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秋面色苍白,眸子中满是掩不住的慌张与后怕,在他身后萧野、周章与萨木都来了。
萧野与周章只相视一眼,便各分两路,手执兵器迅速拼杀前去。
萨木眸中略过一丝惊讶,随后看向身旁那被黑犬死死咬住小腿的女子。女子因剧痛而面容扭曲,发了狠地捶打着黑犬,黑犬却只咬死了牙关不松口,很快便弥漫开一股子血腥味。
“该死的畜生!!去死!!”女子暴怒喝道,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咬牙便欲刺下……
“慕哥!”谈秋只一眼便在人群之中看见了姜北慕,忙顾不得那箭雨刀刃,眼中唯有姜北慕一人,迅速跑向前去。
姜北慕几乎是在瞬间脱了力,受伤的右手不住发抖,难以支撑身躯站立,摇摇欲坠的瞬间,落入一张温暖的怀抱之中。
谈秋上前抱住了姜北慕,却被他压地不住后仰,直至跌坐在地。
“快回去…危险。”
谈秋看着眼前姜北慕浑身浴血的模样,心口砰砰直跳,耳畔只能隐约听见姜北慕的话语。
第49章 你想做就做。
姜府,“”挽秋阁。
帘幕深深垂地,遮掩去了白日光辉,只落得一层朦胧光感,谈秋端着一盆血水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随意将血水泼在院中泥土之中,又从偏房里倒了些许温水,将布巾过了几遍,这才端着一盆清水进屋。
谈秋先去看了看小床上的宝宝,宝宝呼吸平稳,小脸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正在安然沉睡着。
谈秋看了一会儿,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去隔壁卧房之中。
“咯哒”一声轻响,谈秋将水盆放在一旁的案桌之上,床边的符鹤与萧野皆转过头来看向他。
谈秋没有多话,只上前去轻轻撩起了帘幔,复又看向符鹤,符鹤眨了眨眼,将姜北慕的右手放回被褥之中。
‘他没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涂了药膏就会好。’
萧野轻声将符鹤的意思传达了去,谈秋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看向床榻之上眉头紧蹙的姜北慕。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也多亏了你来找我们,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姜哥一人竟然独自赴险去了。”萧野轻叹一声,对着谈秋道。
“姜哥也是,和狄族人打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生性狡诈,不可尽信么。”萧野摇了摇头,还欲说些什么,却被符鹤轻轻推了一下手臂,随后符鹤侧头微抬起下颌指向了谈秋。
萧野这才发现谈秋自方才起便一直一句话都不说。全然没有了从前的跳脱,反而变得有些死气沉沉,仿佛受了重伤的是他一般。
萧野有些不忍,还想劝些什么,却被符鹤一个眼神制止了,随后符鹤不待萧野有所反应,便起身将药箱收拾好,半推半拉地将萧野朝门外推去了,顺便将门给带上。
屋内登时再度陷入静谧,谈秋却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无所感知般依旧杵在原地,目光愣愣地看向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姜北慕。
良久,谈秋才轻轻挪了步子,坐在了床榻边。
姜北慕呼吸平缓,谈秋看了会儿姜北慕那英俊而带着疲惫神色的脸,随后抬起手指,指腹捻上那紧蹙的浓眉之间,将那皱起的眉心抹开。
姜北慕似有所觉,眼皮微动。
谈秋看了一会儿,见姜北慕还没有醒来的打算,复又将他盖在被褥之下的右手轻轻拿了出来,手臂上的伤痕已经被符鹤小心包扎了起来,唯有手腕上方几寸之处,一道陈年旧疤的痕迹清晰可辨。
谈秋指尖轻轻扫过那道疤痕,如同羽毛一般轻轻撩过姜北慕的手腕肌肤,姜北慕眼皮微动,半晌才缓缓睁开。
醒来的一瞬间,姜北慕双眸还未看清事物,却忽而感到掌心之中的一片柔软,以及那细微的水渍。
“谈秋……”姜北慕嗓音沙哑且细弱。
谈秋并未回话,姜北慕却知道他在,许是在和自己闹别扭,不愿意搭理他罢了。
姜北慕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又疲惫地很,但他却又不敢轻易这般睡过去,毕竟谈秋还在生气。
“谈秋……”
姜北慕再度有气无力地轻声唤道。
“宝宝没事,符鹤看过了。”谈秋捧着姜北慕的右手贴在面颊之上,轻声回应道。
姜北慕闻言轻轻摇头,许久才放缓了声调,说道:
“是我错了,你莫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谈秋声音有些发闷,整张脸埋在了姜北慕的右手掌心。轻轻道:“我只是害怕,刚才我到了那边,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我本来不想去的。”谈秋不待姜北慕回话,便继续接道。
姜北慕闻言没有多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是我不放心。”谈秋将姜北慕的右手握在掌心,抬起脸来,“我知道老爷曾经是苑朝第一将军,武功盖世,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姜北慕复又合上双眸,静静听着谈秋说话,不置可否。
谈秋似乎也并未想得到姜北慕的回应,只握着手中那粗糙而宽厚的手掌轻轻说道:“老爷其实也对我有意思,是不是?”
姜北慕手指微动,眼皮忽而跳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否认。
“我知道老爷在顾虑什么。”谈秋道,“因为我额头的伤是不是?因为我受伤了失忆了,老爷不敢对我怎么样,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或许哪天恢复记忆了,我又会变回原样。”
“不会的。”谈秋不待姜北慕答话,自己便笃定说道,“或许记忆会消失,但是我对老爷的那份感情是不会变的。哪怕我真的忘了你,但我能确定,只要老爷你看我一眼,我便会再一次喜欢上你。”
谈秋话音落下,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姜北慕睁开了双眸,怔怔地望着屋顶,亦不知是不是在想谈秋的那番话,谈秋早知姜北慕不会对他的这番剖白有所表示,不过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想趁早说出来,免得将来留有遗憾。
至于能不能在一起,终归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无法强迫姜北慕同意。
谈秋轻轻叹了口气,屋外的日光徐徐洒落室内,落在床榻旁的帷幔之上,粉尘轻扬,谈秋枕在姜北慕的掌心,眯眼看向窗外,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谈秋并未继续方才的话题,轻声道:“那女子已经死了,是被周章杀的,那些同伙也都被萧野关押了起来,他说或许能从他们嘴中问出些什么来。”
“我心中早已有了线索。”姜北慕哑着嗓子说道,言罢单手撑着床榻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谈秋忙将枕头塞到姜北慕身后。
姜北慕坐定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左手轻轻捂住右手手腕,叹道:“右手旧疾未愈,又添新伤,日后怕是连刀也提不动了。”
“那老爷跟我走。”谈秋理所当然道,“我来保护老爷怎么样。”
姜北慕失笑摇头,亦不知是觉得谈秋这番话可笑还是什么,谈秋努了努嘴,道:“老爷好好养伤,我明日去奶娘家中一趟。”
姜北慕闻言笑意微敛,“你还是不去了,明日我去吧。”
“没事的,我能应对,再者不管是你去还是我去,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始终是无法接受的,你我谁去都没什么不同。”谈秋说道。
“我怕他们会伤害你。”姜北慕声音低沉,目光柔和且掺杂着一丝莫名意味,定定地看向谈秋。
“这没什么可怕的。”谈秋伸手,掌心覆上了姜北慕的手背,轻轻揉了片刻,软声道:“奶娘为了保护宝宝而遇难,我们又怎么能做缩头乌龟?”
姜北慕依旧有些不太放心,眉心微蹙对谈秋道:“明日我与你同去。”
谈秋还想再劝些什么,那厢姜北慕却不发一语,只定定看了谈秋一眼。
谈秋便知其心中已定了决心,只好不再多言。
“我答应了萨木的合作之请。”谈秋指尖在姜北慕掌心轻轻剐蹭着,“我觉着萨木是个信得过的人,他不像是要害咱们的,况且怎么说呢,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算老爷不想放弃原先的糕点铺子,那也可以暗地里开个商号,同萨木合作。”
姜北慕轻声道:“你想开那就开罢。”
谈秋似是没料到姜北慕这么直白便同意了他的意思,一瞬间有些愣神,看着姜北慕的目光都有些发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真的么?!”
姜北慕轻轻颔首,解释道:“本来我也打算接纳他的建议,你既然已经和他说了,那我便不再去多言了。”
“你若喜欢,这个新铺子便交给你去打理。”
姜北慕言罢,抬眸间正好撞进了谈秋那有些泛红莹润的目光之中,登时心口一紧,补充道:“也免得你在家里太清闲。”
谈秋鼻尖发酸,有些惶然,“我……我不会做生意。我也不知道开铺子需要做什么。”
“我可以教你,虽然我也是半路出家。”姜北慕放缓了语调,轻声抚慰道:“你既然想做,那你便去做罢,不用去想做不好怎么办,不好便不好了,大不了关门不做了,只需自己舒心便可。”
饶是谈秋肚子之中转了千百句话语,到嘴边却只能愣愣地吐露一声“嗯……”
姜北慕坐在床沿边,眼看着谈秋双眸泛红,止不住地吸鼻子,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般,想说些什么安抚一下却又卡在嘴边,只能尴尬地坐靠着床头。
谈秋吸了吸鼻子,上前轻轻环住了姜北慕的肩膀,下巴抵着他脖颈,炽热呼吸喷洒在姜北慕的脖颈之上,登时激地他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要推开。
而那伸出的手却在触及到谈秋身躯的一刹那间停住了。
谈秋抱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忽而发觉怀中姜北慕的身子硬的好似一块石头,自己亦不知为何忽而有些赧然,面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却又好似贪恋这具身躯的温度,迟迟不肯收回手来。
二人便这么僵持着拥抱在一处,姜北慕两只手竟不知该放在那里,只好垂在被褥上,身子绷地死紧。
谈秋动了一下,便清晰地听见了姜北慕的呼吸声。
就在二人默然无言之时,屋内气氛旖旎至极,甚至连那两道心跳声都被加重。
“爹……”
一道稚嫩的嗓音打破了屋内暧昧,谈秋与姜北慕同时身子一僵,迅速分离开来,谈秋则眨眼间便跑去了一旁的木质小床旁看去。
第50章
第51章 你动手吧
谈秋一时哑言,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屋中男子缓缓起身朝他走来。
“敢问你是……?”
男子模样斯文,声音却哑地厉害,目光不断打量着谈秋,似乎有些意外会有外人过来。
谈秋几度张口欲言,却又咽了回去,只能站在屋前有些怯意。那男子看到了谈秋身后的马车,双眸忽而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
谈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叫谈秋,是你夫人的……好友。”
男子狐疑道:“我没听说她有一个叫谈秋的朋友,况且……”话至一半,男子忽而哽住,双唇不住轻颤,最后才轻声道了句:“况且她已遭不测,你请回吧。”
谈秋并未依言离去,反倒是上前一步,将要迈入院中,说道:“你夫人的死…也是我不愿看到的,我与她相识较晚,她兴许还未来得及与你说。”
男子红着双眸看了眼谈秋,只点了点头不多说。
谈秋轻叹一声,上前解开腰间佩囊,朝那男子手中送去,“这里面是千两银票,足够你简单置办一下家业了,好让日子不用再这么清苦,想来她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男子却不收,只将那佩囊推了回去,苦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婉婉便是因这银钱出去做工,谁料却横遭不测,若早知今日,当初我说什么也不该同意她出去……都是我这身体不中用,不然何需她一介妇人奔波在外?”
谈秋闻言这才发觉男子面色苍白,双唇血色尽褪且干裂,双眼下泛着乌青,怎么看都像是身怀重病的。
谈秋握着手中的佩囊心头更加苦涩,奶娘一死,家中其丈夫看起来又身怀重病,不像是能做工照料家中稚子之人,几乎可以说是断了生路。
想来也是,奶娘的儿子看起来年岁也不大,若非家中急需银钱度日,她又何须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照顾。
“这个你拿着,算是我们的补偿,虽然这对于你们而言可能无济于事,但是至少能让你们的孩子日后能吃饱穿暖。就算你不需要,也要为你们的孩子考虑一下。”
谈秋边说着边将佩囊往那男子怀中递去,忙按住了男子欲退回的动作,语气坚定非常。
男子叹道:“谈何补偿,你又无需如此费心劳神。毕竟婉婉的死与你并无干系。”
“我……”谈秋张了张口,轻声道:“我是代姜府来的。姜府,便是你夫人做工的地方,但是她的死的确与我们府中人无关,是……是有刺客将她杀害了,凶手也已经被我们制伏,亦算是为她报仇了罢。”
谈秋语气清浅,落在那男子耳中却如同炸雷。
谈秋眼见那男子眸光微动,双唇开合间不住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谈秋,道道愤怒而悲痛的情绪漫上眼帘,谈秋还未及说话,那男子便猛地将手中佩囊狠摔在地,怒道:“你滚!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你们偌大的姜府,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她不是照顾你们府里少爷的么?!你们能保护你们的少爷,为什么不能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