了几眼,见院内外一丝人影也无,这才安心将门关上,除去衣衫,两手扶着浴桶两侧,抬腿跨入浴桶之中,动作间不免牵扯到淤青处,忙强咬着牙关慢吞吞将自己整个人都没入热水之中。
登时一股暖意自脚底涌起,瞬间蔓延至全身,谈秋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水波轻轻摇晃没入谈秋纤瘦身躯,撞击在浴桶边发出哗哗水声,谈秋索性解了发髻,任由温水打湿墨发。
谈秋轻哼了一声,双手搭在浴桶两侧,脑袋后仰闭目养神。阵阵暖流簇拥之下,谈秋忍不住地泛起一阵困意。
我就眯一会儿,待会水凉了就起来。谈秋如是想道。
热气氤氲蒸腾,将他本就白皙的肌肤熏出一抹嫩红,腿上伤口发出轻微刺痛,谈秋却觉得眼皮直打架,根本无暇去顾那些微的疼。
温暖水流包裹着他,让他直似睡在被窝之中。耳畔隐约能听见外界风声,却又忽远忽近。
“秋儿将来想做什么?”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谈秋已是意识模糊。
是问我么?谈秋有些摸不准,却闻耳畔稚嫩语调昂扬有力道:“我要和爹爹一样!去打猎!然后卖好多好多钱,这样咱们一家就能去城里过好日子啦!”
紧接着是一个汉子接话,“哈哈哈,咱们秋儿想当猎人,就得不挑食,多吃饭,才能长地高大!像阿爹一样!”
“打猎太危险了。” 妇人轻笑着道,“我希望秋儿能去读书,做学问,只要识字会做文章 ,就能找到好差事,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了。”
“秋儿都听阿娘的!那嫣儿妹妹呢?”
“你妹妹当然是跟你阿娘学唱曲儿了,不能浪费了你阿娘的好嗓音呀,毕竟你阿娘当年可是梁都第一歌姬啊!”
汉子说话间满是骄傲,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哪怕是对着几个稚童都恨不得将自家媳妇捧上天。
妇人在一旁笑着打趣。
谈秋静静听着这一切,内心忽而涌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滋味,他想开口说话,却好似被人捂住了嘴,只能听见那对话声渐行渐远,周遭的暖意亦如潮水般褪去,涌上来的竟是刺骨寒冷,恰如一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谈秋忙手脚乱扑腾,想抓些什么,然而四周空荡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下沉去……
倏而,一道大力握住他手臂,将他整个拽出水面,谈秋如同溺水之人般大口喘息,猛地睁开眼睛,屋内昏暗不明,自己依旧光溜溜地滴着水,赤 | 裸肌肤与那空气相交,丝丝冷意如吐露着信子的蛇般在其周身游走。
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热源。谈秋还未从方才那溺水的恐惧感之中缓过神来,只不住喘气,被冻得发抖。
姜北慕叹了口气,将人打横抱着走出厨房,两三步便回了主卧,伸腿将门带上,便摸着黑将谈秋往床上放。
待到脊背触及软和被褥的一瞬,谈秋才反应过来,哑着嗓音喊了声:“老爷……”
姜北慕不由分说,伸手将内间叠好的被褥摊开,再加了一床盖上,又仔细将被角掖平,随后才坐在床沿边,嗓音低沉:“伤哪里了。”
屋内未燃灯火,谈秋只能隐约看见姜北慕的身形轮廓,却依旧能感受到那深邃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一 | 丝 | 不 | 挂…… 脸上当即泛起一丝红晕。
“没伤哪里……” 谈秋下意识地回了句话,却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后悔了,忙补救道:“就是腿上剌了个大口子…… 流了好多血,疼得很。”
谈秋生怕错过机会,忙期期艾艾地开始喊疼,仅仅呼吸间,几乎将自己浑身上下都喊了一遍,似乎没一块好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