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熙垂眼说道。
那小兵站在一边,顿感恶寒,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走到王府门口,就看到王爷等人骑马远远走来,清晨的迷雾,也就此逐渐散开。
魏镇云从刚才的略有惊吓,现在变成了一脸的幸灾乐祸,就等王爷看到沈熙后,会露出什么精彩的表情,索性就往沈熙的身边一站。
远处,王爷骑马缓缓而来,先是看到了魏镇云,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魏镇云身边的沈熙身上。
紧接着,孙墨尧挤出温和的笑容来,连忙从马背上下来,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熙的面前,笑道:“沈熙?你这么快就从风露山庄回来了?”
卢居风也从马背上下来,脑子里拼命转着该怎么说。
魏镇云小心翼翼蹭到他身边,轻声说,“我方才对沈大人说,王爷是出城巡查去了……”
“好。”卢居风轻轻点头,心里已经想到了措辞。
但是沈熙先说,“王爷这次出城巡查倒是走得挺远,跑到九原郡去了?”
卢居风和魏镇云全是一愣,魏镇云这才想到,这是刚才那个小兵说漏嘴了!!
孙墨尧憨憨一笑,“是啊……我们别站在门口说啊,进去说话。”
沈熙顺从地跟了进去。
“卢大人不去休息一会儿么?”魏镇云跟着吴慷收军马回去军营,回头看到卢居风却也留在原地帮他们的忙,不免有些奇怪。
卢居风叹了口气,“不去了,已经废了三天的脑子,不想再去动脑子了,倒不如让我废废体力吧。”
吴慷接过卢居风手里的缰绳,却说:“卢大人这几天也累了,还是去休息吧,体力咱们还有呢!”
“可不是!”魏镇云点头。
卢居风却没走,“至少让我走走路,散散心吧。”
魏镇云哈哈一笑,“吴慷你也别管他了。”
卢居风浅笑,走在了魏镇云的身边。
他们带着军马顺着无人的街道又走出了凤翔城,往城外东北方向的军营而去。
路上,魏镇云问卢居风,“怎么感觉王爷有点儿怕沈大人?”
卢居风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有些感叹,怎么都过了这么久了,王府里的人至少也有一半的人都能看出点儿端倪出来,怎么魏镇云居然能如此迟钝,什么都看不出来?
“魏提辖,你在家里,怕嫂子么?”卢居风轻声说到。他的声音除了能让魏镇云听到,就很快消散在了风力。
不过这话说得让魏镇云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又想了想,“听是听的,可我媳妇儿还是顺着我的。”
卢居风轻声说,“那王爷和沈熙也是这个关系。”
“嗯?”魏镇云好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问:“可我觉得沈大人不怕王爷诶?”
卢居风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怕的,到底是王爷啊。”
“喔……”
魏镇云搞不明白到底是谁怕谁,但现在在王府里,孙墨尧心里倒是真有些怕了沈熙了,他当然是没有想到,沈熙居然这么快就从风露山庄里回来了,而且就偏偏那么巧,赶在了他之前。
“沈熙。”孙墨尧跟在他的身后,很轻地问道,“你不在风露山庄多待几天么?”
沈熙回头看他,“王爷倒是嫌弃我来了?我还不能早点儿回王府来吗?”
孙墨尧连忙摇头,“诶诶,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熙便说,“王爷不肯跟我说说,这回去九原郡巡视,能巡到什么东西来?”
孙墨尧苦笑,“沈熙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明知道九原郡都不是我的管辖之地,怎么敢说巡视呢?”
沈熙站定了脚步,“那王爷倒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难道连一个字都不肯跟我说?”
“要说的要说的。”孙墨尧全然没有了王爷的派头,他把沈熙拉到一旁的凉亭里坐下,这才开口,“我跟你说之前,沈熙你答应我你没生我的气。”
“我为何要生王爷的气?”
“那还不是因为我这件事没跟你说么……”
“我离开了山庄后才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不也是必然么?”
“倒也不是你离开前……”
沈熙这下不说话了,瞪着王爷来看,心想好歹王爷对自己还是挺诚实的,若是真要有心欺瞒,又岂会有这种反应。
可他这么一沉默,孙墨尧却紧张了起来。这不就是怕沈熙生气吗?
谁知沈熙突然嗤笑道:“王爷你可真老实?好,我跟你说我真的没有生气。”
听这话,孙墨尧大松一口气,想来那他还真是想多了,看样子沈熙一点儿都没有要跟他生气的样子。
“事情是这样的。”孙墨尧一提到这回北黎国入侵边境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是激动,最后他道:“我南舜国岂能是如此好欺负的?那北黎国如今越发不把我南舜放在眼里,皇叔和皇兄还不肯出兵帮忙,他们以为躲在后面就能安然无恙吗?!”
原本还担心沈熙会生气的孙墨尧,这会儿倒是变成他生气了。
不过,听了这件事的沈熙,心里也是没办法平静。
沈熙沉思了一会儿,这才说:“不好说是因为什么,但北黎国这次的确是太过分了。”
“嗯。”孙墨尧气得抱着双臂,“以前屡有进犯,却也不敢这么胆大妄为闹到百姓头上,现在南舜国人人只知自保,倒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沈熙点头,“岁白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这几天京城那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消息。”
“沈熙……”孙墨尧轻声唤他的名字。
“王爷,我不是之前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如果岁白觉得这件事肯定是有什么始作俑者在里面作为缘由的话,那么一定与京城有所关联。”
孙墨尧点头,他倒也担心沈熙还在钻牛角尖。
沈熙拱手,“不过王爷已经顺利将北黎蛮子铲除了,九原当地百姓也能重回故里,自然也是功德一件。”
孙墨尧看沈熙的确没有生气的模样,松了口气,又说:“功德不功德,倒也是另说。”
“是,希望我也能与王爷一样,能放下这么多的功利心。”沈熙诚恳地说道。
要不是周围有人,孙墨尧真想伸手将沈熙抱在怀里,“我这话说的不是你。”
沈熙却是弯着眼眉,“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但王爷身上这么优秀的品质,又怎么能不叫下官学习呢?”
孙墨尧突然凑到沈熙的耳边,道:“沈熙,你想的这些,不全都是在为本王着想么?我心里可是都明白的,沈熙,你心里现在这么看重我,实在让我太开心了。”
沈熙自己也才将将反应过来,这说来说去,他心里就是怕王爷吃亏,就是不想让王爷做好事还真的不留名,那怎生好!!
他承认自己心中是自私的,这份自私居然还全都自私到了王爷的身上,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沈熙笑道:“那王爷还不要么?我改就是了。”
孙墨尧却严肃这下令,“不准改。”
(——大家还在看么233——)
第116章 噩耗
沈熙似乎是很喜欢听孙墨尧说他之前对付北黎蛮人的事情,这回的听不够,又想听他说以前的。
孙墨尧也喜欢同沈熙说,这一说便是说到晚上睡觉都没完。甚至是都已经让沈熙困得靠在了孙墨尧的肩膀上打哈欠,孙墨尧这才停下了话头,让他好好睡觉。
翌日一早,孙墨尧出了鸢鸿轩见到了卢居风。
卢居风伸着脖子朝里面看了一眼,拱手来问:“子渊还在休息么?”
孙墨尧不好意思地说道,“嗯,估计快醒了。”
“王爷还请量力而为。”卢居风轻声说道,“不知后来子渊可曾询问过什么?”
孙墨尧哈哈一笑,“放心,沈熙没有生气。”
卢居风点头,“那就好,我便放心了,那下官先去衙门里办公了。”
“这么早?”孙墨尧看了看天日,“岁白你也不用那么拼命。”
卢居风笑道:“那王爷你就当我是在为将来存老婆本儿吧。”
孙墨尧更是开怀大笑,“那么下月本王给你提提月俸吧。”
卢居风却笑着摇头,“无功不受禄。”言罢,他扭头离开。
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经。
孙墨尧看着他的背影叹气,转过身来,却见沈熙披着外袍,靠在门框边上朝他笑。他连忙走上去,把沈熙带回了屋子里,还把他的衣服拉拢,问:“说话声吵醒你了?”
“王爷你起床的时候我就醒了,怎么?岁白是有什么事么?”沈熙问道。
“没事,就是来问问我是否跟你吵架了。”孙墨尧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倒是挺爱管的。”
沈熙看了他一眼,“岁白喜欢管,说明也是关心王爷你,有什么不好。”
果然还是不能在沈熙的面前说别人的不是,沈熙这般重情重义,就是一点点抱怨的话对他而言都是冒犯了,但若是按照程度来说,自己在沈熙的心里显然是更重要的。
就这么想着,孙墨尧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好似傻笑。
沈熙看到小王爷又露出这番傻兮兮的表情,倒也不说他什么,只要他每天都能保持这种愉悦,沈熙也会跟着心情大好起来。
洗漱完毕,沈熙也去办公,王爷将他送到了衙街,这才肯回头去王府。
沈熙在衙门里见到了卢居风,有时候沈熙也从心底里佩服着他,能每日一尘不变地准时来办公。
卢居风看到他来,又望了望窗外,轻声说:“子渊你又迟到了。”
“咳咳。”沈熙走到他身边,顺手接过公文,没有理会他这句话。
两人沉默着各自埋头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前王爷带兵出城,这一笔又要好好写。特别是王爷的事情,沈熙不想假手于人。
“岁白。”沈熙突然开了口,“是王爷不让你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卢居风听罢手一顿,老实道:“如此。”
“唉……王爷真是任性。”沈熙小声抱怨。
卢居风却说,“王爷是怕你担心。”
沈熙不满道,“我还怕今后见不到他呢!”
卢居风瞥了他一眼,“那你倒是没有亲自同他说?”
“咳咳。”沈熙赶紧转移话题,拿笔的手半悬着,说:“对了,岁白,之前你可怀疑京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而北黎国的人先知道了,所以才敢如此造次?”
卢居风想了想,说:“可能是听闻了皇上病重。”
沈熙皱眉,“只是病重,他们就敢这么做了,若是将来皇上驾崩,那他们岂不是要大举入侵?”
此话一出,卢居风跟着沉默下来。
想来直到今日,也都没有听说皇帝的病继续恶化的情况,应该是无碍的。
可偏偏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深夏渐渐离去,而秋风却还未吹起的时候,从京城传来了一件重大的消息。
驿站的驿夫千里加急,一夜十驿,跑累了马儿,将加急信件送到了王府。
沈熙正巧要去当值,半路上见到一名驿夫满脸焦虑地站在门口,想要进来,却又等不及让家仆来带路,见到沈熙像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就跑了过来,请他带自己去见王爷。
沈熙看到他手中的信件,一眼认出封面上的印章是来自京城少府,莫不是皇室里出了什么事情?
便立马带他去见了王爷。
孙墨尧拿钱赏了驿夫,在沈熙的面前,他抖开了信件。
四个字。
“皇帝驾崩。”
孙墨尧看着这封信,横竖这一天,他是算得到的,却没想到是在如此毫无准备的时刻。
并非感到悲伤,震惊却是有的。
沈熙更是说不出话来,他顺手抢来信纸看了又看,除了这四个字,下面玉玺印章加太子印纹是一个不少,自然不会是假的。
可……
四王的事情还未处理完,皇帝怎么能死?
“王爷,那是该入京了。”沈熙连忙说道。
孙墨尧站在原地,却似乎又有些不信,看王府内花鸟鱼虫,依旧如故,远处不知情的家仆,还在并肩走过回廊,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谁又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他们的一国之君,皇上却已然驾崩。
定了定神,孙墨尧对沈熙说,“你与卢居风写讣告,将此事通知出去,禁止一切集会活动,还有……通知张晰,准备入京事宜。”
“是。”沈熙严肃拱手。
他转身去官衙找卢居风,一路上都在想,还以为接下里会接到皇帝退位的消息,至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俨然是不行了,想着找个清修的地方颐养天年,怎么会突然就驾崩了?
还是说,之前皇帝的身体已经够差了,对外宣称的“缓过劲儿”来,怕也只是安抚一下人心。
如今太子抓了叛国四王回到朝廷,此等赫赫功绩哪怕提上了扶风王,也是掩盖不去的。
而摆在太子面前的问题,不止是四王,也是皇上。皇帝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儿上突然离世,实在叫人难以不去多想。
可沈熙还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冷不防地往那些阴谋诡计上想了去,岂不是太可怕了些?
沈熙摇了摇头,找到了卢居风。
得知这件消息,卢居风和张晰的表情自然是格外的一致。
无外乎意外和忧虑。
有王爷安排的事情下来,他们俩只能先把一切感想咽下肚子里,把事情给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