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算来,自己让萧棣来太学,倒是让二人拉近了关系。
刘恢话里话外都有几分要拉拢萧棣的意思,包裹在师傅的身份下不容易被人看穿,但却瞒不过重生一世的谢清辞。
更微妙的……还是萧棣的表现,谢清辞眯眸看向便宜弟弟。
萧棣近日说好听些是韬光养晦,说难听些是夹着尾巴做人,总之行事极为低调。
虽然他今日所说的一番话也的确是他的战场作风,但为何偏偏要在此地,说给这些人听呢?
倒像是……要故意吸引刘恢注意似的……
谢清辞冷冷一笑。
他之所以让萧棣来此地,可不是让他背着自己,和旁人眉来眼去的!
让萧棣念书,是为了让他懂大义懂君臣之道,盼着他收起不驯为谢家所用!
若是萧棣存了别的心思……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他谢清辞可不会做!
谢清辞心头一片冰冷的盘算着,恰好此时,演示完毕的萧棣从讲台上缓步走下。
少年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冷意,得意的扬起唇角,黑眸眨了眨,随即定定的望向自己。
像是赛马比赛时出了风头的小马驹,来找主人讨要奖赏。
夏日的风灼热吹拂,谢清辞心头发烫,忙不迭移开视线。
这一世的萧棣受他照拂,和上一世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定然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几年后的夜晚:
棣棣嘴上依然说着得罪,赔罪
其实在哥哥身上挥汗如雨毫不后退(BUSHI)感谢在2021-07-13 01:19:49~2021-07-23 00:2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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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小榻(2)
一堂课上完, 在座的少年听到萧棣这么一番慷慨陈词,都心潮澎湃,忍不住悄声议论。
“不愧是战神之子啊, 听说萧家世代善战骁勇, 我看一点儿不假。”
“唉, 可不是,可惜却出了投靠回纥一事。”又有人压低声音道:“若是没有那事儿, 以萧家前期的功劳, 定然能封侯拜爵, 以后出征, 也能威震边关。”
忽然有人疑惑道:“当时说萧将军是战死, 好巧不巧,偏偏在登基之前发现投靠了回纥,他战无不胜, 若是真的投靠了回纥,应该也是隐忍蛰伏, 怎么从未给你我们报信呢?想来想去,总觉得难以置信。”
“你又在质疑什么?当时虽说是战死, 但毕竟没人收尸……这次在回纥军中又被那么多人看到,难道还能有假?”
一时间, 少年又齐齐沉默,从仰慕再到叹息。
燕铭早就对萧棣不屑, 一时没忍住,冷哼道:“他说得再天花乱坠, 他爹还不是正在回纥处舔蛮夷的马蹄呢?我看他那计策打不打得过回纥都不要紧,大不了投敌呗,反正啊, 那是他萧家的祖传技能了……”
话还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燕铭感到头顶被一道压迫感的视线笼罩,一抬头,发觉方才还不在课室之内的萧棣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萧棣本就比他高一个头,如今他又坐在凳上,更是觉得矮了人一大截。
燕铭想站起身,肩膀却被人牢牢摁住。
萧棣手腕微沉,双眸阴冷,有股隐藏在深处的戾气。
极有劲道的大掌摁在燕铭肩头,立刻唤醒他在马背上的可怕回忆,即使在课室,燕铭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强自镇定道:“你……这可是宫里,你又打算干什么!?”
“是啊,这是在宫里。”萧棣悠悠然松开了他肩头,似笑非笑的盯上他的眸子,用只有二人能听闻的声音道:“燕少爷,在宫里更要谨言慎行,不要挑衅你招惹不起的人。”
招惹不起……
燕铭立刻想起那个可怕的雨夜,此人状似顺从无力反抗,却反手下了一盘大棋,给了他们好一场腥风血雨!
萧棣!
明明是个卑微的叛贼之子,又的的确确是他招惹不起的人!
燕铭恨得牙根发痒,却偏偏不能做什么。
燕铭没本事出手,萧棣眸底隐藏的杀机却始终未退。
温泉的火不是凭空而起,凶手是谁,他早已心中有数。
毕竟此事并不难调查,那几个打扫温泉的太监都曾和燕家来往密切,就连那分派烛火的太监都得了一笔钱款,严晶私下查出,那笔钱还恰是从燕家的庄子里交易的。
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查出凶手并不困难。
可皇帝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匆匆结束了调查。
大约是想落一个好名声吧,刚登基就杀功臣之子,难免让人寒了心。
萧棣面无表情的勾起唇角,就算事情调查着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他也知晓此事隐藏在幕后的人究竟是谁。
不惜图谋哥哥的性命,还妄想将此事嫁祸给他。
他可没有谢家人的肚量,若他此刻站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就算燕铭此刻对他痛哭流涕,他也要活剐了此人。
更何况眼下还这个态度……
萧棣双眸轻眯。
说不得,只得早些送他消失了。
*
没过几日,太学安排了第一场笔试。
这些陪皇子念书的学生多是功臣勋贵的子弟,虽然是经过了比试入学,但毕竟看家世多一些。
如今已经学习了两个月,各位师傅再也按捺不住,想摸清学生的底子,也好因材施教,让皇子们多亲近真正的有才之人。
这头次笔试格外重要,为了给家中增光,少年们都埋头苦学,想着拿个体面的成绩,也免得被人说是借助了父兄的光才进了太学。
燕铭却满脸不屑,连书都未翻开过。
他和两个素来嚣张的学生干脆拿出弃考的架势,每日晃晃悠悠的在太学闲逛,望去倒是极为显眼。
师傅们倒没一个上来劝阻的,总也不能绑了去考试,何必又自讨没趣。
率先看不过的竟然是楚王。
他年纪小见识少,燕家是朝中大将中率先和他走近的,因此之前总和燕铭厮混在一起,
可入了太学,楚王倒开了眼界,慢慢觉得燕铭的资质不过如此。
他以后可是要当太子要称帝的!
怎么能容忍身边的近臣是这样的蠢货?
言语中便总是劝他读书学习兵法,偏偏燕铭油盐不浸只当没听到,楚王只能恨其不幸怒其不争。
此番景色自然尽数落在萧棣眼里。
他轻轻敲击桌板,默默盘算着燕铭的死期。
一时想明白了所有关卡,心情也畅快起来,唇角不由自主带了几分笑意,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谢清辞身上。
哥哥纤瘦的身躯裹在长袍里,唇角微抿,正在用心念书。
手擎着笔杆沙沙书写,透明的指甲泛出春樱色泽,诱人采撷。
萧棣目不转睛的凝视片刻,抬步走到谢清辞面前。
谢清辞抬头看到萧棣,微微挑眉,随即低头继续默写。
那神色……倒是比往常多了几分凉薄疏离。
萧棣眉心一凝,单膝蹲下,仰头去仔细查看谢清辞的模样:“殿下疲惫了?”
谢清辞皱眉,简短道:“没有。”
这几日他眼看萧棣大出风头,和那刘恢越走越近,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恐慌。
就像是本来打算牵引的小马驹,换个地方忽然成了肆意的野马,他根本无法掌控驾驭。
萧棣咧嘴笑了:“有我在,哥哥比以往安睡的。”
他这几日眼看着谢清辞精神转好,心里也是快慰的。
这话说得谢清辞心尖一颤。
这几晚,皆是萧棣默默在小榻上陪他入眠,倒是任劳任怨的模样。
有了他沉如山岳的身影在床侧侍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再也没有心慌失眠过。
谢清辞心里一软,放下手中毛笔看向萧棣:“这几日考试,你也疲惫需要休息,可以去自己发房里睡,不必来小榻侍奉了。”
神色和缓了一些,可话语还是冷冰冰的。
萧棣倏然握住谢谢清辞的手:“不。”
谢清辞:“?”
萧棣渐渐攥紧手掌,声音低沉:“在哥哥身边,阿棣睡得最安心。”
谢清辞心头大惊,冷道:“你放开!”
他对萧棣是亲密了不少,可从未允许萧棣擅自触碰身体。
更何况还是在太学中!
萧棣依然我行我素的捧着他的手掌,自顾自道:“殿下握笔时间过长,掌心和指尖都红了。”
说罢垂首,认认真真的动手揉捏起来。
谢清辞肤如凝脂,让人不敢用太大力气,怕指尖就此化成晨珠水露。
萧棣小心使力,神情像是在细致的呵护精细宝贝。
指尖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谢清辞轻轻拧眉。
萧棣一顿,仰脸看向他:“是阿棣做得不妥,触怒哥哥了么?”
神色依然无辜驯服,好似是全天下最乖巧,最不会背离他的人。
谢清辞心乱如麻,只低头道:“你很好。”
萧棣揉着哥哥柔嫩的指尖,眸中显出沉思之色。
*
到了考试前一天,燕铭仍然在太学游手好闲,脸上写满了考试和我无关。
却恰好看到萧棣从檐廊出走来,望了他一眼,同情的摇摇头。
跟太医看到病入膏肓病患时的眼神差不多。
燕铭:“?”
燕铭忍无可忍:“萧棣,你摆出这幅神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棣倒是难得的好心告知:“我是没想到向来跟随在楚王身畔的燕少爷,竟然独自在此处。”
燕铭没心思去管他言语中的讽刺,眼珠一转道:“你瞧见殿下了?”
他除了上课,已经好几日没看到楚王了,放课时也寻不到人。
“楚王每日都要去刘恢先生处请教问题啊。”萧棣轻勾唇角,道:“有这么一个好学上进的主子,燕少爷可以放心了。”
话音未落,燕铭已经跑去了偏院,一路奔向刘恢的安置处。
还没进门,已经看到偏院的花园里,楚王一脸仰慕的望着侃侃而谈的刘恢,还听到几句许诺:“若是能得到先生相助,日后定然……”
燕铭喉头滚动,双眼登时泛红。
谢清辞和楚王本都是和他一道厮混的,谢清辞就不提了,怎么楚王也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背着燕家偷偷拉拢别人不说,还对他愈发疏远厌恶……
之前楚王可是最听他的话,任由他摆布的啊!
燕铭紧握拳头,闷不吭声的回到了太学。
*
燕铭才十五六,藏不住太多心思,看到楚王一脸心满意足的进了课室,看也不看自己便坐在凳上,更是心中悲凉,愤恨之下更是在一旁骂骂咧咧:“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入学前明明考量过,现下又要出题?我看是变着法子折腾我们吧!”
“我才不参加这劳什子考试呢,他又有何资格评判我?”
楚王恰好听到,噘嘴道:“燕铭,别人都要考试,为何你却不考?难道你知道自己不行,还未考试便先怯了?”
大庭广众之下,燕铭被人说“不行”,一下子便涨红了脸,顶道:“殿下自从入了太学,不是早就看不上我了么?既然已把我燕家当了弃子,不如直说便是,又何必嘲讽?”
楚王登时怒了,抬手把砚台摔在地上道:“我看你脑子还没这砚台深,我若是弃你,难道还会督促你念书吗?”
楚王只觉得头疼,按理都是陪读劝皇子读书,他却跟个奶妈似的跟在燕铭身后叨叨叨,还要被燕铭这般误解,心里又愤恨又委屈。
燕铭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冷笑道:“是么?你不是早就想去拉拢刘恢么,又何必还来管我?”
楚王的确动了拉拢的心思,只是还年幼,只能摆出学生的模样请教,被燕铭指出,登时脸红脖子粗:“燕铭!你好放肆!”
燕铭则直接从凳子上起身,冷哼道:“殿下既然另有所好,那我这陪读不当也罢,还不如回家吹冰扇吃酥山去呢!”
他大热天的来当陪读,却还要受委屈被人嘲讽,想想真是何必!
萧棣目光掠过气咻咻的楚王和呆若木鸡的同班少年,落在走出课室的燕铭背影上,渐渐凝成冷戾。
第32章 獠牙(1)
第二日是太学考试, 少年们一早便来了课室等考卷,气氛甚是肃穆。
因这几日学的课程以兵法为主,考试大多考用兵谋略, 地图辨析, 以及行军速度, 云梯长度,火药等算术题。
萧棣眸光掠过燕铭的位置。
不出所料, 燕铭今日并没有来考试。
萧棣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垂眸看向卷中的题目。
这次出题的师傅也许是用了心力, 题目看起来倒是都很晦涩。
课室内一片响起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萧棣收拢心思, 垂眸蘸墨, 盘算着时辰,顺手答了两道题目。
这个时辰,想必荣公公已和燕铭接上头了, 他要做的便是安心答题,好在事发之后多些退路。
*
燕铭今日没去太学考试, 但还是来到了宫里。
毕竟太学要考核,全朝堂都知道, 他爹自然也晓得。
他现在是太学的正经学生,没理由在这一天旷课。
今日一大早, 燕铭已经被家人不由分说压上了马车,一路送到了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