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为温家在朝中势力太大,而且事情在朝中僵持了半个月之后,朝中竟然有一些官员逐渐偏向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态度,甚至还上奏:既然没有确实证据,那就两边扯平,不然事情闹大了传出去,丢脸的也是景幽国。
然而并没有人知道,就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席辞墨早已经趁机将在这件事情中站在温丞相那边的官员的名单都记了下来,然后交给大理寺卿跟暗一联合调查。
——温丞相在朝中安插了许多势力,这一点席辞墨在几个月之前渝家不断被弹劾的事情中就有所察觉,但是温家做的很隐蔽,一直到现在,席辞墨才能确定。
而且这个时候,席辞墨也隐隐开始怀疑,温家跟樊倍死于流放途中一事,还有之前的考题泄露一案,是不是也都跟温家有关系?
但是调查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而且还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席辞墨也就顺势先平息了此事。
但是席辞墨却并没有把自己真正的做法跟念头告诉渝安。
心里有鬼的温家立即表示皇上英明。
被瞒在鼓里的渝安被气的七窍生烟。
……
渝安抱着手,漠然道:“我不同意!”
“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温家现在在朝中的势力有多大吗?为什么就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削弱温家的势力?”
席辞墨只是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渝安看他这一副闷葫芦的样子就来气,“我不会让步的。”
席辞墨抿了抿唇。
这时候章公公冒死来传话:“陛下,程阁老跟李太傅在御书房要见您。”
席辞墨告诉渝安先暂时别管温家的事情,稳婆身死的事情他会调查清楚的,但却没有告诉渝安,他现在也在怀疑温家并且暗中调查温家,然后就匆匆去了御书房。
眼看着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就要如期举行了,而朝中近来也很缺人手,席辞墨这半个月来也看出朝中有很多官员是站在温丞相那一边的,所以席辞墨也计划着要借这次机会培养一批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官员,因此他特意请了德高望重的程阁老来负责担任主考官,李太傅担任副考官。
而温丞相这半个月来在朝中闹的鸡飞狗跳的,也正是心虚的时候,所以对这个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
渝安跟席辞墨冷战了。
……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阿恒醒了,小家伙有点认人,而且他更黏渝安,一醒来没有看到父后就开始哭。
渝安原本是躺在贵妃榻上想事情的,听到小家伙的哭声就吓了一跳,连鞋子都没穿就跑过去。
宫人手足无措的守在榻边不敢去抱小皇子,一直到渝安出现之后才松口气——小皇子认人,如果不是他父皇跟父后的话,不管是谁抱他都要哭的更厉害。
渝安抱着小家伙哄了哄,这小家伙好哄的很,没一会就停了哭声。
见状,渝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会没看到人就要哭,也不知道随谁……”
宫人们把晚膳都摆上桌,渝安的胃口又回到了怀孕之前,又挑食胃口又小,所以他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碗筷,抱着小家伙在殿里熘达。
正熘达的时候,慕容太后过来了。
她最近来云庆宫来的少,主要还是因为愧疚,但又挂念着长孙,所以想了半天,还是过来了。
但是慕容太后一看到有些偏瘦的孙子之后又有些不满意的抱怨,“这都生下来几天了,怎么还是这么瘦?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渝安抱着小家伙淡淡道,“早产了一个月,能照顾成这样都是太医们给想了不少法子,母后就别为难他们了。”
慕容太后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慕容太后才道:“前几天温家托人给华阳宫送了口信,他们说,乐渊就是你?”
渝安平静的嗯了一声,“是啊。”
接着他又说:“母后不是早就知道我藏拙了吗?现在知道我是乐渊也不足为奇吧。”
慕容太后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被这一句给堵的死死的,确实,她早就知道渝安因为几年前被刺杀的事情而有意藏拙,收敛一身才华,所以前几天温家告诉她渝安就是乐渊的时候,慕容太后不仅没生气,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
他们席家的儿媳,就该是这么聪明!
所以慕容太后今天也不是专程因为这事来找茬的,只是单纯太想看一看孙子了,所以才过来的。
慕容太后故意嫌弃渝安抱孩子的姿势不对,然后跃跃欲试的伸出手,“给哀家抱一下。”
渝安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头。
果不其然,阿恒刚一到慕容太后的怀里,立即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就哭了,两条小短手朝渝安的方向不停的挥,摆明不想要慕容太后抱。
慕容太后:“……”
这怎么回事?
渝安抱着重新回到怀里的阿恒,一边哄着一边解释道:“他最近比较认人,可能是母后您……不常见吧。”
慕容太后暗暗下决心从今天开始她每天都要抽空来云庆宫转一转。
渝安道:“温家……最近还总是来华阳宫?”
“温家倒是想来,但哀家拒了。”
渝安有些意外。
慕容太后的语气难得温和了许多:“跟了哀家这么多年的嬷嬷在刑部狱自尽,哀家也查了,华阳宫有宫人看到温夫人跟嬷嬷单独见过几次,虽然没证据……但哀家也知道,稳婆身死一事,就是温家所为。”
“之前是母后太鲁莽了,害得你早产,是母后对不住你。”
大抵是真的愧疚了,这还是慕容太后平生第一次道歉。
渝安点点头,“都过去了。”
慕容太后露出笑容,但她没有注意到渝安说的是都过去了,而不是说他原谅了。
要知道,渝安当时可是疼了一天一夜,疼到最后连太医跟稳婆都开始慌张了才终于生下了阿恒。
他受了这么大的难,凭什么慕容太后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抹去了呢?
可慕容太后既是太后也是长辈。
……所以只能说一句:都过去了,就算了。
第91章 大闹奉天殿
玄水是一块很大的海域,居住在玄水一带的渔民们常年出海打渔,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自认对玄水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对自己家,可是,却没有一个渔民知道玄水的另一端是什么地方。
是圣贤笔下的桃花源?
还是老者们口口相传的太阳的栖息地?
亦或者是说书人描绘的另一个与他们景幽国完全不同的国度?
但更多的渔民却觉得,玄水的另一端应该居住着一群常年在海上兴风作浪的海寇——这群海寇在海上有很多艘舰船,船上的帆布写着潦草又张扬的四个大字:无边盗船。
无边盗船的海寇们嚣张且狡猾,他们常常在海上打劫来往商船,又极为熟悉玄水这一带的海域,经常打劫过来往的官船,也劫过官粮,猖狂至极。
而这帮海寇的头儿是一个叫龙海的,年六十,狡猾多疑,又擅长海上作战。
渝家跟无边盗船也交锋多年,最后一战是在两年前,渝峰以一招釜底抽薪,彻底重创无边盗船,抓获近千的海寇,还有上百个小船,两艘大舰船,但是却没有抓到龙海,也不知道无边盗船的老巢到底在哪里。
但这一战之后,无边盗船已经在海上销声匿迹了整整两年,就当朝廷以为这帮无耻祸害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的时候。
龙海带着无边盗船卷浪袭来。
朝廷用三十艘官船运送的赈灾官粮在半路被无边盗船拦截,官船被洗劫一空。渝家收到求助后,匆忙之间出战,由渝峰将军带兵,副将渝二少爷渝至惟和雷昆仑一同前往。
两方时隔两年再次交战,渝峰与龙海正面交战,双双重伤,而副将渝至惟一刀斩杀龙海长子龙逐水,却也不幸跌入海里,一个海浪袭来,渝至惟被卷进海里不见踪影。
无边盗船再次惨败,被烧毁三艘舰船,死伤海寇过半,但海寇头子龙海还是被救走。
渝家险胜,但这一战之后,主将渝峰重伤不醒,立下功劳的副将渝二少渝至惟掉入海里之后至今不知生死。
而这个时候,龙海的次子龙四方又在海上放下狠话,说无边盗船与渝家兵结下死仇,而他会亲自绞杀渝家父子,为他大哥报仇。
此事立即传遍了大江南北。
而这个时候,朝廷有大部分官员提出,渝峰重伤不醒,可金亭江不能没有将领坐镇,所以朝廷要先收回渝峰手里的兵符,重新派一位将领去金亭江守护玄水一带。
……
渝安在云庆宫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将怀中的阿恒哄睡着之后,走到墙边,一把取下席辞墨平时总是挂在墙上的长剑,然后大阔步的走出了云庆宫。
宫女太监们在路上远远看到渝安,只纷纷贴着墙边行礼,被吓的别说是上前阻拦,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朝中百官们还在激烈的谈论着金亭江渝将军府一事,一部分官员支持朝廷收回渝峰手里的兵权,趁着渝峰还没醒,也顺势削弱渝家的兵权,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慕容家跟温家的人;另一部分不赞成,但势单力薄,根本吵不过那帮能言善辩的人,眼看着就要落了下风——
“嘭”的一声。
奉天殿被人一脚踹开。
渝安一身素衣,手里提着剑,满身煞气的站在殿门口:
“尔等竖子!岂敢!觊觎我渝家兵符!”
“那帮海寇来劫官船官粮的时候,尔等毫无用武之地。现如今敌军被击败,我父亲重伤不醒,我兄长渝至惟更是至今生死不明,尔等居然就翻脸不让人,一个个的,居然恬不知耻的说要抢走我渝家兵符!”
他怒极了,抽出长剑,锋利的剑尖闪着冷光。
“谁敢!”
“我就杀了谁!”
官员们纷纷移开视线,刚刚还吵得天翻地覆的奉天殿现在却鸦雀无声的,甚至有几个离殿门比较近的官员怕渝安发起疯来自己的小命不保,于是胆怯的往旁边挪了挪。
倒是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官员偷偷抬头去看高高在上的帝王,却见帝王根本没有要斥责渝安擅自拿着武器闯进奉天殿的行为,于是聪明的闭嘴。
……
下朝之后,官员们不再如往常那样慢悠悠的离开,不约而同的疾步走,等离奉天殿远一点之后,这才纷纷松口气。
然后这才开始讨论刚刚的事。
……
御书房——
等御书房的太监们纷纷退出去之后,渝安道:“渝家的兵符不可能交出来。”
席辞墨没答话,他上前,伸手去拿渝安手里的剑,渝安没坚持,轻而易举的就把剑还给了席辞墨。
席辞墨把剑放在一边,又给渝安递了一杯热茶,道:“你提剑上了奉天殿,朕不生气,也不追究。但是,自岳父重伤不醒之后,玄水一带大大小小的海寇开始伺机而动,金亭江不能缺了坐镇的将领。”
渝安抬头,漂亮的一双眼眸里映着席辞墨的身影,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渝家的兵符要交出来?交给谁?慕容家?还是席家?”
席辞墨:“慕容……”
啪——
渝安的左手拿茶杯,右手抬起朝席辞墨一扇:“你休想。”
席辞墨侧着脸,脸上有着清晰的掌印,可他仍面无表情道:“此乃国之大事,不能意气用事。”
啪——
又是一巴掌。
两巴掌下去,渝安都没有收力,又用的都是有旧伤的右掌。打完之后,渝安只觉得手疼,心也疼。
浑身都难受。
这时,渝安的眼里有泪珠滚落,他慌乱的捧起茶杯,作势要喝茶,是想掩去自己这一瞬间有些脆弱的表现。
席辞墨定定地望着渝安,席辞墨的眼眸黝黑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也看不出是否生气,恼怒。
甚至连心疼的难以看到。
渝安低头喝茶,他故作镇静,垂着眼,看着一滴又一滴掉进茶水里的眼泪,又苦又涩的。
席辞墨低声道:“渝家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掌管兵权了。”
——渝峰重伤不醒,渝家长子渝升镇守荆琼关脱不开身,渝家二子渝至惟至今生死不明,渝家三子早夭,渝家四子渝严至今都没有上战场,所以渝家的兵符不可能交给渝严;而渝安虽然熟读兵书,可他没上过战场,会的都是纸上谈兵,而且他又是一个哥儿……
细算下来,渝家现在确实无人可用了。
渝安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盯着席辞墨,冷冷道:“所以呢?现在是朝廷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席辞墨,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渝家跟罗家一样落得一个下场。”
“你骗我!”
昔日罗剑在中秋宴上的诅咒就仿佛是预言一般,轰的一下在渝安的脑子里炸开。
功高震主,削弱兵权,兵符被夺。
这个诅咒,真的会成真吗?
席辞墨让了一步:“只是暂时保管渝家的兵符,等岳父醒来之后,朕会亲自交还。”
“可如果你们不还,渝家也没办法了,不是吗。”如果是以前,渝安或许会相信,可是发生了今天在奉天殿的事情之后,他怎么都不会相信了。
席辞墨也隐隐动怒了:“那你要如何?现在禹州跟青川的水患未除,灾民众多,民不聊生,那一带的海寇还想借机生事,如果朝廷再不出手震慑那帮海寇,定会酿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