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后出宫这么几个月,宫里好些人都在议论,说小皇子定是不记得君后这爹爹了,没想到父子连心,小皇子还是很亲近君后的。”
渝安心里开心,走路都轻快了许多:“交代御膳房,今日各宫的桌上都多添三道菜,烧什锦、玉带虾仁,金陵丸子。云庆宫的多添一道八宝菜。”
章公公大喜,“多谢君后赏赐。”
而这时已经走出了华阳宫,渝安小心翼翼的抱着阿恒上了凤辇,又交代道,“对了,去我库房取一对玉如意,再拿两幅名家所作的画送到华阳宫,告诉母后,这些都是我谢谢母后照顾阿恒这么久。”
章公公想了想,道:“华阳宫的宫人们也都照顾了小皇子一个多月,是不是也该额外给些赏银?”
“……算了吧,我怕母后说我多管闲事。”渝安犹豫了一下,“也额外给华阳宫的宫人们赐一道八宝菜,至于那几个宫女,功过相抵,就不再赐什么了。”
“是,君后。”
怀里的阿恒熟悉了渝安的怀抱,于是就开始闹腾,软绵绵的小脚丫踩着渝安的腿,好奇的眼珠子朝着四周看来看去的吗,小手握成拳,看着虎头虎脑的。
渝安怕他闹腾的厉害会不小心摔下去,便抱紧了一些,想起刚刚没有在华阳宫看到阿恒的奶娘,便问道:“高奶娘呢?”
然而刚刚还巧舌如簧的章公公现在却像是不会说话了似的,支支吾吾了大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人们抬着凤辇朝前走,眼看着云庆宫差不多就要到了,渝安见章公公还是说不出半句话,便冷了脸,“怎么话都不会说了?”
章公公知道渝安生气了,也不敢再有所隐瞒,连忙道:“回君后的话,高奶娘她已经出宫回家去了。”
渝安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其实早在章公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的时候,渝安心里便隐隐猜测到,高奶娘应该已经不在宫里了。
渝安问道:“是不是母后让她走的?”
章公公点点头。
渝安心里并无意外,高奶娘是金亭江人,是之前渝安的母亲苏琳琅得知了渝安有孕之后,特意派过来的——高奶娘一家几口都在渝将军府办事,都是签了契的,口风紧,人也忠心耿耿。
但渝家满意的人,席家这边却很是不乐意,尤其是慕容太后。
慕容太后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她一直都不喜渝家,也瞧不上苏琳琅,所以连带着也讨厌苏琳琅安排过来的高奶娘。因此,慕容太后也在宫外请了两个奶娘,本来想找个时机跟渝安说的。结果没多久,慕容太后就害的渝安早产了。
在那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之后,慕容太后心里有愧,所以就没敢提出换了高奶娘的话。
不过渝安一出宫,慕容太后就利索的把高奶娘给赶出了宫,让自己找来的两个奶娘照顾阿恒。
而渝安当时在金亭江,对这些事情都不知道。
……
李星文本想乘船来大景城的,结果没想到他晕船,船还没离开金亭江的范围就又返回来了。虽然很丢脸,但李星文还是死活都不肯再上船了。
无奈之下,李家只得给他安排了马车,姜声声陪着一起,还带了几个仆从。
到了大景城,等安顿好了之后,李星文就赶紧和姜声声带着礼物去了一趟李太傅的府邸。
李星文的祖父跟李太傅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以李星文见了李太傅得喊一声:伯祖父。
到了李府,李太傅却不在府上。
李星文与姜声声等了半个多时辰,李太傅这才回来,看到两个晚辈来拜访,心里甚是开心,便随口一说他刚刚是去了奉天殿。
李星文若无其事的问道:“奉天殿?陛下也在吗?”
“你不知道?陛下跟君后今天回宫,城门口都被禁军给包围了,”李太傅有些诧异,“这么大动静你们都没去看热闹?”
李星文哪敢说自己偷懒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讪讪道:“只顾着读书,没怎么注意到。”
李太傅不疑有他,满意的点头:“勤奋好学,不错,不错。”
第145章 恨意
他们在李府吃了饭才走的,李星文靠在车厢里,他刚刚在席上多喝了两杯酒,现在看着有些微醉,“声声,你来了大景城也没什么事,我平时也得备考,没什么时间陪你。你与君后不是朋友吗,你也难得来一趟大景城,不如就常常进宫陪陪君后。”
姜声声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的干净,难怪当初李星文要来大景城准备科举的时候,为什么整个李家都会劝自己跟着一起来,原来是想让自己讨好君后,好为李家铺路啊。
终于看穿李家真正目的的姜声声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自己刚流产,只休息了几天就跟着李星文一路舟车劳顿的来到大景城,从不曾有半句怨言,可李家却只是想着利用自己?
而且,李家明明都知道自己跟渝安已经绝交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去找渝安?
想到这里,姜声声有些怨恨的看了一眼李星文,当初要不是李星文怕惹上麻烦,不肯搭救自己父亲,自己又怎么会找上渝府?如果当时没去渝府的话,自己也不会误会了渝安,更不会一气之下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
李星文正闭目养神着,一直都没有听到姜声声的回答,皱了皱眉,“怎么不回答?”
姜声声移开目光,不想再看他,“他是高高在上的君后,我只是一介布衣,相见也是无言,更何况我之前还在他面前说错了话……还是算了吧。”
“你要备考,我也不打搅你,我闲着无事就看会书,再顺便给你做些补身体的吃食,你不是最爱吃松鼠桂鱼吗,我来之前问了厨房的婶子,我这段时间可以试着给你做一次,味道应该跟家里的差不多。”
谁知李星文却一口拒绝了,他睁开眼,将车帘掀开,指着一个方向,“看到没有,那边是大景城的北街,有场场满客的张家戏楼、也有后厨集齐了南北几大菜系师傅的丹轩酒楼,丹轩酒楼里的寒潭香是出了名的好,但不醉酒肆的屠苏酒跟桃花酿却也是闻名天下。”
“所以北街那边呢,经常出入的都是一些名门贵胄,富家子弟。”说完,李星文又指着另一边,“那边是南街,吃的玩的喝的比北街还多,虽然铺子没有北街那几家有名,但比北街热闹,街边杂耍繁杂多样,甚是有趣。”
“再说西街,西街平常都比较安静,因为西街都是读书人,那里有书肆,有书院,国子监也在那里,哦对,还有摇轩,”李星文回头去看姜声声,李星文的眼里有着醉意,看不清姜声声的神色复杂。
李星文越说越是激动,“你知道摇轩吧,就是摇轩书铺,前两年那凭借话本《元夕行》而闻名的墨客乐渊先生,听说就是摇轩书铺的老板,可惜了,这两年他都没再写过文章。”
听到乐渊先生这几个字,姜声声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记得,自己在离开金亭江之前,父亲就曾跟自己说过,渝安有一个笔名,就是叫乐渊。
而乐渊写的文章跟话本,姜声声也都是看过的,非常喜欢,尤其是那本叫《元夕行》的。可姜声声怎么都没想到,乐渊竟就是渝安。
乐渊,乐元,渝安。
……渝安的字,不就是乐元吗。
姜声声听完李星文说完之后,才道:“你才刚来不久,怎么就能这么清楚大景城有这么多地方?你到底是来科举的,还是来吃喝玩乐的?”
“声声,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不过只是找人打听过而已,知己知彼。”
姜声声呵的一声笑,“科举跟你知道这些吃喝玩乐的铺子能有什么关系?”
“……”答不上来的李星文恼羞成怒,语气也变差了,“我跟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我想吃鱼可以让厨房的下人准备,也可以在大景城随便找一家酒楼饭馆,用不着你亲自下厨。”
良久,姜声声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听出对方话里的惆怅与难过,李兴文不仅没有愧疚,反而有一种解气的快感。
云庆宫——
小家伙阿恒重新回到云庆宫,半点生疏都没有,咯咯笑的在榻上爬来爬去的,爬累了之后,就朝着坐在榻边的渝安咿咿呀呀的叫。
渝安将胖嘟嘟的小家伙一把抱起来,“玩累了?”
小家伙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左看右看,然后看着窗口摆的绿植咯咯咯的笑。
阿恒的眉眼随了他父皇席辞墨,但性格却更像他的君父渝安,经常咯咯咯的笑得开心,自己一个人也能玩的开心。不过就是很认人,不准陌生面孔靠近自己,一靠近就要生气,叽叽咕咕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婴语,然后又嚎啕大哭,直到那陌生的面孔走远之后才好些。
小家伙玩累了,在渝安的怀里待了一会就乖乖的睡着了。
渝安把小家伙放在床上,刚给他盖上小被子,听到有脚步声,抬头看过去,是一个来传话的宫人。
渝安摆摆手,示意对方别说话。
宫人等了一会,等渝安轻手轻脚的走出来之后,才道:“君后,南郡世子跟六王爷来请安。”
渝安点点头,吩咐在殿里候着的宫人们去榻边照看好阿恒,又整了整衣冠,便出去了。
云庆宫的清思殿,六王爷席奕泽跟南郡世子席聪坐一块聊天,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聊了一会,便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南郡王是异姓王,姓薛,后来娶了先皇景帝席致的亲姐姐,也就是宝欣公主。
太皇太后在世时,甚是疼爱这远嫁的女儿宝欣公主,所以在南郡世子席聪出世之前,就已经让先皇景帝下旨,特准许宝欣公主跟南郡王的嫡长子姓国姓。
所以原本该姓薛的南郡世子,因着太皇太后对宝欣公主的偏心,所以才能姓席。
不过因为南郡王府跟大景城相距甚远,所以席聪从小到大只来了大景城两次,而现在是第三次来。
六王爷兴致勃勃道,“表哥,你这次要在大景城待多久?”
席聪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在大景城寻一个名门贵族之女成亲之后再回去,他含煳其辞道:“大概再过段时间吧。”
他怕被六王爷追问,自己又回答不上来,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听说你还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大景城,要不等我回南郡了,你跟着一起去南郡看看?”
六王爷果断拒绝了,“山高路远,本王可受不了这罪。”
更何况他母后也不可能让他去南郡那么远的地方。
席聪的嘴角抽了抽。
而渝安这时已经走过来了,两人看到渝安,便连忙起身,一个道“小六给皇嫂请安了。”
而另一个则道:“席聪给皇表嫂请安。”
渝安换了火红色的锦袍,步伐又轻又快,落座之后问道,“你们两个有事找我?”
六王爷果断出卖了席聪,“表哥告诉臣弟,皇嫂你的乔装术很厉害,能不能教教臣弟?”
席聪:“……”
席聪的表情复杂,心情更是复杂。
他之前在绵山镇的客栈第一眼看到渝安的时候,渝安当时乔装了,根本看不出被世人称为景幽国第一美人的美貌,顶多算是俊俏,所以席聪最初的时候还以为那都是别人为了拍马屁,才把渝安的美貌吹捧的天上有地下无。
其实也不过如此。
但后来渝安擦干净了涂在脸上的妆粉,露出真容之后,席聪才明白,是自己太狭隘了。
没想到这君后居然还会乔装术,实在是令人佩服。
渝安低头吹了吹茶盏里的热茶,头也不抬道,“不教。”
“……”
渝安想了想,怕伤到他们的心,于是又补充道,“太难了,你们学不会的,算了吧。”
“……”小六被气的差点掉眼泪。
席聪硬着头皮道,“皇表嫂,臣弟收到了家母的飞鸽传书,信里,母亲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渝安把茶盏放下,“世子对我跟陛下有恩,能帮得上忙的,我绝不推辞,你但说无妨。”
席聪道:“臣弟还未娶妻,所以母亲想请皇表嫂在皇都帮我安排一门婚事。母亲说先成家后立业,所以希望我能先在大景城这边成了家,然后再回南郡。”
“……”
渝安啧了一声,自己年纪也不大吧,怎么现在就有人上赶着请他来说媒了呢?
渝安委婉道:“我……我倒是想帮你,只是我也不擅长帮人说媒拉纤,更何况,我也不太清楚这城中有多少待字闺中还没定亲的哥儿小姐。要不这样,你去找太后,她应该是乐意帮这个忙的。”
谁知道席聪却苦笑一声,“您若是不肯,太后娘娘就更加不肯了。”
当年,在宝欣公主还没远嫁到南郡的时候,宝欣公主跟罗家走得近,所以就帮着罗家,处处针对慕容太后。
慕容太后当时因为碍着先皇景帝的面子,不敢撕破脸,所以在罗家跟宝欣公主的手里吃了不少闷亏,因此,就一直记仇到了现在。
而南郡世子席聪这一次护驾有功,席辞墨赏了不少东西,渝安刚刚也交代了章公公准备一份厚礼给席聪。但慕容太后那边却始终寂静无声的,不说赏东西了,到现在都没有召见过席聪。
而按照辈分,慕容太后是席聪的舅母,她应该见一见对方,顺便问一问宝欣公主这些年在南郡过得可好?但慕容太后不理也不问,由此可见,这么多年过去了,慕容太后对宝欣公主的恨意到现在都没有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