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到了肉摊上,我一眼就看出来,牛肉不一样!”金不换接着说:“草原肉牛的肉,都是嫩牛肉,油脂也多一些,且有一点暗红色,按一下,会有一点黏手感;而那里摆着的牛肉,有两块不一样,是深红色,油脂少,按一下,还有些粗劣,这是只有耕牛才有的肉感,再说那牛的其他部分,明显已经有些重的牛乳部分,那是一头应该已经怀孕了的母牛。”
然后俩人就联想到了丢失的母牛。
迄今为止,大家都知道牛丢了,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那牛是揣了崽子的。
“去找田径,让他去找那个肉摊贩子!”丁田站起来就往外走:“问一问,牛是哪儿来的
!,,
找到田径,一说这事儿,田径就赶紧带着人去了那个肉铺,那里的牛肉卖的不快,两块牛肉还剩下一块,物证在,那肉铺的老板也不敢抵赖:“前天与人赌钱,那人输了,却没钱,昨天去要账,说用牛肉抵账,这就给搬来了五块,算一算,能有三两多银子,小的就收下了……。然后怕坏掉,就想着,一大早的卖出去……。”
没想到没卖出多少,捕快就来了。
都不用吓唬,他自己就啥都说了。
田径带人去抓跟他对赌的那个小子,结果扑了个空,听邻居说昨天三更半夜的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
因为夏日里城门开得早,几乎是天一放亮就开门了,那人这会早就跑的没影子了。
案子到这里算是查清楚了。
偷牛的是一个叫吴二的赌徒,租赁了一个小院子,也跟张三儿一样,是个职业“老千”,但是他比张三儿可差远了。
吴二是个流浪汉,在这里落脚之后,就靠着赌钱混日子,偏偏他的技术不好,不敢去四海赌坊里玩儿,而本地只有那么一个赌坊,于是他就在外面跟人搭野台子,凑合着玩儿两把,混口饭吃。
不过有了钱,还是想去四海赌坊见一见世面。
不巧的很,那天他就见到了许老三跟张三儿赌牌的场面,他觉得这才是来钱快的本事。
张三儿赢了一头耕牛。
在他眼里,耕牛可比玉佩有用多了。
他当时就动了心思,张三儿家也破败一些,平时没人去,也没人搭理他们家,张三儿拴了牛,高兴的让媳妇儿整点好的下酒菜,家里以后也有牛了,一家人高兴,张三儿跟他媳妇儿都喝了点,半夜都睡死了,他就牵了牛走了。
等到了外面才想起来,这牛是要在官府登记造册的,来路他说不清,何况这本地人,谁不认识谁啊?
于是这家伙犯傻了,将牛放在了外面的一个山洞里,可这样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毕竟那山洞也不是他一个人知道,那是一个打柴的樵夫、过路的客商等等都知道的临时驻地,谁来不及进城了,就在那山洞里凑合一晚上,知道的人太多了。
而且这牛也娇贵,没两天,竟然死了!
死了的牛,就好办了,这家伙将牛分解一下,在城里机甲肉铺一卖……混在肉牛的肉里卖出去,剩下的不好的,他赌钱输了,就顶账了,然后自己跑了!
案子基本上算是结了,张三儿得了肉铺贩子们给他的五两银子,算是赔款,直说晦气的走了。
他们这边结案了,殊不知,王佐那边却刚开始。
“问过了?”王佐在书房看一些往来的公文。
“问过了。”刘文彬站在阴影里扇着扇子:“他都说了。”
“嗯,那牛皮去了哪儿?”王佐头都没抬,在一个卷宗上批了俩字。
“起先他说是卖给了收购皮毛的贩子,问他往哪边走了,他又改口说皮毛烂了不好,让他
给丢了,问他丢哪儿了,又说给烧了,最后动了一下小小的手段,他就说了。”刘文彬低头道:“果然是被那位公子收走了,跟去的人顺着查了一下,竟然是制成了一件皮甲。”
“皮甲?”王佐收起卷宗放在一边:“接着说。”
“做成了两件皮甲,托付商队要去北边走一圈。”
“两件皮甲能干什么?”王佐乐了:“没带刀?”
“没有,现在京城的那个都倒了,没有了铁器供应,只能在本地筹谋,皮甲……两件皮甲,在下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刘文彬百思不得其解:“要送礼物,起码得两件金甲吧?”皮甲是什么?
那是最便宜的防护甲类,牛皮是制作皮甲的基本材料。
尤其是在北地,牛皮在冬天可以防风抗寒,内里塞上棉花,可暖和了。
而他们往草原上送礼,起码也得是一两件金甲、或者是银甲那样的东西,不然如何入得了那些部落头人、族长、酋长等人的眼?
“能有用处。”王佐立刻就想到了:“可以当做样品么。”
“他们想在草原上收购牛皮?”刘文彬立刻就明白了:“带回来制作成皮甲,再贩卖回草
原?”
大青朝是控制牛皮、马皮、尾毛的,因为皮子可以制作成皮甲,而马尾,可以编织成弓弦
那些人竟然想私贩牛皮这样的重要物资,甚至是要做成皮甲,贩卖回草原!
要知道,外面的蛮族是没有制作皮甲的手艺的,他们能将牛皮、马皮裹在自己身上,就当是穿着皮甲了。
真正的皮甲,制作过程并不繁琐,但是需要时间,还需要优秀的制甲师,做出来的皮甲,有的甚至能让箭头划偏,从而保护穿着皮甲的人,不受伤害。
在战场上,这是一个保命的小窍门。
大青朝控制的严格,寸铁不许出关。
茶、盐、皮子等等,都在禁止之列。
所以在草原上,一把刀可以换十几头牛,一件皮甲,可以换十张牛皮!
这绝对是暴利的买卖,但是同样的,干这个的都是要掉脑袋的,不止要掉脑袋,连全家、全族都得跟着倒霉。
尤其是北边的百姓们,对于草原上的蛮人是深恶痛绝,恨不得他们在草原上消失,谁家还没有跟那帮子蛮族有血仇呢?
“马家的人是早就看中了这个生意了吧?”王佐又批阅了一个卷宗。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死人了?
“是,没想到只是想帮一把丁司狱,竟然意外的摸到了这条线,以前只以为他们往草原上倒腾盐巴呢!”刘文彬以扇子打了打手心。
说实话,他们派人去关注失牛案子,最开始是因为丁田,他老是在王爷跟前提这个事儿,王爷就想着,不让他那么操心,没事儿想点地三鲜之类的好菜就行了。
护卫们轮休,想着去看看热闹,没想到啊!
真给摸到了一条线索,而且还是关系到皮甲的线索。
“杜知府眼界还是小。”王佐摇了摇头:“要不是护卫们知道什么最该注意,早就失去这次机会了。”
他也没想到,竟然会误打误撞,摸到了另一条线索。
“王爷,四海赌坊……您怎么看?”刘文彬又提起了另一个地方。
“不怎么看,人家也没强迫百姓进去赌博,哪个地方没有赌坊呢?”王佐不以为意:“何况我知道那是谁的,随时都能砸了它,不用理会。”
“是!”刘文彬应声:“那个人……留,还是不留?”
“你说呢?”
“留下吧,好歹算是个证人。”
“证人多他不多,少他不少,那就留着吧,跟他说,好好的,将来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也别怎么着他,只要用得着他的时候,让他开口,说实话,就行了,这案子日后必定上达天听,或许,他有机会去京城看看呢!”王佐将卷宗收了起来:“富贵,富贵!”
“在,王爷!”王富贵“嗖”的一下冒了出来。
“去问问厨房,那牛肉做好了没?做好了我拎着去丁田家吃饭了。”
“做好了,这就打包!”王富贵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寻常时候,照顾王佐却是最尽心尽力
他从来不参与政务,只顾王佐的日常生活。
王佐拎着卤好的牛肉,晃悠悠的到了丁田家,这里他太熟悉了,不过他还是非常不高兴的问王富贵:“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很快的,王爷,现在是农忙时节,很多人都去铲地锄草了,人手不太够……不过我们给的工钱高,人干的也下力气。”王富贵擦着汗道:“上秋之后再装饰一下,晾一晾,您就能入住了。”
“哼!”王佐冷哼一声:“你打点好了,我可不想跟一群人一起住。”
“明白,明白!”王富贵点头哈腰,太知道这位主儿的心思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之中。
丁田下差之后,想着天气热,就做了过水的手擀面,去年秋天腌制的油蘑菇,切碎了打俩大鹅蛋进去,就是一现成的卤子。
黄瓜丝、香菜和葱丝一样一盘子,再切点卤牛肉摆个拼盘,齐活了。
饭菜简单,但是王佐就是爱这口。
期间丁田跟他说了案子的事情:“真没想到啊,一个赌徒,竟然敢干出这样天怒人怨事情,真是……太该死了!”
“他就是一时的冲劲儿,过了这个劲儿,人就吓坏了。”王佐太知道这种人了:“没听他
邻居说么,这家伙平日里就不着四六的,现在出事了还不跑啊?”
丁田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条:“是啊,那个吴二倒是个热血上头的家伙,不过事情过去了,杜知府也让人吩咐下去,各个里长、族老和村长都要警醒一些,百姓教化一下,不能总是热血上头。”
北地彪悍的民风,导致这里的一些案子不发则已,一发就容易出大事。
这不,过了没两天,七月份了,人都说七月十五鬼门开,七月是最热的时候,阳气最盛的时候,同时,也是由热转凉的关键时刻。
然后..北风府就出了一个命案。
一大早的,丁田是拎着六七十个咸鸭蛋来的,这是开春之后,不再需要孵化小鸭子了,蛋类的价格也下来了,马六家的就买了一些鸭蛋、鹅蛋回来,用盐巴腌了,自家吃一些,丁田呢,也给牢房时不时的拎来一些。
虽然这看着挺多,可牢房里也二三十号人,一人俩,两天就吃没了。
当然,牢房里有自己的厨房,人家这边都是用大缸腌制咸菜、酸菜和蛋类。
他带来点东西,虽然少,但是表明他还是惦记大家的,何况丁田来了之后,改善了很多,牢里的人都承他的这个人情。
来了之后,马小风就老实的去找金甲。
他现在是金甲的学生,金甲也有教无类,他觉得马小风虽然小了点儿,但是还不错。
丁田额外给金甲一年六两银子,算是束脩,加起来,金甲一年能拿三十两银子咧。
丁田则是看了上个月的账本,上个月是牢房里实行“劳动改造教育”的第一个月,磨点心材料,加上捶打稻草,一共盈利二两银子。
别看少,四个人,赚二两银子,一个人五十个铜板,很不错了,平均每天能赚一个多快两个铜板了。
就是在外面打零工,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儿。
丁田做主,一两银子归公,放入牢房自己的小账上;一两银子他平分给四个人……当然,他没跟他们四个说,而是单独立一个账册,一人一个月二十五个铜板,少是少了点,但是一个月二十五个铜板,四个月就是一两银子,一年就是三两银子。
在这个农家每年好日子才能结余二十几两银子的年代,这一年三两银子少,可他们要在牢里蹲二年,起码走出牢房的时候,一人还能带走六两银子……嗯,需要扣下一两,当他们这二年在牢里麻烦狱卒们伺候的费用了。
那就一人带走五两,不多不少,挺好。
就算啥也不干,也够他们省吃俭用的过一年了。
要是他们出去之后还故态复萌……丁田觉得他们早晚还会落在他手里。
中午牢房里的饭食就是比较有油水的葱油饼,凉拌的家常凉菜,一桌子一盘卤牛肉,这是见了荤腥的,一盘子码得高高的,足够一桌之人吃了。
他跟金甲以及老郑叔、郑当等人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金甲就提起了他查看的一桩刑事案件:“我看原来的卷宗上,记载了两年前的一个无名尸体,那尸体虽然腐烂了,但是也可以从腐烂的程度上,推算出被害人的被害时间……。”
丁田点头:“不错,不过,要看当时的天气、温度、湿度……。”
这俩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尸体,尸斑啥的……这谁受得了?
老郑叔默不作声的抱着自己的饭碗,夹了两筷子牛肉,去隔壁的桌子吃饭了。
郑当跟着他父亲,也走了。
还有几个人,将牛肉分了分,菜端走,崔大娘单独给他们俩上了一次菜……。
其他人已经将桌子带椅子的搬离他们老远了,俩人还在讨论关于“尸体”的一些细节。
丁田毕竟是系统学过的,比金不换这个自学成才的野路子家伙相互弥补一下知识点,还是是非常愉快的,就是别人比较痛苦……能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倒胃口的事情么?
可是两个人倒是聊得挺开心。
吃过了午饭,还睡了个午觉,醒了之后,正在磨枕头的时候,郑当就跑进他的院子了,倒是不敢直眉愣瞪眼的往他的房间里冲,而是站在院子里,嗓门儿颇大的喊:“丁司狱,丁司狱!,,
“干啥?”丁田才从坑上爬起来。
他这坑上干净整洁,只铺了一层竹席,一层薄薄的坑褥子,然后是一层凉席,一个凉枕,坑柜里还有一套厚实的被褥和枕头,这个是冬天的时候需要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