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是欧阳太医让他别喝茶,后来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之后,渝安晚上就不怎么睡得着了,就更不爱喝茶了。
六王爷局促的去看席辞墨,又看微笑着的渝安,这才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那样委屈道:“对不起,皇嫂,小六不知道,差点又做错事。”
渝安答非所问:“你刚刚说你有一篇文章不会写,现在已经过年,你也先歇两天,别太累了,免得适得其反。而且你皇兄这两天也不用上朝,你文章不会写也可以问他。”
一旁的席辞墨面目威严的点头。
六王爷有些怕他,比自己皇兄害怕,闻言只乖乖点头:“小六谨记皇嫂教导。”
渝安说自己有些乏了,一边的钱宝上前搀扶着他离开。
待他走远之后,六王爷才一脸郁闷的问席辞墨:“皇兄,我怎么觉得皇嫂他现在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席辞墨知道原因出自那只鹦鹉。
那只叫乐乐的鹦鹉太会逗人开心了,以至于它一死,渝安虽然明面上没有怪罪谁,可是暗地里却疏远了太后跟小六。
可是连席辞墨也没办法,毕竟始作俑者是太后跟小五……。
席辞墨道:“你往后少惹他吧,他最近脾气不好。”
六王爷有些失落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皇兄,以前皇嫂可愿意给我讲题了,也不嫌我笨,跟翰林院的先生们都不一样,还带我出宫去玩……”
席辞墨听出小六是把渝安当朋友,当长辈了,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可席辞墨也束手无策。
等六王爷垂头丧气的回他的百福殿之后,席辞墨才回殿去找渝安,而后者正悠哉悠哉的躺在贵妃榻上看书。
“要出宫吗?”
一听到这四个字,渝安把书啪的用力一合,一双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席辞墨,似乎是在确定这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
“难得宫里闲来无事,朕陪你回一趟渝府。”
渝安心想都出宫了谁要回渝府,当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去戏楼听听戏。
然而等出了宫,渝安看了看自己鼓起来的大肚子,想起来待会可能会在戏楼碰见的以前的“狐朋狗友”,就觉得很丢脸。
于是又临时改道没有去戏楼,但是却去了摇轩。
好久没有来摇轩,当渝安再次站在摇轩的门前,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不由感慨道:“好几个月都没踏进摇轩了,都差点……觉得很陌生了。”
席辞墨牵着他的手。
店小二远远就认出了渝安,但是看到渝安大着肚子,又觉得不是他们家五少爷,踌躇着走近之后一看,还真是他们五少爷。
但是……
五少爷不是男子吗,怎么怀孕了呢?
渝安警告的瞥了店小二一眼,后者立马不敢再走神,连忙道:“五少爷,掌柜在后院招待客人呢,是温家的两位少爷过来了,说是来找藏书,小的现在去跟掌柜说一声。”
渝安熟门熟路的上楼,“去吧。”
他跟席辞墨手牵着手的来到三楼,渝安拿出钥匙打开了一间屋子,这屋子就是渝安在摇轩的专属屋子,专门给他写文章的,里面摆满了渝安的书和手稿,还有一些画。
当然还有一张美人榻,这是渝安用来休息的。
席辞墨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他环顾一圈之后,视线落在案桌上还没完成的手稿,道:“这都是你写的?”
渝安点点头,献宝似的抱起自己的手稿在席辞墨面前炫耀,“你看,这都是跟你成婚之前写的,算算时间都……九个月左右了。”
席辞墨看他一本正经的掰手指算时间,觉得很可爱,眼里的冰霜都化成了柔软的爱意。
可惜渝安没看到。
重新看到以前写的手稿的渝安来了一点兴趣,让九五至尊亲自替自己研磨之后,自己便开始埋头写东西。
席辞墨站在旁边看渝安之前写的手稿,神色认真。
其实席辞墨早就看过渝安的笔名乐渊名下写的所有文章,他当时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起过要想招揽这个叫乐渊的民间文人的心思,只可惜这个乐渊从来不肯露出真容,席辞墨也曾觉得遗憾。所以成婚之后,当席辞墨得知渝安就是乐渊,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缘分。
掌柜很快就赶来了,但不止掌柜过来了,他还带来了温家两兄弟,温文渊跟温以谦。
渝安还在伏案写文章,听到门口响起了走步声,还迟钝的没有反应过来时,席辞墨就已经先道:“站住。”
掌柜等三人的脚步齐刷刷的停在了房间门口。
掌柜不知道席辞墨是当今陛下,但见此人能进渝安的专属厢房,还一声就呵斥住了温丞相家两位少爷,当即就明白这人惹不得。
渝安源源不断的灵感瞬间戛然而止,他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把笔放下之后,跟席辞墨一起去了隔壁的厢房。
掌柜出去沏茶之后,温家两兄弟恭敬的问好。
寒暄了几句之后,渝安随口一提:“昨天丞相夫人去了一趟华阳宫,说是请太后帮着温二公子挑挑适婚的世家小姐。可我记得温二公子今年不是要参加科举吗,怎么不先等金榜题名之后再择良缘?”
本是极寻常的一句话,但温以谦的眸光却闪了闪,神色也一凛。
他以为渝安知道自己跟张皓井的事情,今天这一问是在暗暗警告自己,这让温以谦有些烦躁,但是现在人多,他只得不动声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渝安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轻飘飘的哦了一句,似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温以谦心绪不宁的端起茶杯,垂着眼,望着杯里转动的茶叶,眸子里尽是揣测的深意,可再一抬眼,一双黑眸却又只剩温和的善意,看不出半点异常。
叩叩叩——
掌柜在门外道:“五少爷,皓井少爷来了。”
渝安有些意外:“皓井来了?”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温以谦的眉头一皱,张皓井怎么这时候会来摇轩?
渝安想见好友,于是就让掌柜去把张皓井叫来厢房。
张皓井刚一踏进厢房,看到温以谦的时候,眼睛蹭的一亮,可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唿,却见温以谦微不可见的朝他摇摇头,见状,张皓井一愣。
渝安没看到这两人的暗中交流,道:“阿井?怎么站在门口没动。”
张皓井摇摇头,进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看到席辞墨也在,于是紧张的行礼:“草民见过陛下。”
“起来吧。”
张皓井局促的坐下来,却先是暗暗瞥了一眼对面的温以谦,然后才道:“安安你今天怎么出宫了?”
“出来转转,好久都没出宫了,真热闹啊。”渝安笑眯眯道,可见心情之好。
张皓井的心思明显都在对面的温以谦身上,根本没在意渝安说什么,只魂不守舍的哦了一声,又敷衍道:“原来是这样啊……”
张皓井只以为自己偷看问温以谦的动作很隐蔽,可实际上却早就被温家两兄弟还有席辞墨都察觉到了。
温文渊心里也觉得奇怪不已。
温以谦却不动如山,并不给予张皓井任何回应,他不想现在就被家里知道自己跟张皓井的关系,可后者却傻乎乎的,连藏个情绪都藏不住。
一桌人心思各异的聊了一会,不多时,温家两兄弟找了借口先告辞了,张皓井见状,也小声跟渝安说:“安,安安我先回家了啊。”
渝安楞了一下:“哦,好吧。”
张皓井匆匆追出去,跟上温家两兄弟的步伐,道:“两位是要去哪里?”
温文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张皓井,知道他刚刚在席上就一直偷看自家二弟,心里也明白这人肯定是来寻二弟的,于是笑笑就先往前走了两步。
张皓井笑意盈盈的靠近了温以谦,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温以谦先打断了话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张皓井一愣,不知道温以谦现在想与自己避嫌,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后脑勺,“怎,怎么,出了什么事?”
温以谦没答,客气而疏离的朝张皓井点点头,转身就走了,丝毫不见两人独处时的半点温柔。
……
宫里。
一太监急急忙忙来找章公公,“章公公,章公公,出事了。”
章公公甩了一下佛尘,不耐道:“新年第一天,说点吉利话。”然后才问出了什么事?
太监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道:“……渝,渝家给君后派来的两个稳婆都失踪了。”
“什么!”章公公惊得差点原地蹦起来,“是真的失踪了?派人去寻了吗?”
太监哭丧着脸道:“昨晚就不见了,但昨天不是年三十,宫里热闹,谁也没在意,可是刚刚伺候她们的几个宫人去敲她们房门却怎么都没人应,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章公公狠狠跺一下脚:“坏了!”
“你去禁军队找潘成杰将军,那两个稳婆是渝将军府送来的,君后又临盆在即,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事啊。”章公公心急如焚。
太监却迟疑道:“可是潘将军已经告假半月了,他还没回来呢,现在是樊哨将军在宫里当差。”
章公公气的张牙舞爪:“那就去找樊哨将军!还愣着做什么!”
【在六十五章樊哨简单出现过一次,潘成杰是禁军左将军,樊哨是右将军】
第87章 两面三刀
太监去找樊哨的时候,樊哨正在与几个禁军一起喝着小酒,听到太监的来意之后,几人不仅没有立即行动,反而还哄堂大笑。
太监手足无措的。
樊哨不屑的往地上吐了一口酒,道:“只是两个稳婆而已,才一晚上不见就这么火急火燎的,你们云庆宫这么着急就自己派人去找啊。”
太监小声道:“可是章公公那边……”
“你们太监少了一根东西是不是就都跟娘们似的磨磨唧唧?”樊哨嗤了一声,满眼恶意的盯着太监,不客气道:“宫里的禁军人手不足,等你们确定稳婆是真的失踪了再过来找本将军,你就这么回复姓章的就行了。”
太监慢吞吞的挪着脚步出去,他走得慢,但樊哨跟那几个禁军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直接大喇喇的讨论:“诶樊将军,你这么说话就不怕得罪了姓章那个太监?”
“咱们禁军什么时候怕过不男不女的太监?”
“哈哈哈樊将军就是爷们,比潘成杰豪气多了,真不知道潘成杰怎么就能经常跟云庆宫打交道,也不怕丢了咱禁军的脸。”
“樊将军真不打算去找那两个稳婆?哈哈这可是君后的稳婆,等陛下跟君后回宫了,君后知道咱们禁军不管不顾的,一气之下跟陛下告状了,樊将军就不怕吗?嘻嘻”
几个嘻嘻哈哈的说着,毫不在意他们说的话都被一个太监听到。
太监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平静,太监跟禁军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一见面就肯定是互看不顺眼,针锋敌对。可他没想到这几个禁军的胆子居然会这么大,居然敢骂章公公,还不把陛下跟君后放在眼里。
太监暗恨的握住了拳头,他心里有恨,一路都是跑着回云庆宫,然后把刚刚在禁军那里遇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章公公。
章公公也是气得不轻,他狠狠地甩了几下佛尘,骂道:“这个该死的樊哨!最好就别落在咱家的手里!”
“算了先别管禁军这档子事了,你吩咐下去,加派人手继续找那两个稳婆,一直找到为止。”章公公直到正事要紧,也没气太久。
等太监出去吩咐之后,章公公才一脸失魂落魄的喃喃道:“眼看着就要临盆了,怎么稳婆还不见了?这跟二十年前德贵妃那一幕怎么这么像……”
——约莫二十年前,二王爷的生母德贵妃深得圣宠,于是在诞下二王爷的次年,她又怀上龙种,当时宫里最得盛宠的除了德贵妃就是罗贵妃,而罗贵妃又是出了名的善妒爱争宠,因为德贵妃千防万防,生怕罗贵妃会算计她。结果没成想,德贵妃在怀孕五月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结果一尸两命。
至于是无意的还是人为的,整个宫里无人敢讨论。
而后不久,德贵妃的父亲,也就是前御史大夫南宫翎正在查二十年前的一桩考题泄露案,可查到一半,温丞相那帮文官却跳出来说考题泄露一案纯粹是子虚乌有,说这是南宫翎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于是先皇景帝一气之下就撤了南宫翎的官职。
后来听说南宫翎去了幽州,可也有人说他去了玄水一带,前几年还有人称在蜀地看到了南宫翎……可南宫翎现在真正在哪里,并无人知晓。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二王爷这几年都没有回宫的原因,肯定是出宫去找他的外祖父南宫翎了。
后知后觉的章公公甩了自己脸上一巴掌,嘀咕道:“就是不见了两个稳婆而已,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二十年前的事,晦气。”
……
席辞墨跟渝安回到云庆宫的时候才知道稳婆不见了,这两个稳婆都是苏琳琅特意派来的,就是因为担心渝安会在临盆当天出事,所以选的两个稳婆又嘴严又忠心。
而且这两个稳婆都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了,一直都安分守己,天黑之后就从不出院子,怎么可能会在年三十当天晚上就不见了呢?
所以应该不是两个稳婆自己走不见的,她们肯定是被人带走的。
渝安想起了昨天在华阳宫的事,他脸色阴沉沉的,难得发了脾气:“去查一查华阳宫,还有,让禁军也一起去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