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人没有再为难你的罢?”姜北慕忽而出声问道。
谈秋眨了眨眼,想到今日梅香那番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了然,看来是被姜北慕给敲打过了,谈秋正想回句没有,却不知道为何忽而想到了那身材羸弱瘦小的丫鬟。
“倒是没有为难我,就是……”谈秋欲言又止,配合着一副“我有难处,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看的姜北慕忍不住发笑。
“什么。”
谈秋见姜北慕心情颇好,当即添油加醋道:“老爷你是不知道,咱们家中缺个管家。”
“嗯,我知道。”姜北慕双眸含笑,饶有兴致地看谈秋故弄玄虚。
“哎呀,没有管家好好管人,那些家丁丫鬟们个个都开始学坏了,有活不干,逮住人是可劲欺负。”谈秋心知他这般背后说人的事情实在称不上光明磊落,但却能正好满足他心中的小九九。
“倒不是我多管闲事……”谈秋旁若无人地轻声和姜北慕交谈,“实在是怕他们以后出去万一还惹事情,那可就是打着咱们姜府的名声了,对老爷你不好!”
姜北慕闻言但笑不语,谈秋说的起劲还想再添几笔话茬,却在抬头时猛地撞入姜北慕深邃且在日光下泛起一抹异色的双瞳之中。
忽然感觉有些赧然。
自己这模样好像那受了欺负来给自家老爷吹枕边风的小妾。
谈秋忽而脸有点红,他却是不知,姜北慕的目光竟是这般灼人。
第37章 千钧一发
好在姜北慕并未太为难他,闻言只稍稍颔首,应一句知道了便挪开目光去。
谈秋一时心痒,余光偷觑姜北慕,却见他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他们对面的张家夫妇二人则是又哭又笑,一副劫后余生的欢喜。
谈秋轻叹了一口气,一手托着下巴支在桌面上,想到了姜北慕书房中那被他打碎的玉佩,登时面色一紧,大着胆子偷偷看了眼姜北慕,打着哈哈道:“那个……老爷。”
“嗯?”姜北慕头也不抬,应了一声。
“今天天气好,梅香她们去你院子里打扫来着。”谈秋十分怂地将自己摘了出去,试探说道。
姜北慕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谈秋几次开口欲问,却又在临门一脚时刹住了,他就这么问了出来,姜北慕会不会怀疑…如果这玉佩当真是姜北慕的什么至关重要之物,那后果不堪设想。
姜北慕见谈秋没头没尾地提了这么一句,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继续说话,遂开口反问道:“怎么了么。”
谈秋一个激灵,下意识掩饰摇头,“不不不,没事,就是问问……”
姜北慕闻言却未回话,反倒是目光投在谈秋身上来回梭巡。谈秋登时头皮发麻,生怕被姜北慕看出什么来,忙硬着头皮朝府衙外看去,“也不知道萧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姜北慕等了一会儿,轻声道:“来了。”
“嗯?”谈秋转头看去,姜北慕眉梢微扬,稍稍颔首,谈秋还未及开口,府衙外便遥遥传来人语声。
萧野右手握着一根被削干净的树干,大步朝府衙内走来,谈秋与姜北慕起身迎了上去,萧野将树干朝地上一扔,发出咣当一声响。
符鹤捧着医箱缀在后头也跟了进来,萧野丢下树干后,便抬起左手在右手手腕上轻搓一阵,随后指腹捻着薄薄一层皮肤似的东西一扯,一个薄如蝉翼的手套便自他右手之上扯了下来,随意扔在一旁。
“他们呢?”姜北慕问道。
“都在后头。”萧野抬手拇指指了指身后,众人又等了片刻,那张家之人与衙役才姗姗来迟。
谈秋只看一眼那张家妇人的脸色便知晓了答案,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张家妇人面色尴尬,低着脑袋一言不发走进堂来,待人到齐,姜北慕才不慌不忙道:“可以继续了,大人。”
知府粗观全局便知大概,只是依照规矩仍需问上几问。
“此物如何。”
萧野回道:“符鹤已经测过了,其树干之中确有毒素,已经被我拿东西给铲了,你来看看,你当日砍的,可是这棵树。”萧野说话间侧头看向那男子。
男子安抚似地拍了拍女子的手,勉强起身上前看了几眼,回道:“回大人,就是这棵树。”
“那你是捡回条命。”萧野双手抱臂好整以暇道:“幸好只舔了几口,而且这棵树长得也不怎么样,毒素较轻,不然这可是见血封喉的毒。”
姜北慕与谈秋皆不发一语,此时此景,已无需多言。
知府朝那妇人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妇人垂着脑袋,低声道:“民妇任凭大人决断。”
谈秋侧身看向府衙门外,较之一开始的人头攒动,现在早已没什么人在外等了。大多只看个热闹便离开。
“无需管他人如何。”姜北慕察觉到了谈秋的意图,轻声道。
谈秋点点头,便听见知府在上道:“既如此,本府认为,张家三郎中毒之事与仙水楼所售糕点无关,若几位无异议,那么便在这供词之上画押罢。”
知府一挥手,身旁的文官便捧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来,姜北慕、张家三郎与那张家妇人先后在供词之上按了手印。
张家之人没了之前的傲气与咄咄逼人,只拥到那三郎身边将人搀扶起来,不发一语地朝府衙外走去。
谈秋深深看了眼那张家几人的背影,轻哼一声,嘀咕道:“就这么空口白牙地污蔑人,还没让他们赔钱呢,这么一闹,咱们铺子要受多少风言风语啊。”
姜北慕失笑摇了摇头,谈秋依旧觉得有些惋惜,姜北慕见他一副小财迷的模样,打趣道:“这点损失九牛一毛而已,下月府中设宴,都能收回来。”
谈秋知道姜北慕在打趣他,当即鼓着小脸伸手戳了一下姜北慕腰肢,登时被他拽进掌心。
“既然事情都结束了,那不如去我那儿吃个饭?前几次姜哥你和嫂子来我都没能好好准备,这回说什么也得让我们请一次!”萧野揽着符鹤上前几步,对姜北慕笑道。
姜北慕松了握住谈秋的手,“不用了,总是往你们那边跑像什么话。”
萧野知晓姜北慕性子,因此也未坚持,只与谈秋道:“嫂子可得帮忙劝着点姜哥,现在不去那年后一定得去,知道不。”
谈秋当即应下,拍了拍胸脯道:“当然。”姜北慕含笑看了一眼谈秋,轻轻摇头。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门外那匹马要不给姜哥你用?”萧野道。
“不用了,府衙离你家比较远,还是你骑马带符鹤回去,我与谈秋自己走回去便可。”姜北慕婉拒了萧野的好意,说道。
“姜哥怎么老这么客气。”萧野摇摇头,无奈朝姜北慕一抱拳,随后揽着符鹤朝门外走去。
“那我们便先走一步了。”
“慢走。”姜北慕微微颔首,与谈秋一道目送萧野带符鹤离去。
谈秋一路心中惴惴不安,一想到书房之中的那个碎玉便感觉心口发紧,想和姜北慕坦白却又怕自己承担不起后果……
直至二人走至姜府门口,谈秋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自己若是打算坦白,也就在这时间内了。
“饿了么?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姜北慕步入正门,见谈秋依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耐心问道。
谈秋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盯着姜北慕的双眸,心中默念死就死吧……
“怎么了?”姜北慕见谈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忍不住好笑道。
谈秋:“我不饿。”
“就这样?”姜北慕笑着问道。
“就这样。”谈秋坚定回答。
姜北慕莞尔,“那就好,要是饿了可以吩咐厨房备一些糕点。”言罢姜北慕侧身便迈步欲行。
“老爷!!”谈秋蓦地开口喊道,声音之高近乎破音,姜北慕吓了一跳,迈出的步子硬生生被拦住。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庭中无声。
谈秋尴尬道:“那个……老爷要去哪儿?”
“我去拿一下账簿,待会儿还要再去一下铺子筹备些许事情。”姜北慕道。
“账簿在哪儿……?”谈秋小心翼翼。
“书房。”姜北慕有些奇怪,“你今日是怎么了,是有话要与我说么?直言便可。”
书房!谈秋一听登时胆战心惊,书房之中那碎玉还被他压在案桌上,姜北慕如果现在回去一定能发现,至少得等他去处理一下才行!
“我突然想起来!”谈秋磕磕巴巴地走到姜北慕身前,挡住了他去路,“就是宝宝说他想你了,想和你玩,要不老爷先去宝宝那边看看他?”
“这个点他应该在睡觉,还是不去打扰了,等我回来后再去找他好了。”姜北慕点了点头,侧身欲绕开谈秋继续走。
谈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忙一把攥住了姜北慕的手臂,干笑道:“那我去给老爷拿账簿罢?老爷在这儿等着?”
“你不认识账簿,我去一趟就行。”姜北慕耐心说道。
“阮月说她有事找你!特别急,老爷先去一趟看看?”谈秋几近口不择言,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姜北慕看着眼前这异常心虚的人,心中知道谈秋肯定是闯了祸,却不知为何想逗弄一下他,故意忍着不说,忍俊不禁道,“有什么事?”
“好像是关于下个月的家宴,听阮月说府中好像有点狐狸尾巴。”谈秋一副“老爷你懂得”表情,十分可恶地将阮月给出卖了,就差把姜北慕给推去偏房,好让自己有时间去处理那烂摊子。
姜北慕抱臂挑眉,直将谈秋看的心虚不已,才配合道:“行,那我去看看,她在哪里?”
谈秋如蒙大赦,“就在我的院落里!老爷快去吧。”
姜北慕也不拖沓,应了一声便迈步朝谈秋的落霞小筑走去。
谈秋目送姜北慕背影消失,这才转身拔腿就跑,直冲向那书房,一路差点撞到几个侍女。
谈秋喘着粗气跑进挽秋阁,好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谈秋心中一喜,伸手推开书房门,看见那案桌之上反扣着的书与他离去时一模一样,这才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上前撇开书册,将两半玉佩握在掌中,轻出一口气。
就在谈秋转身的一刹那,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谈秋还未看清那团黑影是个什么东西,脖子上便猛地一紧,好似有东西缠了上来,随后便是一股蛮力绞住了他脖颈,那人手劲不大,却登时将谈秋给勒了个眼冒金星,喉口发紧呼吸困难,双手朝后扑腾,打翻了案桌之上的书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这人的目的是姜北慕。
谈秋眼前发黑,耳畔嗡鸣声愈来愈大,脸涨的通红,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风刮过。
谈秋脖颈猛地一松,瞬间跌倒在地,近乎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咳地快要出血,眼前模糊一片,隐约能看到是两道人影打在一处。
一个是刚刚要勒死自己的,那么另一个是谁……
第38章 为何要杀他?
两名黑衣人身形相差极大,谈秋只看一眼便看出那袭击他的黑衣人是一名女子。
难怪刚才没能一下子勒死他。
谈秋劫后余生,一颗心鼓动不已,连呼吸间都觉得喉咙发干,火|辣辣地疼,忙顾不得头晕目眩,起身便朝门外跑去。
“快来人!!快来人啊!咳…咳。”
谈秋眼见那女子被另外一名黑衣人制服,忙扶着门框朝外跑,边跑便嘶声力竭地朝外喊,很快便惊动了外间一圈家仆。
谈秋面露惊慌,一把抓住迎面跑来的家仆,不管三七二十一闷头道:“快…快去抄家伙,老爷房间里有……”
话音未落,谈秋便猛地瞪大眼睛,只见姜北慕神色匆匆拨开人群,伸手扶住谈秋手臂,将人身形稳住,“发生什么了?”
“老爷?”谈秋一时没反应过来,姜北慕此时不应该在他的别院里么,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只是此刻顾不得多想,谈秋只停顿了一瞬便当即道:“有个人躲你房间里,我刚一进去就勒我脖子要杀我。”
正说话间,里屋那女子眼见谈秋跑了出去,惊动了府中人,便知大势已去,露出的眼眸之中有一丝慌张,与她缠斗那人亦未下死手,且赤手空拳,多处受制。
“在这里不要动。”姜北慕目光看向屋中缠斗二人,眉头微蹙,一手按在谈秋肩膀之上,低声叮嘱了句,随后看也不看,从身后姗姗来迟的家仆手中夺过长棍,左手反持于身后,步履从容走上前去。
那女子原先还有逃跑打算,此刻乍见姜北慕上前,不知为何忽而发出一声暴喝,宛如被激怒的野兽,当即不顾一切弃了那人,转身便冲向姜北慕,眸中含着浓墨般深沉的恨意。
谈秋被她那不怕死的模样骇地不轻,忍不住想上前帮忙,但见姜北慕不偏不倚,丝毫不惧竟是如同视那刺客于无物般。
“老爷……!小心啊。”谈秋握紧了拳,连那脖颈上的伤痕亦不觉得痛了。
刺客手中寒芒阵阵,显然是隐藏了兵器,姜北慕不慌不忙,左手反推,长棍在掌心转了一圈,与那此刻相距三步之遥下,蓦地低喝一声,足尖抵地猛地暴冲前去,手中长棍雷霆万钧集聚一力朝那刺客足下扫去。
动作间长棍破空之声如同龙吟,力量上的差距只消会面的一瞬间谈秋便知道了输赢。
刺客旋身后翻,躲开一击,手腕翻转间数道寒芒自指尖扫射而出,直指姜北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