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辞墨的脚下不稳,一个踉跄。
宫人们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却看到阴沉着脸的席辞墨双目赤红,冷酷的眉眼间染上了堪比阎罗的愤怒,被吓的都僵住了动作,谁也没有胆子敢靠近盛怒中的帝王。
等他们回过神之后,年轻的帝王已经冲进了殿里。
慕容太后在云庆宫这一闹,怀胎将近九个月的渝安早产了。
欧阳太医是被暗卫一路飞奔着护送进来的。
而太医院的太医们前脚刚得了消息,后脚就被禁军们恭恭敬敬的请进宫里等召唤。
稳婆是来的最晚的。
第89章 把温家给我砸了
六王爷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头皮一麻,然后匆匆赶来了云庆宫。
云庆宫外有一大堆太医在等着,六王爷越过了他们继续往里面走,看到宫人们拿着被摔碎的瓷瓶玉器之类的往外走,他都不用猜,一眼看到就知道这些肯定都是他母后的杰作。
六王爷在正殿外面的石桌旁看到了一脸焦急的慕容太后,他上前去请安,“母后,皇嫂他怎么样了?”
慕容太后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一把拽住了六王爷的胳膊,着急道:“小六,母后不是故意吓唬他的,谁知道他这么不经吓,这,这,这要是孩子……”
六王爷吓惨了,阻止她:“母后慎言啊!”
慕容太后在旁边呸呸呸,然后又开始焦躁的原地渡步,时不时的抬头去看正殿,看样子是恨不得冲进去看看情况,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罪人,怕出现在渝安面前会适得其反,所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宫人们来来往往的进出。
钱宝也红着眼跑出来,没多久又哒哒哒的跑回来,手里还多了一碗肉丝面,面上头还铺了厚厚一层肉末,香气扑鼻。
六王爷连忙拉住他:“钱宝钱宝,皇嫂他怎么样了?怎么里头一点声也没有?皇侄呢?”
谁知道钱宝却一边护着面,一边狠狠甩开他的手,连尊卑都不顾了,直接跑回了殿里。
慕容太后见状又要发火,不过就是一个太监而已,竟然也敢给王爷甩脸色,活腻了?
六王爷无奈道:“母后,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太监不过是忠心护主而已,您跟他计较什么啊,再说了……今天的事情,还不都是您的错!”
慕容太后瞬间哑口无言。
其实刚刚就在等待的时候,樊哨跟北南都来了一趟云庆宫,也是因此,慕容太后这才得知了始末,也知道自己今天太鲁莽,也不占理。
慕容太后悔恨不已,要不是因为得知嬷嬷已经在刑部狱里撞墙自尽了,她肯定要亲自动手除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过了一会,慕容太后焦躁又复杂的去看着紧闭着的殿门,没忍住道:“怎么一点声都没有啊?这孩子还差一个月才足月,这早产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六王爷也格外担忧的摇摇头:“儿臣不知啊。”
下一刻,六王爷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看到皇兄,这才惊诧道:“皇兄怎么不在?”
“早就回来了,在殿里守着呢。”慕容太后叹气道,她当时是想拦住席辞墨的,因为有民俗说产子时最忌丈夫也在场,可席辞墨当时理都不理,抱着渝安就进了殿里,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六王爷哪知道这些,他平静的哦了一声,也没当回事。
殿里——
渝安脸色惨白的吃了半碗面,他原是吃不进的,可稳婆却说孩子暂时还生不出来,要再等等,怕渝安不吃东西到时候会没力气生,所以怎么都要他吃一点。
渝安知道生孩子生到一半没力气就等同于两只脚都迈进了阎罗门,也没任性拒绝,硬是皱着眉吃了大半碗的面这才停下。
席辞墨声音绷得紧紧的,“很疼吗?”
渝安垂着眼,发丝被汗水打湿之后贴在脸上,唇色惨白:“……你说呢。”
席辞墨抿了抿唇,“我会一直守着的,别怕。”
渝安苦中作乐:“要是早知道……嘶,早知道,一开始也用不着麻烦母亲去找稳婆,嘶。有真龙天子在,怕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作恶了。”
席辞墨不想听他提这些晦气事,转移话题:“我取了两个名字,男孩女孩都有,不管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也都不用发愁。”
渝安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行,我要取名字。”
席辞墨替他擦汗,“那我取乳名。”
“……可以。”渝安大方的让了一步。
旁边的稳婆跟宫人们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听的是战战兢兢的,这君后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别说是陛下了,就算是寻常人家,这做妻子的也不敢直接驳回丈夫给孩子取的名字,还理直气壮的要自己给孩子取名字。
但话说回来,要是没有陛下的宠爱,君后又怎会如此嚣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
渝安疼了足足一天一夜,到最后,眼看着渝安的精气神越来越差,连经验丰富的稳婆跟欧阳太医也难免有些慌乱的时候,孩子总算是生出来了。
第一声婴儿啼哭之后,宫女欢天喜地的跑出来宣布喜讯,在殿外也跟着守了一天一夜的慕容太后也跟着大松一口气,宫女这时又说:“是个皇子。”
慕容太后大喜过望,一下没坐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困倦至极的六王爷连忙去扶他母后。
天渐渐的亮了,持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也停了,久违的温暖的阳光穿破了云层,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在其中。
……
渝安生的是个皇子,名字是渝安取的,叫席戈。
乳名是席辞墨取的,叫阿恒。
但阿恒是早产儿,体弱,太医院的太医们现在整天抓耳挠腮的翻着医书。对此,席辞墨虽然没怪罪慕容太后,可也生疏了许多。
慕容太后原本还对渝安取的名字有很大意见,也不是觉得席戈这名字不好,只是觉得席家嫡子长孙的名字应该由席辞墨取才是,可现在也不敢说了。
……
渝安一脸愁容的看着皱巴巴的阿恒,抬头去问:“席辞墨,你说阿恒怎么这么……丑?”
要不是阿恒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待在旁边没离开过,渝安都要误以为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被掉包了。
他就奇了怪,怎么别家的孩子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像是个送财童子,怎么自己儿子却……像个小老头似的?
席辞墨面无表情的给他喂补汤,“别乱说话,朕问过了,孩子刚出生都这样,过些天就好了。”
渝安嫌补汤难喝,可是看席辞墨的脸色难看,知道他从临盆那天起就一直没好好歇过,也不想驳了这男人的好意,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补汤都给喝了。
等他喝完之后,席辞墨拿了一块蜜饯,亲自喂到渝安唇边。
渝安呆呆的张口吃了蜜饯,他不喜甜食,只是想用蜜饯的味道压过补汤的味道。所以他含着蜜饯,一侧的嘴巴鼓鼓的,看着可爱极了。
席辞墨垂着眼,他今天没戴帝王冠,龙袍也换成了以前的玄色长袍,可就算是这样的打扮,也丝毫削弱不了他那一身的冷厉霸气。
只是他静静的看着渝安,那目光未曾移开。
渝安注意到了,他道:“那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席辞墨没说话,他只是将渝安散下来的长发拢了拢,低声道:“金亭江来信了,岳母说府里事多走不开,待过段时间再来陪你。”
渝安一愣,第一个反应竟是,孩子都已经生了,母亲来或不来,其实都无所谓了。
但细想之后,渝安又有些伤心,他哦了一声,道:“那你代我回信吧。”
这时,睡在旁边的阿恒醒了,这小家伙的睁开眼,眼珠子朝四周一转,没有看到人,然后哇一声就哭开了。
渝安吓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席辞墨绷着脸,动作熟练中带着一丝生疏的抱起孩子哄了哄。
见此情景,渝安眨了眨眼睛,刚刚还盘旋在心头的难过弹指间就消散了。
其实……
席辞墨除了像个闷葫芦似的不爱说话,别的都挺好的。
……
北南找到机会,将那天在刑部狱从嬷嬷嘴里听到的话告诉了渝安。
虽然在刑部狱那天樊哨吃惊的打断了嬷嬷的话时的表情自然,可北南还是看出了樊哨是故意的——嬷嬷原本在樊哨的逼问下已经吐出了“是,是温……”这三个字,可是樊哨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嬷嬷的话。
要知道,樊哨可是身经百战的禁军左将军,他审问过那么多的人,在刑部狱又什么情形没见过,怎么可能在听到嬷嬷提到了“温”这个字眼时会那么吃惊,还失态的打断了嬷嬷的话?
这怎么想都让人生疑。
北南当时并没有怀疑樊哨,可是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把这个插曲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渝安。
渝安冷静的派人去查。
结果还真的被他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气炸了。
他本来就怀疑温家就是七年前派人刺杀自己的幕后真凶,现在居然还敢对自己的稳婆下手,温家真是胆大妄为!
罪无可赦!
渝安捏紧了手里的凤印,沉着脸,道:“章公公,带人去温家,把温家后宅都给我砸了。”
章公公腿一软,跪在地上:“君后三思啊,那可是两朝元老的府邸啊!”
渝安没理他,冷冷道:“钱宝跟北南,你们俩带着一队禁军去温家,把温家后宅给我砸了。倘若有人阻拦,全都带去刑部狱!”
北南抱拳:“属下遵旨!”
钱宝也行礼:“奴才遵旨。”
第90章 敷衍了事
北南跟钱宝,一个是禁军里面不起眼的小兵,一个是跟在君后身边伺候的太监,但是这两人却带着两队禁军直直的闯入了大名鼎鼎的温丞相的府邸。
温丞相不在府里,温文渊跟温以谦两兄弟也不在,府里只有温家的一干女眷在。
温丞相夫人看到这么多禁军闯进了温家的后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禁军们将温家后宅的摆件都给砸了一地,吓得连退半步,连阻止都不敢阻止。
显然她也知道这些禁军突然闯进了温家肯定是因为她吩咐嬷嬷毒杀那两个稳婆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等温丞相得知了消息赶回来的时候,温家后宅的贵重摆件都被禁军们给砸碎了一地,女眷们被罚的瑟瑟发抖的站在一边。
温丞相权势滔天,即便是当年先皇景帝还在世的时候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他看到自家后宅这一地的狼藉,被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霎时凶狠。
“竖子岂敢!”温丞相大怒。
温文渊也赶了回来,见状也拧着眉道,“这渝安实在是太过分了!父亲,明日上朝之后一定要参他一本!”
听到这里,温丞相夫人也不敢再隐瞒年三十那天自己一怒之下擅自愤怒嬷嬷做的事情,她说完之后,目光闪躲。
温丞相气急败坏直接扇了她一巴掌,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
这一巴掌来的猝不及防,温文渊想拦也没拦住,皱着眉站一边。
温丞相夫人自知做错事,捂着被打了的脸一声不敢坑。
次日——
温丞相一上朝,就跪在了奉天殿,声称自己的府邸莫名其妙就被禁军给砸了,要禁军一定要给温家一个交代,否则他就在奉天殿里长跪不起。
而温丞相这一跪,以他为首的一部分文官们也纷纷下跪。
见状,朝堂众臣议论纷纷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吏部官员凑近了张冷,小声嘀咕道:“今儿奉天殿里可真是够热闹的,温丞相这一跪,朝中竟也有这么多官员跟着他一起跪,弄的这么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奉天殿是他姓温的。”
他这话说的很直白,张冷听了心里勐地一跳,慌张的左右看看,见附近的官员们都在小声讨论着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这才松口气。
张冷小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要是被陛下听到了,你可小心点你的乌纱帽吧!”
见张冷不仅没附和自己,反而还冷着一张脸,摆明了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刚刚口出狂言的吏部官员也撇了撇嘴,张冷的胆子这么小,那之前是哪来的勇气去搜集证据弹劾别人的?
不多时,席辞墨来上朝了。
他看着在殿里长跪不起的温丞相及一部分文官,拧了拧眉,将北南跟钱宝都叫到了奉天殿。
钱宝哪里见过这阵势,早就被吓得的瑟瑟发抖了。
北南不慌不忙,说出了始末。
可是温丞相却不会承认,他一口咬定嬷嬷已身死,而且死前有没有签字画押是温家授意她做的,无凭无据的,凭什么就把锅都扣到了温家的头上?
紧接着樊哨也被叫到了奉天殿。
樊哨两方都不敢得罪,否则他当时在刑部狱的时候也不会突然叫那一声,打断了嬷嬷的口述。
于是樊哨说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然后就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两边就因为这件事吵的一个天翻地覆,互不相让——温丞相抓住了樊哨话里的漏洞,一口咬定两个稳婆的死跟他们没关系;渝安这边又找到了几个证据,可仅仅只能证明她们的死跟温家有关,却不能给温家定罪,可即便如此,渝安也能凭借手里的几个证据,一口咬定温家意图谋害一国君后,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