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等陛下回宫之后,你就把我说的话都转告给陛下。”渝安说完,起身,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小六,等我再回来,你就不要再喊我皇嫂了。”
小六呆住,“您要跟皇兄和离?”
“当然不是,”渝安不悦道,“我是哥儿,并非女子,你怎能喊我皇嫂?以前看你年纪小,懒得与你计较,现在我觉得你还是换个称唿比较好。”
“……皇哥夫?”
渝安满意颔首,“就这个。”
待渝安离开之后,小六立即变了脸色,咳了两声,道:“派人去给皇兄送信,告诉他……皇哥夫他要去蜀地。”
睿王府管家迟疑道,“君后不是帮您去找解药吗,您不要解药了吗?”
“……还是算了吧,等皇兄回来了,直接派几万兵马去药王谷,团团围住,到时候他给也给,不给也得给。”小六十九岁了,脸上还有些稚嫩,但说这话的时候,却理所当然的很,仿佛那是他家的东西,带着皇族的高高在上。
管家心道,难怪章公公跟欧阳太医都不着急,原来是在等陛下回来直接派兵去药王谷“求”药。
真的是……
绝了。
也难怪那些江湖门派一直都不喜欢朝廷,原来都是有理由的。
但管家还有些不解,“那您为何不跟君后说?”
“本王拦不住啊!”小六理直气壮。
“……”
“更何况,这么仗势欺人的阴招,皇哥夫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打本王的。”小六叹气,苍白的脸上满是忧虑,“他都敢对着皇兄翻脸,又怎么可能不敢揍本王呢。”
“本王这个弟弟,做的可真是窝囊。”
“?”
小六自顾自道:“而且那个药王谷确实有点奇怪,从嬷嬷青芝到鬼市买毒药,到贺蓉儿重病去药王谷,这一件件事情确实都透着古怪。”
小六一说完,蔫蔫的捂着脑袋道:“不能再想了,头疼的很,快扶本王躺下,本王要歇息了。”
管家:“……”
几日之后,皇帝班师回朝,消息一传回大景城,整个皇都的百姓跟官员都沸腾了,纷纷出来迎接。
席辞墨骑着马,迫不及待的进城想要看到自己的君后来迎接自己的时候,却发现……
人呢?
席辞墨的脸色一沉,渝安若是在大景城,得知自己今日回城,不可能不出来迎接自己的。
是出事了?还是人不在皇宫?
章公公面色如土的站在旁边,不敢说。而睿王小六派来的人也不敢上前,悄悄躲在章公公后面。
席辞墨心里一沉。
待回了宫,席辞墨得知一切始末,当即就脸色铁青道,“备马。”
章公公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阻拦道:“万万不可啊陛下!您刚刚回宫,御书房那边还有好多折子等着您去处理呢,您还是再缓两天?”
“小六的毒还剩两个月能解,如何能等?”席辞墨冷冷道,“更何况,如果一切幕后主使确实是药王谷的话,让渝安过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朕如何能等!”
章公公无话可说。
“传朕旨意,宣薛褚,施樊之,张冷,礼部尚书,彭珏进宫。”
“是,老奴遵旨。”章公公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席辞墨坐在龙椅上,玄色的锦袍绣着两条飞龙,他望着挂在对面的景幽国舆图,面无表情的心想,朕不过是离宫半年而已,居然敢有人把手伸到皇宫,当朕不存在?
放肆!
方家——
方显把穿了一路的铠甲脱掉,换上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之后才回的方家,他一回到方家,没有看到讨人厌的继母跟偏心的父亲,心里虽然奇怪,却没多想,连忙去找弟弟方归。
叩叩叩,方显敲了敲门,听到屋里传来方归慌张的声音,“兄长?你回来了?你,你先等等,我这就来。”
方显心里奇怪,耳朵贴近了门边,听到屋里传来哐哐的声音,觉得奇怪,一把推开了并没有上锁的屋门,“方归,你在闹什么?……这都是些什么?”
方显一进门,就看到方归蹲在地上,把刚刚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几个狐狸面具往包裹里面塞。
“……这是什么?”
方归沉默了一下,手上动作不停的把狐狸面具塞进包裹里,然后低声道,“这都是罗二哥给我的,他之前让我去鬼市,让我装扮成一个卖家跟别人交易,还让我自己想办法处理好这些东西。”
方显蹲下来看了看,都是些寻常东西,他看了两眼就不以为然的收回目光,然后又去看一向懦弱的弟弟方归,“你怎么会有胆子去鬼市?”
“罗二哥告诉我,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我跟兄长就能一起离开这里,一起去蜀地药王谷。”方归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还亮晶晶的,“兄长,我们一起去药王谷吧,那是母亲以前生活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方显心里犹豫,他不愿意离开土生土长的大景城,可是现在……
自己没有完成罗大哥交代的事情,今天一早自己去罗大哥待的队伍里找罗大哥的时候,对方也已经不见了。
原本答应的好好的事情,自己没有完成,那么罗大哥自然也没有把之前答应自己的事情给完成——方显会主动隐瞒哥儿身份去参军,原本是跟罗大哥做的一个交易:方显勾引皇帝,事成之后,罗大哥会帮方显把他那个讨厌的继母给赶出方家,还会给方显一笔钱。
否则,方显待在方家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冒险去参军?
但方显失败了,所以罗大哥也直接离开了。
但是方显又觉得奇怪,因为之前已经说好了,如果失败了会有惩罚的。而且在途中,罗大哥也不止一次拿惩罚的事情来警告方显。
虽然方显很庆幸,罗大哥什么都没做就不告而别了,但心思细腻的方显又觉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一定是发生了别的事情,否则罗大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而当方显思考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整齐的敲门声——“叩叩叩”。
方显一愣,但方归却忽的站起来,屁颠颠的跑出去开门,“罗二哥,我们这就走了?”
罗二哥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方显,“方显,一起吗?”
“可是我任务失败了啊。”方显迟疑道。
闻言,罗二哥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伸手拍了拍方归的肩膀,淡淡道:“没关系,你弟弟的任务成功了。”
方显忽的有些害怕,他咽了咽口水,“我们舅舅是吏部王郎中,我们要离开大景城,总得提前跟他说一声吧。”
“不用了,”方归突然道,然后朝方显微微一笑,“我们留一封书信就好了。”
蜀地——
蜀地很热闹,也比大景城那边热了一点,明明都是秋季了,却还是像盛夏末似的那么热。
渝安坐在马车里,恹恹道:“钱宝,什么时候到?”
钱宝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一听这话,立即探头出去问车夫暗七,得了准确答案之后又缩回脑袋,“主子,前面拐个弯就到了南郡世子住的客栈。”
“药王谷呢?”
钱宝又出去问,然后道:“药王谷在郊外呢,我们得明天才能去了。”
现在已经是申时末了,太阳都准备下山了。
闻言,渝安只得先点头。
第195章 不安
南郡世子席聪昨天就已经收到飞鸽传书,得知君后渝安会来,但是昨天晚上他去醉仙楼玩到天明才归,因此一觉睡到了酉时才起来。
窗外夕阳西下,席聪起来一看,险些吓丢了半条命,火急火燎的招来侍从帮自己更衣之后,简单的洗了洗漱,一问,“君……啊不是,五少爷是不是还没来?”
“来了来了,早就来了,正在二楼的雅间用膳呢,让我们不必叫您起来。”侍从刚说完就被他们家世子用扇子敲了一下头,茫然的问:“怎么了世子?”
席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等着本世子回头再跟你算账。”
等席聪来到二楼的雅间找到渝安的时候,渝安正一边吃着桃酥,一边站在窗户旁边往外面看,听到门口的动静了,头也不抬道,“出门在外就免礼了,你过来看看外面。”
席聪还以为他在看楼下的那些耍杂耍的,心道街边的小把戏有什么好看的,哥儿就是容易大惊小怪的,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结果却发现大错特错。
渝安看的不是街边杂耍,他在看客栈外面的那条街上出现的一个马车,那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驴车,每辆驴车上面都放了一个大木箱子,箱子上面都贴了封。
而第一辆的马车前面插着一个黑底白字的旗帜,上面狂傲的写了几个大字:药王谷。
席聪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定睛往楼下一看,道:“还真是药王谷的马车,之前客栈的掌柜告诉我,这药王谷的马车每隔几天就会经过这条路,我在这里住了都半个多月了,到今天才第一次遇到。”
渝安把剩下的半块桃酥往嘴里一扔,咔嚓咔嚓的嚼着,转身回椅子上坐下,道:“说说吧,你这半个月都查到了什么?”
席聪拘谨的站在一边,“回,回五少爷,别的都没查到,不过我知道了,药王谷跟蜀地郑氏的关系不太好。”
渝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席聪,“我让你来这边是来盯着药王谷的,你乱七八糟的都查什么了?”
席聪沮丧道:“药王谷的人一知道我是世子,就把我给轰出来了,说什么都不肯把三月寒的解药卖给我。我过后也打听了,好像从十几年前开始,药王谷就特别排斥跟官府的人来往,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蜀地郑氏,我特意还打听了……”
渝安轻轻咳了一声。
偏题的席聪火速承认错误,“我什么都没查到……”
钱宝在旁边小声嘟哝:“那您这半个月都在这边做了什么?”
“盯着药王谷吧,”席聪这话说的自己也不太自信,说完还苦笑一声,然后道:“本世子是真的想帮忙的,可,可是,药王谷一直在防备我,而且因为药王谷的关系,好多个能打探消息的茶楼戏楼什么的都不肯接我的生意,所以我到现在都没知道什么。”
渝安若有所思,“药王谷在蜀地这边的声望不低。”
“以前是,但现在是蜀地的郑氏一门。”席聪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抖出来,“蜀地郑氏名下的仁心堂跟百药居的生意比药王谷还大,在蜀地这边的声望也不低。”
钱宝上前给渝安斟茶,“可是这郑氏一门也没有我们要找的三月寒的解药啊。”
席聪干笑道:“确实没有。”
渝安已经明白席聪这半个多月在蜀地就是吃喝玩乐,正事没怎么干,不过这也是因为药王谷的故意干预,所以才会导致席聪的一无所获。
渝安勉为其难的原谅他,然后道,“明日我去药王谷,你留在客栈等我消息”
席聪刚端起茶盏,又急急放下,“您是要亲自去药王谷?为何不带我?”
“药王谷不是不准你入内吗,”渝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一起过去,我们还能踏进药王谷的谷门?”
“……”
席聪讪讪道,“那臣弟给您安排个当地引路的吧,这人与药王谷还有些交情,当初也是这人帮着臣弟把请帖递给药王谷的。”
“哦?叫什么?”
——
一位身着青衫,举止斯文的男子朝渝安拱了拱手,语气傲慢,“小生窦立文。”
渝安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拱手道,“在下乐元。”
乐元?
窦立文迅速的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蜀地的名门望族并没有姓乐的,他略有些怀疑,“你姓乐?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蜀地还有姓乐的家族?你家住在何方?”
钱宝气鼓鼓的,正要说他还是个读书人呢,怎如此没有礼数,一见面就要问别人家的事?
渝安阻止钱宝,不在意的笑道,“我家里只是稍有些钱罢了,并非是名门望族,阁下不知道我也是正常。”
闻言,窦立文的眼里迷惑更重,家里是经商的?那怎么认识南郡世子的?
“罢了,药王谷已经开谷门了,每日也就这时候能进去,别误了时辰。”窦立文朝南郡世子席聪拱拱手,然后转身出了雅间。
他一离开,席聪便立即解释道,“此人乃是蜀地知州窦成才之子,去年刚过乡试,现如今已是举人。”
渝安有些疑惑,“既是举人,又是官家子弟,也算是半个朝廷的人,药王谷那边怎么不排斥他?”
“听说是他帮过药王谷几个忙,故而才能任意进出药王谷——”席聪压低了声音,道:“此人性子有些傲,但若是由他带我们进药王谷,事半功倍,所以若是他在言语上冲撞了您,还请您多担待。”
毕竟就这么一个当地人肯顶着药王谷的压力帮他们了。
渝安不在意的打开折扇,来回扇了扇,“无碍。”
下了楼,窦立文早就坐在了马车里,等有些不耐烦,不过见渝安出现了,却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了马车的帘子,道:“启程吧。”
他的车夫听他的,扬了马鞭就朝前走。
钱宝在旁边碎碎念,渝安听的烦了,一边走上自己马车,一边头也不回道,“再叽歪就自己留在客栈,别跟过来了。”
钱宝瞬间蔫了,讨饶道:“奴才知道错了,主子可千万别把奴才留在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