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姜北慕的原配夫人是何身份,现如今身处何处,那京城的柳家嫡女又与姜北慕是什么关系,那嫡女会与原配夫人有关联么?
听萧野的意思,姜北慕原先在京城应当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做他夫人的,哪怕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应该也是大家闺秀了。
像这般世家女子,又怎会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来?这其中究竟是何隐情呢。
谈秋越想越糊涂,一个接一个的谜团接踵而来,姜北慕又绝口不提他从前在京城的事迹,更从来不谈及宝宝的生母,他究竟对宝宝的生母是个什么态度呢。
谈秋可不想自己这头刚把姜北慕一层层地捂化了,到头来发现人家心尖尖上还藏着一个不能言说的白月光。
那可真能把他给憋屈死。
谈秋想的正入迷,忽而小臂上被人拍了两下。
谈秋回过神来见符鹤面露关切神色,本想顺口回句没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堵住了,心口被方才那一连串的胡思乱想挠的痒痒,忙轻咳了一声,故作轻松地用眼尾余光飞快瞥了下屋内,见姜北慕与萧野并未注意到这里,才含含糊糊开口问道:
“那个…… 萧野他,从前在京城里,是个什么差事儿啊?”
谈秋心中绕了几个小九九,还是打算委婉着来,免得开口就问符鹤与萧野的私事,将符鹤给吓着。
符鹤倒也未多想,先是作了几个手语,见谈秋摆出一副标致笑容却是一点儿也没懂,这才笑着摇了摇头,从旁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写起字来。
‘他是被城主送去京城读书的,没什么官职,就是整日吃喝玩乐,是个纨绔子弟。’
谈秋放下捣药杵,托着双颊好奇道:“那你怎么看上他的?你是神医之徒,应该也是享誉京城的罢?皇宫你去过么?”
符鹤赧然一笑,微微点头,继续写道:‘他比较傻,但为人很好,很关心我。’
“小河庄就是他起的名罢?” 谈秋道。
‘嗯,那年元宵夜,他喝多了掉入水中,我正好与师父在游船,便顺手拉了他一把。’
符鹤所言寥寥几句,谈秋却也能估摸个大概的雏形了。
想必是萧野早就听闻过符鹤的名声,二人结识于元宵夜,落水的契机才让二人真正有了交涉。至于后续二人如何定情的,谈秋也不好问,毕竟这种事情说来总是话长。
谈秋眨了眨眼,目光投向地上符鹤娟秀的字体,一笔一划看着十分舒心,便如他人一般,有一股清然出尘的气质,便如雨后青山,幽静深邃,却能让你感到一股莫名的舒心。
“对了,那老爷…… 就是姜哥,他之前在京城是做什么的呀?” 谈秋心如擂鼓,却面似不经意般问出来,话音方一落下,便飞速地瞥一眼屋内,生怕被姜北慕或是萧野发现他的小九九。
符鹤闻言先是沉吟片刻,谈秋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余光一直紧紧盯着屋内二人的身影,少倾,才见符鹤执起树枝在地上写起字来。
‘他是苑朝的大将军。’
“大将军是什么大将军啊?” 谈秋飞快瞥了眼姜北慕,却见萧野抬手指向他与符鹤这边,当即紧张道。
符鹤闻言有些不解,没有继续写字,只是好奇地看着谈秋,似乎他问的是一件十分可笑的问题一般。
谈秋见萧野与姜北慕一同走了出来,似是要往他们这边来,忙讪笑着对符鹤道:“我这不是,没去过京城嘛……”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是最高的官职了。’
符鹤写完,谈秋飞快地扫了一眼,见姜北慕与萧野二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忙伸腿飞快的扫过地面,将地上的字迹给擦去了。
“辛苦了,若是药材还多的话,就交由我带回去给家中侍从们去弄吧。” 姜北慕走到近前,看见谈秋身边摆放着的药碗,对符鹤道,说话间向谈秋伸出手去。
谈秋美滋滋地搭着姜北慕的手站了起来,感觉到那松松握住自己手的粗糙大掌格外温暖,忍不住稍稍转动了一下手,将纤长五指轻轻扣在姜北慕的手上。
老爷的手真大,又大又暖,还带着一些老茧,一看就是练家子,难怪之前与萧野切磋之时竟能稳占上风。
毕竟是苑朝的大将军嘛。
谈秋如是想道,手上传来的温暖与粗糙触感直像是蜜糖裹住了他的心一般,令他久久无法回神,直到那股赧然褪去,面上温度下来,方才符鹤所写的一笔一划才在谈秋心中逐渐拼凑成字。
他是苑朝的大将军。
姜北慕,是苑朝的大将军。
短短八个字,让后知后觉的谈秋当场怔住。脑海之中风云骤变搅起滔天巨浪,一道雷电直勾勾地劈在了谈秋头顶。
“你怎么了?” 姜北慕感觉到谈秋身体瞬间的僵硬,连带着目光都变得无神,瞬息间的变化让姜北慕忍不住出口问道。
谈秋呆呆地看着姜北慕,脑海中努力地消化着这简单的八个字。
姜北慕若有所思,目光触及那地面上平滑的一块,像是被人特意抹去了什么,思及方才谈秋与符鹤的独处,符鹤口不能言,唯有写字与谈秋交流,而谈秋在他与萧野靠近的一瞬间慌乱地擦去了什么,想必是与符鹤谈的话题不想让他知道。
但姜北慕素来认为自己是个识趣的人,更对他人的秘密毫不关心。
“老爷……” 谈秋咽了下口水,艰难地唤了一声。
“嗯?” 姜北慕回应一句,眼帘微抬,看向谈秋。
谈秋此刻才蓦然发觉,姜北慕迎风而立,一袭靛蓝长袍衬地人愈发风姿俊朗,加之其高鼻深目,容貌英俊,其高大健壮的身躯上线条流畅且极具爆发力的肌肉更不是一个富家公子可以练出来的。
唯有常年习武,身居高位之人,身上才会有这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 我觉得我头有点儿晕。” 谈秋收回目光,只觉得现下竟是有些不敢去看姜北慕。
“既如此,那就先回去休息吧。” 姜北慕道。
姜北慕如果真的是苑朝的大将军,那么他当年在京城之中肯定是一时风光无两,那么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甚至连那金枝玉叶的闺中小姐亦可寻得良缘。
若真如此,又怎么会看上他谈秋呢。
姜北慕对他不动心,似乎又能说通了……
第30章 还是算了吧
“阮月,你在四方城多久了?你是本地人么?”
谈秋坐在自家院门处,两条长腿伸直了搭在地上,身后靠着门前亭柱,百无聊赖地看向一旁侍弄花草的阮月。
阮月闻言仰起头来,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身旁放着未载种的花树,袖口撩起,一身粗布简服,衣摆上还沾了不少泥土。
“我不是这儿的人,我家乡是庐城旁的桃花村,不过我爹娘都去世了,后面兜兜转转去了王家,才跟着来了这四方城,约莫也有十一年了罢。”
谈秋闻言略略颔首,没有再问什么,阮月见其缄默不语,便也低下脑袋去继续拿小铲子挖坑。
谈秋长叹了一口气,仰头望着蔚蓝天际,今日是这些日子以来太阳最好的一天,晒在身上暖融融的,浑然没有了冬天的寒意,只是谈秋心间却愁云暗淡。
昨日他从符鹤那儿知道了姜北慕的身份,对他的打击可谓是晴天霹雳,足足用了一晚上才缓过神来。
京城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在他的心中,从未有过去京城的打算,更是对那贵人们一丝印象也无,毫不夸张地说,京城在他看来,那是只有一些大人物才能去的,对谈秋而言,一个四方城,也就够他平平淡淡过日子了。
谈秋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随后收起长腿,蹲坐起来,一手漫无目的地拔着身前的杂草。
至少在昨天之前,姜北慕在他心中只是一个长相英俊且有实力的商人,而且还是个鳏夫,二人般配地很,而如今符鹤却猛地丢下这么一个大霹雳,姜北慕瞬间便从一个商人拔高到了苑朝的大将军这一层面。
那可是他拍马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啊……
谈秋拔了会儿草,心中堵的难受,见阮月在那哼着小曲种花,话语在唇齿间研磨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对阮月说道:
“那…… 你知道咱们苑朝的大将军是谁么?”
阮月有些许的诧异,似是没料到谈秋回问这个话题,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谈秋见状连忙掩饰地假咳两声,说道:“我就是问问。”
“是谁我倒是不知道,我也没去过京城,但是他的事迹大家都有所耳闻的。” 阮月也没多想,只略微思索一阵便爽快回道:
“前些年狄族频频来犯,都快打到咱们陌城那儿了,听闻咱们大将军只身率十万兵马,鏖战整整两天两夜,将狄族驱赶了出去,自此一战后,大将军更是步步紧逼,屡战屡胜,一直将那伙狄族给逼出了关外,这才收复了咱们苑朝的塞北三城。”
谈秋听得心惊不已,若平时他听闻这番话,倒是没什么感触,毕竟那狄族、血战什么的都离他太遥远,根本无从想象。
而如今姜北慕就是阮月口中的率军屡战的 “武神”,那给他的冲击力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这么厉害啊。” 谈秋咂舌惊叹。
阮月见状说的更是起劲,甚至将手中的小铲子丢在一旁,站起身来手舞足蹈,“那是,我从前还听过一则传闻,说是咱们苑朝这位大将军可厉害了,陌城一战时,他才只堪堪十八岁,且听闻其人武功高强,曾经有一次与狄族的一个首领城门前宣战,竟只在十招之内便摘了那狄族首领的脑袋,还挂城墙上了呢!”
“要论武功,他可是苑朝当之无愧的第一!把狄族打的好几年都没敢靠近咱们边塞呢。”
“要说咱们如今能过上安稳日子,还真是多亏了这位大将军呢。”
阮月谈及这位大将军时兴奋地小脸微红,全然没有了先前一贯从容内敛的模样。
谈秋只觉得自己对这所谓的大将军竟是一丝印象也无,甚至都不如阮月熟悉,难道这也是自己撞了脑袋的原因么?
阮月说完才发觉谈秋有些意兴阑珊,心事重重的模样,便识趣地打住了话头,小心问道:“公子怎么了?”
谈秋摆摆手,“没什么,那你知不知道… 这大将军的妻子是谁呀?”
阮月眨了眨眼,“他成亲了么?这我倒是不知道呢,近年来边塞平和地很,咱们也少打仗了,不过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这茬事。”
谈秋默默撇了撇嘴,心道这大将军不仅成过亲,孩子都能喊爹娘了,你还天天见呢。
“对了,你在这四方城这么久了,你知道那柳家嫡女么?”
阮月略微思索一阵,回道:“这我倒是不怎么清楚,只在很久前听说那柳家嫡女好像是个双胞胎,其中一位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曾经进宫去侍奉过贵人,好像许配给了一个世家公子,具体我倒是不知了。”
“这柳家看起来默默无闻,但我总觉得他们没有那么简单。” 阮月言罢似是有些担忧,忙压低了声音对谈秋说道:“这回柳家好像也要派人来……”
“咱们姜府说实话,不过是来这四方城一年还不到,这柳家竟然也亲自投递了拜帖…… 我总觉得不安好心,公子还是小心着些。”
谈秋闻言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阮月见状小心翼翼道:“公子今天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就这些时日,都看见你叹了四五次了。”
“我……” 谈秋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姜北慕隐姓埋名在这城里做生意,想必也是不愿意牵扯以前的事,他也不好到处和人说,免得帮不了姜北慕不说还耽误了他的事……
“你说,两个身份悬殊的人,能在一起么?” 谈秋想了想,只能拐弯抹角地对阮月说道。
“这得看多悬殊了。” 阮月回道。
“大概就是…… 一个是京城里的贵人,一个是乡野中的罢。”
阮月望着谈秋那苦兮兮的脸颊,诚恳道:“那这几乎是不可能了,二人的身份,见识,以及数十年来的生活之间都有一道天堑鸿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跨越的。”
谈秋听着心口发紧,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反驳阮月,却蓦地发现自己竟是一个有力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阮月见状不知谈秋在苦恼着什么,只能绞尽脑汁思索半晌,试探问道:“公子是在愁下个月的那件事么?说起来,现在四下无人,公子是怎么打算的呢?或许可以同我说说,我也好为公子排忧解难。”
谈秋经阮月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先是问道:“你给我的那个,是什么药?”
阮月眨眼道:“春 | 药。”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来的春 | 药?” 谈秋不可思议道,连带着看阮月的目光都变得十分复杂,阮月面颊一热,忙道:
“公子不要误会,我这是来姜府之前王公子那边给的,用途…… 公子你也知道。只是我现如今也用不上了,正好拿来借花献佛。”
谈秋一时沉默下来,阮月继续加了把劲道:“公子不是在愁如何与老爷更亲近一些么?毕竟连我都看出来了,老爷对公子你尊敬有余,亲密不足,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些怕你。”
“怕我?!” 谈秋像是听到了什么神话,好笑道:“老爷怎么可能怕我。”
“这我也不好说,或许是我猜错了罢。” 阮月借坡下驴,并未坚持己见,顺势劝道:“老爷不主动,那公子你就主动着些呗,自己先下手为强,总好过被别人惦记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