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想了想,应该是王爷亲自交代过后,她不敢对自己不敬,却又耐不住有些嫉妒罢了。
好在他既没想着夺位,又没打算争宠,只要安安稳稳的进了宫,怎么样都无所谓,便也当做毫无觉察,由着她带领着四处走动。
一大圈逛下来,楚归发现这舞姬班子,人才济济,吹拉弹唱,敲鼓的说书的都有,还有表演戏法的,全都是些技艺出众的美人,也大多都是熟脸,他的牌友,两位黑白配的异域美人也在其内。
整个大殿分了好几块区域,有三五聚成群的,也有独自刻苦练习的,看上去都是一副心无旁骛的认真模样。
稍一打听,原来是太后的千秋大寿快到了,一帮子美人都铆足了劲的练功,想在寿宴上出个大大的风头,能讨些好彩。
他走马观花的看完别人,自然就轮到别人看他。
霜漪高高的击了击掌,示意大家停了下来,于是美人们围拢过来,只是神色都有些不虞,眼中太半都透着些轻鄙与敌视。
楚归有些莫名其妙,不认识的那十几个也就罢了,可之前随他练习瑜伽的二十来位,怎的今日也如此冷淡?刚开始还可以借口她们各自练着技艺,不方便与自己打招呼,这会儿停下来了,居然也没一个好脸色的,似乎他突然变了全民公敌一般。
不自觉向安娜与明睐望去,她们两个倒是神色如常,尤其明睐,眼中好像还带了些担忧,一副有心告知却欲言又止的模样。
霜漪开了口:“我得王爷吩咐,今后这舞姬班子决断之权就交到重楼手上,太后寿宴表演一事也都由他拿主意,各位姐妹们可听清了?”
下方顿然“嗡”的炸开,美人们再顾不得优雅的姿态,竞相七嘴八舌起来。
立刻就有人反对道:“这班子当日我们自己建来好玩的,霜漪姐姐也是得了所有人认同才领了个班主之位,这重楼初来乍到能懂了什么,就算自己技艺出众怕也担不起班主之责吧,怎可让他说了算?”
顿然一片应和声:
“就是,连宫中贵人的面儿都没见过,喜好更是摸不清楚,闹了笑话怎么办?”
“对,够不够格进班子都不知道,更别提班主了。王爷也忒不公平,我们去寻他说一说……”
直脾气的安娜忍不住了,跳出来反驳道:“明明就是汪爷吩咐霜咦这么做的,你们闹腾啥?是不是见人搬了柜子殿,嫉妒啦?”
她这一句嚷嚷,场中立时安静了,谁也不愿挂个嫉妒的名头嘴碎,只是一个个的面色更难看了些,都是竭力按捺怒火的模样,有的还迁怒于金发的美人,连她一同死死瞪了。
楚归终于明白,这一圈的冷眼是怎么来的。
就说萧祈那家伙无事找事,非得搬什么寝殿,这下可把他打下的人缘基础全给毁灭干净。
只不过眼下这小场面,他也压根不怵,前世在世界各国同行羡慕嫉妒中拿了金奖的人,还在乎后院里这小小的争风吃醋?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高兴不高兴的,他才懒得管。
当下轻咳一声,又慢条斯理的整理整理袍袖,架子端足了,先批评一句:“安娜,那是子归殿,不是柜子殿。你这口汉话,还得和明睐好好学学。”
然后气势更加凛冽起来:“话说,大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王府内当家的居所。你们看,王爷既然把它给了我,意味着什么?
别说你们这个小小的什么班子,说的夸张些,便是你们的生杀大权也在我手里,都是些无名无分的玩物罢了,就是转头丢出去发卖了,王爷也不会多说我一个字。若是不信的,要不要吹吹枕头风试一试?”
楚归狐假虎威敲打了一番,反正枕头风怎么吹也吹不到萧祈那儿,于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直把在场众人气到牙痒,却偏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既然无话可说,我也就当你们都已同意了,勉为其难的任了这个班主,至于太后寿宴的节目,我还需多方了解后再斟酌一二,你们该练的继续练着吧。”
说完,很是散漫的将手掌向外挥了挥,示意散伙。
众美人也没人愿意再看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别别扭扭的行了礼各自走开,安娜则急急凑了上来,质问道:“冲喽,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找你打牌总也没人,柜子……子归殿也不让咱们进,你如今得了宠,以后不和我们玩了么?”
楚归垂下眼,没再看向那双热情的眸子,冷冷说道:“怎么会,你想多了,只是近日忙于伺候王爷,无暇做旁的闲事罢了。”
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已迈出重要的一步,自己的身份再不好与旁人有所牵扯,尤其安娜明睐这样内心纯善的孩子,还需刻意疏远冷落些,以免万一受了牵连。
只是这些想法外人当然不知道,还以为他真的是跃上枝头变凤凰,嘚瑟了起来,安娜的面色立刻有些发黑。
毫无心眼的金发姑娘感觉很是委屈,白瞎她刚才帮忙挤兑人了,嗤之以鼻的喷出个“哼”,再懒得说话,掉头便走。明睐稍微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跟在了她的身后。
楚归原地站了一会儿,将心境彻底平稳下来,开始仔细察看美人们的训练效果,心里一边琢磨着要拿出怎样的祝寿节目。
太后的寿辰,皇帝与丞相必然都在的,说不得就是他第一次能靠近元凶的机会。
可是柳傅提醒过的问题也不得不考虑,那个能败他两次的太监总管肯定也在,直接借着表演行刺显然不够保险,而且,一旦动手,基本就等同于二选一了,他可是一个都不想放过的。
看来还需从长计议,这场表演还真得尽心尽力的好好策划一番,方能争得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最适合的那次机会。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晃了过去,楚归心里已有了大致的想法,就等着第二日挑好人选进行试验。
此刻天已近黄昏,到了晚膳的时候,还没等他想好往那边走,赵成已在殿外候着,说是王爷等他用膳等的急了,催他遍地寻人来了。
这场面顿时又引起了一屋子的冲天醋意,只是大管家面前,没人敢太过明显而已,尽都是些歪嘴斜眼的小表情,楚归一眼扫过,顿时觉得这万花国的名头怕是要折在了他的手上,像是猛然间关掉了滤镜一样,眼前这几十号美人的颜值暴跌了百分之三十有余,嫉妒可真是让人面目全非啊。
出了门,他的阵仗已完全不同。
赵成在前方带路,四个丫鬟两旁提着宫灯,芳华捧着个手炉以防他不时之需,身后还有另外一个面生的,胳膊肘端正挂着件毛领披风,云岚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左侧随时听候吩咐。
如今这俩贴身的丫鬟小厮都已升了等,走路都带风一般,眼见的精神头十足的模样,满脸的与有荣焉。
晚膳设在了子归殿。
这也是楚归第一次进到这座大殿。
门口匾额的三个大字令他有些印象深刻,蓝底金漆,笔风如龙蛇游走气度俨然,果敢雄健之余,又兼且浓淡相宜,很有些灵动风流之气。
他不过驻足多看了两眼,赵成立刻搭话道:“重楼公子,这匾额是王爷亲手题的。”
楚归不由再次瞩目了一下。
他这两世基本都能算作幼年失怙,没怎么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所以对别人能写了一手好字尤其羡慕,拆穿萧祈真面目以来,他也知道这人压根不是传闻中的不学无术,可这位安王依然每一天都在刷新着认知,字好到他这个半文盲都忍不住一看再看的程度,确实不晓得是下了多少苦功才得来的。
按下心头翻涌的欣赏之意,阔步朝里走去,自诩见过无数世面的穿越客也不由被眼前的大殿镇住了。
与安王寝殿的简洁厚重完全不同,这座子归殿,简直富丽堂皇到了极致。
入目八根参天的黑底漆金柱,直径约莫超过了一米,气势雄伟的撑起了高高的梁顶,穹顶上暗金色浮雕是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簇拥着,呼应着下方巨大的莲座吊灯。
从殿门口到中央上座处一条汉白玉铺就的走道,走道两边缀满了水晶壁灯,有活水流动的潺潺声传来,环绕着正殿四周似有袅袅的烟气蒸腾,竟是引了温泉水入了殿内,令这冬日的宽敞大殿也依然温润如春。
坐在上首处的安王殿下看了过来,然后立刻起身大步的走下台阶,走过白玉道,走到楚归面前,一双桃花眼竟是亮过了殿内的烛光,嘴里一句:“小归,你回来了。”
寥寥几个字而已,竟让他听出了百转千回的急迫,似乎不是在这里等他吃饭,而是已不知等了多久,一直在等着他静静走进大殿的这一刻。
楚归有些茫然,不觉哼出个“嗯”字,然后立刻被人牵了手,往偏殿而去。
一路上纱幔随夜风轻舞,重重珠帘粲然生辉,楚归却没心思多看几眼,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手上。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这样暧昧的牵着,手上传来的热度与触感令他不停的回忆起那个手背吻,突然有种莫名的心慌散开来,直晃到他头脑发晕,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被人牵了一路。
到了偏殿,整条墨玉砌成的长条方桌上,已布满了各色珍馐美食。
楚归缓过些神,即刻将那人的手甩开了坐下,端起面前的杯盏猛饮一口,试图遮掩一下不自然的情绪。
没想杯中却是葡萄酒,这一口喝的急了,呛咳了两声,反而更有些狼狈了。
立刻有侍女上前为他递上丝巾擦手,萧祈也柔声笑道:“你慢着些。”
眼底的情意随着那微微的一弯,堪堪泛滥出来,楚归只觉心中一烫,赶紧低头吃饭,再不敢朝他望去。
如此安安静静的用着餐,无名忽然现了身,躬身禀报:“王爷,有急报。”
萧祈立刻挥退了周遭侍女,沉声:“讲”
无名下意识的望了楚归一眼,迅速说了个大概:“半个时辰前,西场居民区爆发一场武林大战,至目前为止,无辜民众伤亡三十余人,受损的商户民居暂不可计数。
其中势大的一方有十多人,是南永昆山派的武功路数,甚至很有可能是昆山五老亲临,另外一方单独一人,腿脚不便,但出手格外的疯狂狠辣,好些民众就是伤在他的手下。
此时两方已经向城外追逃而去,阮先生的意思,这么大的动静又牵涉到了邻国的国教,皇上必然会令执金卫收拾手尾,还请王爷有些准备。”
几乎是无名刚一说完,楚归就已起身问道:“城外哪个方向?”
此时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熊梁入殿通传禀报:“王爷,皇上诏令即刻入宫。”
萧祈也起了身,一瞬间已做好了决定,“熊梁随我入宫,无名,你看着他。”
楚归心中的温情立刻消失殆尽,冷笑一声:“他能拦得住我?”
赵成已迅速备好了蟒袍,萧祈由他伺候着更换外衣,一边没奈何的应道:“不拦,只跟着,怕你万一需要帮手。他没在人前露过脸,安全一些。”
说完了,深深的望了自己手下一眼。
意思明白的很,人若是跟丢又找不到了,那你也不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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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奉命
王辇离开后没过多久,侧门两个面目平凡的青衣人相携而出,直直奔了西城门。
出了城,二人立刻加了速,如流星逐月,一前一后向城郊小各庄电闪而去。
半个时辰的功夫,目的地已然在望。
这是柳营于西城外一个比较隐秘的聚集点,为了应对一些紧急联络的事务所造,只有营中挂牌的刺客们方才知晓。
刚到农庄门口,楚归已心中一凉。
往日的看门人已不见踪影,现场一片狼藉,大门与相连的几座木舍都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凌乱抛洒着零星的血迹。
再往里走,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具尸首,看衣着打扮,应该都是山庄里的人。
到了最大的那座屋舍,打斗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楚归从墙面的破损中认出昆山绝技“叠云掌”,从凹陷的深度来看,还真得是五老之一的人物才有的功力,这也就是击在了坚硬如铁的青石上,若是人身挨正了一下子,怕已是烂肉一堆的下场。
眼光再一转,他从柱子上取下一枚漆黑的子母钉,这是老烟惯用的袖中钉,速度奇快令人防不胜防,如今却没有丝毫刮痕的射在柱上,看来追击之人不仅武功了得,对他的了解也是颇深的,连这样隐蔽的杀器也毫无建树。
他在屋里搜索了一圈,无名在屋外也巡视了一回,没能找到半个活口,二人对视一眼,迅速退出了庄子。
“没找到能追击的痕迹与方向,附近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躲么?”无名问道。
楚归摇摇头,“向西出城百里内,就这一个。除非……他再躲回城里去。”
无名:“也不是不可能,这人倒也厉害,昆山五老手下接连逃了两回了。”
何止两回,他可是瘸着一条腿从南永一路逃回来的,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撅了那国师的虎须,竟然不依不饶的,派人跨过国境追杀而来,完全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