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之正想站起来探索更多,头顶上传来敌人隐约传来的声音令他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贴在井边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奇怪,刚才还在这儿,怎么突然没影了?”
贺兰之听着那个在头顶上围绕的声音,连粗.重一些的呼吸都不敢喘,如同雕像似的不动一丝一毫,生怕头上的枯叶杂草掉落暴露出自己。
举着火把的敌人似乎并未察觉到那口枯井里藏了个人,兜兜转转绕了周围许久,实在找不到贺兰之,只好又举着火把朝贺兰之可能逃走的方向继续追踪下去。
“呼……终于走了。”在确认对方完全走远后,贺兰之才呼出一口气,用手拍了拍滑.腻腻的井壁,“接下来就是要想怎么上去的问题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说啥陛下都不肯吃(再不双更就切腹自尽)
“皇上,方才的御膳您就吃了这么些,夜宵可不能不吃啊……”
眼看着衣带渐宽的年轻皇帝将面前的食盒推开,伺候赵胤用膳的贴身小太监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道。
赵胤将龙案上批阅完的奏章合起,疲惫地瞥了眼被自己推开的精致膳盒,“朕没有胃口。拿下去让御膳房的厨子自己处理掉。”
小太监难为地看着赵胤,不动声色地将食盒往赵胤那儿微微挪过去一些, 耷拉着眉头苦口相劝道:“自贺兰大人出了事儿后,您的胃口就一直说不好。满满一桌子的膳食陛下就动了几下筷子,再这样下去龙体也会吃不消啊。”
“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赵胤觑了一眼面前战战兢兢又忍不住啰哩吧嗦劝个不停的小太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朕不饿,拿下去吧。”
“是……”
小太监垂头丧气地端着食盒退下,遵循陛下的命令将其送至御膳房的年轻御厨手中时,豆大的眼泪忍不住落在雕花精美的盒盖上,顺着纹路渗入檀木之中。
这刚入宫没多久的新人厨子哪里见过皇上的身边太监落泪,手忙脚乱地递上随身的帕子关切问道:“公公这是怎么了?”
“咱家心急,心疼皇上的龙体。你说皇上不肯吃这可怎么办呐……”清秀的小太监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抹去眼泪怪责道,“一定是你们御膳房的厨子弄得还不够好吃……”
“公公冤枉啊!”年轻的御厨诚惶诚恐地欠身,领着这位小太监进入膳房供其监察,“皇上的膳食关系到龙体安康,任凭我们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怠慢一分啊!”
话正说着,总负责皇帝膳食的庖长快步匆匆走了出来,接过徒弟手中的膳盒打开瞧了眼,发现皇上还是没怎么动过里头的菜肴后,不由得长嗟一声,冲小太监缓缓摇了摇头。
“皇上还是不愿吃啊。”庖长愁眉苦脸地看着里头的膳食,“虽然依公公的想法往菜里加了些开胃的辣子,但陛下不动筷,咱们也没法子了。看来从膳食入手没什么希望了,还得从别处寻思方法。”
“早寻了,可压根没用。”小太监委屈巴巴地道,“咱家先前请御医为陛下开了两帖开胃的方子,结果陛下还是推开汤药,嫌苦也不愿喝下。以往陛下喝药都有贺兰丞相劝着,如今……是谁都劝不动了。”
年轻的御厨忍不住开口插话道:“我觉着要让皇上开胃,应该从根本处入手。公公,您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失了胃口吗?”
“自打丞相逝世的消息出来之后,陛下就这样了。”小太监如实回答道。
“看来皇上这是心病啊……”青年御厨用手抵着下巴沉思而言,“公公不妨劝皇上去散散心?这心旷神怡才能把酒临风,胃口也就开了嘛。”
“可皇上已经在御花园中散过心了。而且宫中何处陛下没同贺兰大人一起走过……陛下虽是不说什么,但是咱家看得出陛下每次都触景伤情,久而久之也就不愿散心了。”
青年御厨毫不犹豫地接上,“那就出宫试试,这样子陛下也不会想到贺兰丞相而伤情了。”
小太监看了庖长一眼,得到对方赞同的眼神后,点了点头道:“那咱家明儿就请皇上出宫试试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下了早朝之后,沈秋霖随着众官员一同走出金銮殿,却不料还未走下汉白玉台阶,半途便被一位意想不到之人给拦住了。
“沈大人安好。”小太监浅笑着向沈秋霖行礼道。
沈秋霖见着这位贴身伺候皇上的小太监特地前来找他,忙不迭地也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公公也安好。请问公公,是皇上有什么事情要找微臣吗?”
“其实此次来找沈大人,倒不是皇上的意思……”小太监有些犹豫地瞧了沈秋霖一眼,终而甩开浮尘直直跪下道,“奴才想有一事相求沈大人!”
突然被皇上的贴身太监跪地相求,沈秋霖不免有些惊慌,连忙屈身扶起这位公公,飞快地扫了眼四周用惊异目光看向他们的朝臣,附耳悄声说:“公公,此处人多眼杂,请借一步说话。”
小太监点了点头,随着沈秋霖走下台阶直至一僻静处,作揖垂首恩谢道:“奴才多谢沈大人!”
沈秋霖搀起对方摆了摆手,“公公先说是什么事情吧,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能为公公做到。”
“陛下最近心中似乎郁结难解,下官恳请沈大人,能否能以友人之名邀请陛下出宫散心游玩一趟?”小太监眉眼间满是诚恳之色,“奴才知道陛下一直都将沈大人以臣子友人相待,如果是沈大人提议出宫散心,陛下定会考虑一番的。”
沈秋霖听到小太监这根本不算什么的请求,紧张了半天的神经也松了下来道:“原来是此事,好说好说。那我现在就去邀请陛下,倘若这样能让陛下一解郁结,也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乐意见到的。”
应下了小太监的请求后,沈秋霖便转身跟着小太监走向先前上早朝的金銮殿。
沈秋霖有些疑惑,“皇上平时下了朝不是都在御书房吗?怎么公公会往金銮殿走?”
“沈大人有所不知,自从贺兰大人逝世后,陛下每日下朝后总会在金銮殿中静静地望着以往贺兰大人所在的位置,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才会离开。”
话音落下,二人正巧也到了金銮殿前。小太监打了个稽首,跨过门槛向静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禀告道:“陛下,沈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得了皇上的应允,沈秋霖微敛修袖走入金銮殿。在屈身作揖拜见皇上的同时,他还不忘偷偷观察了一番神情冷然的赵胤。
不知是从何时起,皇上那双一向璨若星辰的墨目变成了如今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皇上那张淡色的薄唇也不再有笑意浮现了。
看来贺兰丞相的死,对皇上的打击远比他所想象中的来得大。
“沈卿免礼。有何事需要找朕商讨?”
听到年轻皇帝冷淡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沈秋霖立刻拱手回答道:“微臣并无要事。只是单纯想以个人身份请皇上出宫走走。嗯……陛下也要体察民情,对吧?”
“是啊是啊,沈大人所言正是,陛下不妨……”小太监闻声附和,却被赵胤冷冷的斜睨给吓得渐渐低下声去。
“是你去请沈秋霖的吧?为了把朕带出宫去散散心。”赵胤收回视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有这份心,朕领了。”
一看自己的小心思被赵胤拆穿,小太监磕磕绊绊地狡辩道:“奴……奴才没……”
“罢了罢了,朕也想出宫换换心情了。替朕换上便服吧。”赵胤站起身子,回头瞥了眼愣在原地的沈秋霖,“朕去换身衣裳,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那青衣是贺兰之?
不得不说,小太监选择拜托请皇帝出宫游玩的对象,是这位榜眼郎再合适不过的了。
因为同这位曾经在庙会摆过摊的原没落士族沈秋霖一道出宫散心,无论是雅是俗的闲趣之处他都了解得十分清楚。但凡赵胤看中意的文玩古物,他都能或多或少的说出典故逸事。作为一个学识渊博的才子,皇上抛出来的几个话题,他也能引经据典,接得相当精彩。
除了贺兰之外,大概沈秋霖的确是最适合陪他出宫散心的人了。
虽然日子已至九月入了秋,可初秋的气温还未降下来,正午的艳阳将整条街烤得焦烫一片,滚烫的热气宛若水纹在路面上浮起,惹得行人都步伐匆匆,想要快些找个阴凉处避一避这毒辣辣的太阳。
沈秋霖敛袖拭了拭额间的汗水,瞧了眼身边由侍卫打伞蔽在阴影下的年轻皇帝,如同他所预料的,尽管少晒了太阳,但对方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少爷,咱们在外头也逛了许久了,要不去前面那家酒楼歇息歇息,饮个茶食顿饭吧?”沈秋霖见状提议道,“那家酒楼听说换了一个戏班子,里头有个青衣的角儿是由一名男子反串的。虽是新人,但唱功演技都不俗,京城不少达官显贵都前去赏听,雅间更是要提前一旬预定才行。少爷,您定个雅间饮茶听听吧?”
赵胤斜睨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拆穿道:“是你自己想去听吧?知道跟着我定会有雅间,所以撺掇我去那家酒楼饮茶用膳对吧?”
沈秋霖讪笑了两声,“瞧您说的……小人也就是觉得少爷您可能走得累了,所以才提议您去前面酒楼稍作歇息……”
“你想什么我还不清楚,跟我你就不用扯了,”赵胤无奈地摇了摇头,迈开长腿走向前方那家装修亮堂的酒楼,“走吧,我也顺便看看这让沈秋霖都兴趣十足的京戏究竟是怎样的。”
这家地处京城闹市区的酒楼比外头还要热闹三分,谈话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在酒楼中响起。靠近大门一桌的有二人正眉飞色舞地交谈着,赵胤侧耳稍稍留意,发觉那对话内容正是半刻时辰后将上演的京戏。
跑堂的见沈秋霖这一行衣着打扮矜贵的客人,忙不迭地上前笑脸相迎,“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
“用餐。我家少爷要一个雅间。”赵胤身边的侍卫将跑堂拉到一边,以不会被他人察觉的隐晦角度地出示皇宫御牌,“最好还是坐北朝南的雅间。你们酒楼的招牌菜色都上一份,要尽快。”
头一次看见年轻皇帝本尊的跑堂瞪大了眼睛,引人上楼的脚步都有些飘浮不稳,“客官您这边请。”
赵胤瞥了眼酒楼中央空荡荡的戏台子,负手信步随着小跑堂踏上台阶,走入那一间本是留给其他权贵的精致雅间坐下。身后跟着的沈秋霖暗叹一声“有权有钱真是为所欲为”,在年轻皇帝的眼神示意下也随之入座。
嘈杂的酒楼突然寂静下来,店家小二如同流水一般奉上佳肴茶水,在经过侍卫一一试毒后,年轻皇帝捧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啜饮一口。
滚烫的茶水顺着喉道进入胃中,而与此同时,阒静的楼下爆发出比烫喉的茶还要热烈的掌声。
赵胤掀起眼皮子向下扫了眼,见那戏台中央徐徐走出来的角儿,虽面上被妆容所覆盖扮着青衣,但那清骨玉姣的身形竟与他日思夜想之人一模一样。
他绝对不会认错。
是贺兰之!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万籁此俱寂
见到楼下那位反串的青身影后,赵胤黯淡了许久的眼瞳终于骤然明亮起来,忍不住激动地拍案而起,险些失手将茶盏打翻。
“皇上!”沈秋霖与赵胤反应如出一辙,站起身睁大眼睛望着楼下,“那不是……”
“朕知道,不过——”年轻皇帝即刻便恢复冷静,手掌微微下压示意沈秋霖莫要大惊小怪,“稍安勿躁,再看看。”
酒楼大堂内,先是铮铮琴瑟响了第一声,随之其后的便是青衣的袅袅嗓音在寂静的酒楼中唱起。
万籁此俱寂,但余青衣音。
戏台上背对着观众的角儿缓缓转过身来,露出那张尽施粉墨的面容。朱唇微启不闻其声,但座下的人仍旧静静的。锣鼓棒子敲了一响,他的声音才唱了出来,响彻整个酒楼。
台下的喝彩声兴起,予希団兑“好!”
沈秋霖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唱戏的青衣,收神间望了一旁怔怔注视着下方的赵胤,却惊觉身边这位年轻皇帝的目光并不是聚焦在那位青衣身上,而是在透过那角儿看着某个人。
不用想也明白,皇上看的究竟是谁。
那角儿穿着青绸薄纱,微整白袖软缎,兰花手撩起垂落眉前的流苏。唱腔依依,又作垂眼弹泪之姿,将一出戏唱得好极了。
沈秋霖将观察赵胤的目光转回戏台上,耳边还萦绕着那青衣的行腔,那声音虽若金珠轻落玉盘般动听,但他已经不怎么再听得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一场戏唱罢了,整个酒楼迸发出的热烈掌声几乎要将房顶给掀了去。说是满堂喝彩也毫不为过。即便戏班子谢了幕返到后台去,掌声浪潮仍旧持续了许久才褪去。
按捺了整场戏的赵胤终于忍不住站起,几乎是要跑起来似地走出雅间。坐在对面的沈秋霖见状,也立刻起身疾步匆匆地跟了出去,一路顺着楼梯而下闯入后台。
“什么人!”
戏班的班主见到这贸然闯入的二人,目光凶狠地瞪着他们喝了一声。卸妆的伶人们不禁吓了一跳,局促不安地搅动方才敷着的热毛巾,指尖上还泛着氤氲的热腾蒸汽。
坐在梳妆镜前摘下金钗银钿的反串青衣也转过身来,静静地打量着这器宇不凡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