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古代架空]——BY:伏羲听

作者:伏羲听  录入:10-24

  “这么好看的手,我可不舍得。”黑鹰抹走严辞镜小指上的血,塞进嘴里嗦了一口,笑盈盈地。
  “严大人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不费劲折腾了。”黑鹰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油亮的小黑盒,道,“替魏相做事,没有一点牺牲怎么行?”
  严辞镜看着盒中的一粒赤红药丸,耳边响着黑鹰的话:“芋金丸,定期服用有增补进益之效,严大人别担心,到了下次服药的时候,我自会派人去接你。”
  才受了惊吓,严辞镜捻起那粒药丸时,手指还在颤抖,他微喘着,久久凝视着药丸上闪着金光的妖异花纹,。
  黑鹰贴近他,在他耳边循循善诱:“吃吧,吃了,你就是魏相的人了。”
  严辞镜没有别的选择,自他踏进黑鹰陷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命悬一线了,那颗芋金丸换了他的尾指,却也从此将他的脖颈置于刀尖之下。
  那芋金丸跟黑鹰说的一样,无色无味,可落入口中时,严辞镜分明感觉他的喉在灼烧,很疼,疼得他的眼微微湿润。
  登了黑鹰安排的车后,他便立刻跪在地上干呕。
  呕出的东西弄污了绯色官袍,仪度没有命重要,他伸长了手指去抠舌根,口中酸水横流也顾不上擦,妄图能将送命的毒丸呕出。
  接着又扯破了自己的嘴角,血水混着泪水落下,袖中的白玉也滚了下来,还没滚出去就被他很快地收进手中。
  白玉还是那么纯净透彻,可严辞镜却疯狂地擦拭着,像是上面粘了灰。
  凹凸的刻痕磨得指腹发红发麻,身上疼,心口也疼,严辞镜扑通一声跌坐在车板上,走投无路般小声啜泣,口中断断续续念了谁的名。
  “语方知……”
  满腔的屈辱和不甘全在这一声中倾泻而出,可惜答应他的,只有灌进车厢中极冷的风的咆哮。
  懊悔、无助和恐惧绞了他的脚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房中,他犹豫不前。
  折好了脏污的衣袍,脸上的血和水都已经擦净,受伤的尾指在袖中藏得好好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刚叫出一个字就被自己沙哑粗粝的嗓音吓坏,他怎么忘了,他的喉已经坏了。
  语方知已经等候已久,看见他来,将手中茶杯甩回原位,直奔严辞镜而去。
  严辞镜竟被他一身的凌厉吓退了半步,喉间剩余的两个字溃散逃开。
  他与语方知朝夕相对,怎么会看不出他眼中的冷意?何况语方知丝毫没有掩饰他的不悦。
  “你去了哪里?”
  严辞镜答不出来,靠在门边,手按着门框,跟语方知隔着一道门槛,他微微低头,鼻子有些酸。
  这副闪躲的模样落在语方知眼中全不是委屈的样子了,分明是心虚。
  “你是不是又去查案了?”语方知冷冷地凝视着严辞镜的发顶,他只能看到发顶。
  “你去苍山见谁?说话!”
  严辞镜缄默不语惹他不快,他几步上前扣住了严辞镜的手臂,逼他仰起头,“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查——”
  语方知生生将余下几个字吞回去,怔怔地看着他通红的眼睛。
  严辞镜偏开脸,躲他抹泪痕的手,推他,退了两步,刚转身就被强行抱进了房里,他不挣扎,也不搂语方知,他感觉不到什么别的,只有藏在胸腔里那颗纠紧的心。
  语方知慌了怕了,哪还敢再说别的,把人搂紧了,语无伦次地哄:“我不过说你两句怎么就要掉眼泪?一点都说不得吗?我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你。”
  见严辞镜眉心拧得深,语方知立刻挪了手,不敢再乱搓严辞镜的脸,道:“对不起,是我着急了。”
  严辞镜掀红而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了眼帘,鼻头红,薄唇也抿着,不愿给他看,只别开头,露出透红的耳垂。
  “你打我骂我都好,别不理我!”语方知解释,“你不听我的话,出了宫门还把跟着你的小五甩了,我心急,想板着脸凶你一回让你长长记性,现在是我长记性了,我再也不凶你了,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他以为严辞镜这副模样是让他吓的,他认了错,解释了,自认态度良好,不该哄不好严辞镜,看他没反应,语方知像往常一样,没骨气地往他颈子里蹭,“你跟我说说话,我什么都依你,不再逼你了,行么?”
  “别让人再跟着我。”严辞镜压低声音,不让他发现他的嗓坏了。
  “我答应你,还有什么。”语方知牵着严辞镜的手捏了捏。
  “就这一个。”严辞镜主动抱住了语方知,好让语方知瞧不见他又湿润了的眼眶,他说不出话,道不出什么委屈和不安,他不想让语方知担心,干脆顺了他的话往下说。
  语方知没发现什么,轻轻拍着严辞镜的背,央求:“你别讨厌我。”
  “嗯。”
  “我再也不叫你难过。”
  “嗯……”
  “你也别让我担心。”
  语方知没听见回应,蹭了蹭严辞镜的耳朵,痒得严辞镜一阵缩,道:“我不查,我不会再查了。”
  “那就好。”语方知用力地搂紧了严辞镜,“你是知道的,我舍不得你受累,更舍不得你受伤,隐太子的事水太深,所有人都在观望,你再查下去难免会被有心人怀疑。”
  “别说了,我不再查了!”严辞镜不愿意多说,神情恍惚,“我想回江陵。”
  语方知一愣,虽是想不通他怎么突然想回江陵,但还是很快应下来。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严辞镜抱紧了语方知:“今晚留下来。”
  “好。”语方知没察觉到什么,惬意地笑着,陶醉于严辞镜此刻对他的依赖。
  严辞镜现在的确很需要他,他在酝酿着言语,想把今天所受的委屈慢慢说与他听。
  用膳时没想好,更衣沐浴时想得差不多了,忐忑地上了床,手指卷着被角,都快把丝线勾出来了,总算憋出俩字:“我有——”
  “我有事出去一趟。”
  语方知穿戴整齐,从屏风后绕来,在严辞镜眉心落了个吻,道:“今晚恐怕不能陪你了。”
  严辞镜愕然难言,扭开的脸中满是失望。


第155章 东风
  若不是事情紧急,如枯也不想此时进严府打扰语方知。
  语方知暗知事态严重,连安抚严辞镜的话都来不得想,匆匆出了门。
  如枯咬牙切齿道:“张少秋这老狗打得一手好算盘,竟然把人引去了主子的铺子!”
  最初隐太子陵宫失窃的消息被压下来时,张少秋为了不让此事那么容易平息,派人在城中各处散播消息,当时语方知就隐隐觉得不对,但也没深究,到如今才知道,散播消息的人大多都是在语家的茶楼商铺附近,实在太招眼。
  语方知冷哼:“倒是精明。”说是协作,怎么可能真做盟友?拿他来挡枪,一个老乞丐便能安抚么?
  “主子,那今夜去找张少秋……”
  语方知笑:“去,自然要去,去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语方知这一去就是一夜,严辞镜等得昏睡过去,醒来时,蜡油已经淋淋漫了一滩。
  门缝中漏进来的光灼痛了他熬红的眼,他又熬过了一天。
  要受凌迟的人知道之后还有几千刀,那么最初的那一刀,便不觉得有多痛,什么劳什子乌金丸,真能要了他的命么?
  门外两声叩门声轻而单调,语方知不会这般小心翼翼地敲门,严辞镜恹恹地问了句什么事。
  杜松答:“大人,门外的马车在催了。”
  严辞镜一愣:“什么马车?”
  杜松心中奇怪,但还是答了:“大人今日不是要进宫吗?”
  “进宫?”
  严辞镜更衣出府,猝不及防地被黑鹰拽上了马车。
  “严大人,可让我好等。”
  严辞镜冷冷地说:“黑鹰大人有事吩咐便是,何苦亲自跑一趟?”
  黑鹰嘿嘿一笑,在严辞镜腰上抹了一把,道:“严大人不必客气,如今咱们可是一家子人了。”
  严辞镜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不客气地在黑鹰对面坐了下来,案子猜测黑鹰的来意,可黑鹰高深莫测地笑着,并不急于告诉他来龙去脉。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他被黑鹰带去了天牢。
  黑鹰是魏成身边的红人,似乎在宫里还领了个什么虚职,所以进出都自由,而且权利还不小,竟然能让天牢里清了场,只剩了他带来的几个。
  不过这不是严辞镜在意的,他已经完完全全被架子上的一滩烂肉夺去了目光。
  “什么意思?”
  黑鹰吹着手里烧红的烙铁,阴险地笑着:“严大人看着便是。”
  只见他举着烙铁在那摊红黑的烂肉前抖了两下,先是声音不大不小地问了句“是谁派你来的”,尔后吐口痰的功夫,便将烙铁粘了上去。
  “啊啊——”
  那是一种从破烂嘶哑的喉咙中呻吟出来的哭叫声,比不得炽烤的滋滋声大,甚至不见得是人能发出的喊叫声,那全然不是求救了,是绝望的哭嚎和求死的咒骂。
  严辞镜微微偏开头,余光也收起来了,可他还是感觉那摊烂肉在抖,这座牢房在抖。
  “严大人?怎么抖成这样?”
  黑鹰将烙铁随手一丢,边拍手便朝严辞镜走来,带着一身浓郁的血腥之气,他问:“你可知他是谁。”
  严辞镜被他身上的恶臭熏得几欲作呕,艰难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钟栎。”
  黑影点点头,回头吩咐了句什么,牢房中开始片刻不停地响起了鞭打声,甩出的血水混着腥气,令人作恶。
  黑鹰不怕的,他见惯了,顶多是嫌脏,却也不是嫌自己脏,从袖中掏出的手帕也不是替自己擦,而是去抹严辞镜的脸。
  严辞镜无力反抗,心中惊惧难消,冷汗一阵接着一阵。
  “严大人还不知道,我着人逼问了好几回,愣是一点话都没套出来,我把他老娘的心肝送来,他那送进脏窑的小妹的半头乌发也送来,他都没开口,他比我狠心。”
  严辞镜抖了一下。
  黑鹰捻着帕子惊讶道:“呀!帕子怎么湿成这样?”随手一丢,又继续说,“也不知道钟栎是被他主人喂了什么,衷心地像一条老狗。”说到这的时候,他剜了严辞镜一眼。
  “别打了!”
  “听严大人的,停手。”
  严辞镜倒吸冷气:“或许我有办法让他开口。”他没管黑鹰同不同意,很快地捏起地上的烙铁,站在了钟栎面前。
  他几乎要忘记眼前被拔光了头发,毁了容貌的人原本的模样了,钟栎濒临昏死,自然也认不出他,何况他的两只眼都已经没用了。
  “你是隐太子生前的幕僚,对吗?”
  钟栎气息都没有,眼眶里流出来的也不只是泪还是血。
  严辞镜继续说:“自太子死后,你就一直守在陵宫,或许你早就知道棺材里放的不是隐太子,你守的一直都不是陵宫,是隐太子的荣光,对吗?”
  钟栎呜呜两声,喘气急了些,脸上的烂肉皱了起来。
  咣铛一声,严辞镜丢了烙铁,把话说给黑鹰听:“太子身边的人落得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实在可惜,你还是早早将你背后的人说出,也好不那么痛苦。”
  说完,他附耳过去,像是要听钟栎说话,实则是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在允诺:“我会替你报仇。”
  “住手!”黑鹰大叫,但也为时已晚,他眼睁睁地看着严辞镜把匕首从钟栎胸口拔出,溅出的血液又将他煞白的脸弄脏。
  他眼中的恐惧正逐渐褪去,他说:“钟栎没有利用价值,不必白费精力。”
  黑鹰哑口无言,来回打量钟栎耷拉下来的头颅,后又瞪着草率鲁莽的严辞镜。
  严辞镜的脸色白得吓人,鬓边的发汗湿着,衬得那双眼眸越发冷若冰霜,在这一来一回间,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实际上又没有变,握着那滴血匕首的,还是那只颤抖的手。
  出了天牢,正午的阳光也没让严辞镜的脸色好转多少,连薄唇都缓缓褪了血色,黑鹰可不怕热脸贴冷屁股,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严大人,钟栎可是相爷下令要严审的人,你就这么把他杀了,可不好交代啊。”
  “你急什么?”严辞镜瞥了他一眼,甩开官袍前摆,跨上了等候在宫外的马车。
  “钟栎多年不出陵宫,若身后真的有人,也只能传信联系。”
  黑鹰坐进来,道:“信件翻过,与钟栎有关的地方都查过,什么都没有。”
  “蠢。”严辞镜道,“相爷联系下官都知道要靠一个叫花子,重要信件怎么可能留下?”
  黑鹰不悦:“那你说,该怎么查!”
  严辞镜问:“钟栎入狱,在你们的监视之下,可有什么人试图搭救?”
  黑鹰摇头:“或许钟栎身后真的没什么人。”什么损招毒招都用了,钟栎滴水不漏,黑鹰不相信,有什么值得钟栎隐瞒。
  严辞镜假意否认:“不可能,若是钟栎身后没人,那他知道棺材里的不是隐太子,何必要隐瞒那么多年?身后之人迟迟不出现,只有一个理由。”
  “对方有恃无恐。”
  他看黑鹰所有所思的样子,怕他想岔了,便再次提示:“对方来头不小,几乎是算准了事情揭发后的每一步,彻查,隐瞒,流言,朝里朝外,对方知己知彼。”
  许是太过刻意了,黑鹰若有似无地看了严辞镜一眼,但严辞镜不怕,他现在只想逼藏在暗处的生事之人反扑,好最咬下魏成黑鹰之流一大块血淋淋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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