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乐眼睛都看直了。
还没看过瘾,带着古木清香的衣服就盖住了他的脸。
“过来,伺候我沐浴更衣。”
唐安乐扒下衣服时,离子渊已经闪身走进一旁的隔间去了。
他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的下了床,跟着人走了。
这主房极大,还有一处宽阔隔间专用于洗澡,足以装下二人的浴桶热气萦绕,似是随时准备供新人沐浴。
唐安乐进去时,离子渊已经坐靠在浴桶里了。
“你、你要我怎么洗啊?”唐安乐撸起袖子,露出细白的两只胳膊,不知道从何下手。
离子渊闭目养神,却还留着一分心思在身后的人,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平日里你如何洗,本将就是如何洗的。”
唐安乐左右看看,拿起搭在浴桶边缘的毛巾往浴桶里浸湿,通过雾气,他看到了离子渊肩处一道狭长狰狞的伤疤,蜿蜒往下,直至隐没在水里。
还有些暗红色、一看就是新伤渐愈的大大小小的疤。
唐安乐手里的毛巾迟迟下不去手,额头上已经有了冷汗,不会一个不小心,这个大将军又要杀了他吧?
这时窗外风吹草木动,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
离子渊眼睛顿时一睁,厉光一闪,身形极快的跃出浴桶,拿起外衣披上,站于一处时,隔间里的雕花木柱上就多了一枚箭簇,闪着寒光。
唐安乐已经吓傻了,怎么洗个澡都有人来索命?
离子渊面沉如水,绑好黑色外衣的带子,推开窗户就要一跃而出。
这时又有一道带着厉风的飞镖透过窗正正的朝着唐安乐袭去,唐安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近的飞镖没有一点动作。
离子渊余光瞥见,剑眉一蹙,足尖轻点窗柩,一个翻身轻跃大手环上了唐安乐的腰,衣诀翻飞,两人原地转了个圈避开了那飞镖。
见鬼,他怎么会救这个奸细?
离子渊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站在这里别动!”离子渊没看他一眼,松开了手翻窗走了。
“嘶!”被松开的唐安乐往后一踉跄,手臂上后知后觉传来剧痛。
窗户外已经响起了打斗的声音,刀剑击撞,但只消一会儿,就停了。
唐安乐觉得头上阵阵眩晕,勉强撑住之后,走出了隔间,见离子渊一脸寒色迈步进来后,声音逐渐微弱,“离子渊……这东西有毒。”
离子渊下意识的往前扶住了快要倒地的唐安乐,怎么这么弱?
而且丞相府派来的奸细身上竟然没有武功,刚刚的飞镖竟不会躲,还是说,这只是唐安乐在作秀?
“好冷,离子渊,”唐安乐意识逐渐迷乱,身体抖搂得跟个糠筛似的,不住的往他身上攀去。
“将军,属下把他拖下去。”离子渊身后的魅大上前就要把人拉走。
被离子渊格开了,“无妨。”
影大一愣,眼神怪异的看了一眼离子渊,恭敬的退后了。
“离子渊,你这有北鹤草吗?这草能解毒……”唐安乐有气无力的说道,他觉得很奇怪,飞镖上的药是烈性毒药,但他中了毒只是像普通食物中毒的症状一样。
离子渊挑眉,这北鹤草是边境外才有的一味草药,能解毒的药性大概也只有一些赤脚大夫知道,恰好,他就有。
“影大,去拿来。”离子渊说完拦腰抱起唐安乐朝里间的木塌走去
“……是。”他家将军怎么要救这人?这中毒死掉不是正好有个由头说是遇刺身亡吗?
“离子渊,我冷,我冷……”唐安乐被抱上了木塌,却还是没有松开他,潜意识的抱着离子渊这个大暖炉不放。
一件薄薄的外衣哪里挡得住什么,离子渊只觉得身上攀附着一个柔若无骨的小猫,还止不住的磨蹭他。
“唐安乐,放手。”
话说完,影大已经将北鹤草做就的药丸送到了。
“张嘴,吃了。”离子渊没有推开他,反而捏开他的嘴,一把把药丸塞了进去,动作带着点燥郁。
片刻之后,“噗-”药丸吃下,唐安乐身体猛的前倾,呕出一口血来,溅了离子渊一身。
“!”离子渊抓着他的手一紧,语气严肃,“魅大,叫影七过来。”
“将军,魅七已经去领罚了。”言外之意,人来不了。
“不,不用,解毒了才会吐血,”唐安乐细眉轻蹙,擦掉了嘴边的血,撑起身来,他才发现这具身体是药身,各种毒药解药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刚刚的北鹤草也许是打破了平衡,才会吐血。
妈的,难道他到最后还是会死吗?
“你怎么知道北鹤草可解毒?”离子渊眯眼看着脸色惨白的人。
唐安乐抬头,表情一言难尽。
“我说我懂药理,你信吗?”唐安乐眨眨眼睛诚恳道。
一个奸细不会武功,懂药理?
“唐安乐,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你在说谎。”
“我保证我没说谎!”他一个药理世家小少爷肯定懂药理啊!
良久。
“你很臭,自行去沐浴。”离子渊嫌弃的推开他,起身要走出里间。
唐安乐连忙抓住他,“你你你别走!”
“嗯?”离子渊挑眉看他,“那是想要同我一起沐浴?”
“呃……”唐安乐害怕,虽然离子渊也很可怕,但是随时随地的飞镖更可怕。
“对,你看你衣服上都沾了血,就、就一起洗呗。”小命面前,面子算个屁。
离子渊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表情微妙,命令道:“影大,你先下去。”
“但是将军,外面的刺客……”
“拖去暗室逼问,今夜我要知道背后主使。”
“是。”他们将军这是被美人迷了心?
第四章 娇气得很
暗卫影大退下后,离子渊朝着唐安乐勾了勾,“不是说一起沐浴?起身。”
“我腿软……刚解毒,浑身没劲,”唐安乐一张小脸微微涨红,眼神哀求的看着他,“而且我这手你看都受伤了,不先给我包扎一下吗?好痛的……”
这表情很会勾人,莫非是派来勾引他的?离子渊暗自想道。
“娇气的很,”被飞镖划过的一道小口也能喊疼,实在是没用,心里这样想着,离子渊还是把他抱了起来,往床榻走去。
唐安乐瘪瘪嘴没搭腔,他也估摸出来了,离子渊也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还是好说话的。
“脱衣。”离子渊自己脱去被喷到血的衣服,赤裸着精壮的上身,他能在脏乱的军营里生活,但是能够保持整洁,他也不会将就。
唐安乐害怕的抓紧自己的衣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看着他,离子渊要对他这个美少年干什么?!
“如果你真的像同我一起沐浴的话,你大可穿着这身沾血的衣服。”离子渊冷冷的说道。
“不不不,我这就脱!”唐安乐如获大赦一样,用没受伤的小手急急忙忙的脱衣服,忙活半天只是把自己的领口扯开而已。
“唐安乐,你真不是哪个被拐来替嫁的娇少爷?”离子渊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真的蠢笨,那也只能感叹他演得极好了。
“哎呀没有啦,就一个……”唐安乐抿着嘴笑了笑,谦虚的否认道,还没说出下面的话,忽的一只手伸向他,“诶你要干什么?等一下等一下。”
离子渊已经手脚利落的解了腰带,脱了他的外袍,再解了他腰侧的衣带,不消一会儿,唐安乐身上只剩下一条薄薄的红色亵裤。
清瘦却不轻薄的干净少年身体就这样敞露在他面前,同他在军营里看到的那些精壮古铜色的布满伤痕的汉子有着天差地别。
“倒是一派好风光。”离子渊微眯双眸,薄唇轻启,简单评价道。
唐安乐看看自己,再看看离子渊,两人都是裸着上身,像是要干那什么事情一样,加上离子渊这引人遐想的话,耳垂已经开始蔓延红晕,清了清嗓子才敢提醒道:“离子渊,手、手疼。”
离子渊忽的勾唇倾身,两人一站一跪坐,姿势暧昧,在唐安乐纠结着他要不要推开这个人面兽心的人时,离子渊手伸向后他身后床塌上的暗格,拿出了一瓶药来。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离子渊心情不错的侧身坐在床边,打开金创药,抓过唐安乐被飞镖刮了一口子的手,抖着手给他撒上,随后又拿起布条给他包上,动作干净利落。
唐安乐无语。
在唐安乐感动他给他包扎时,离子渊又淡淡的开口道:“少说你也是圣旨赐婚嫁给将军府的人,若要行周公之礼,也是合乎人伦的。”
“!”古人说话这么骚的吗?
虽然不知道这是书里的设定还是其他,但唐安乐还是大为震惊,只能委婉道:“虽然如此,但是将军,我觉得你现在还不信我,我们大可不必行周公之礼,是不是?”
“哼,你倒是清楚。”离子渊不悦,确定了唐安乐不是来勾引他的,他又有些不高兴。
“自行休息,明日一早一同进宫觐见。”离子渊又轻飘飘的留下这一句话后,抓起一旁挂起的衣袍就起身离开了,只留下风中凌乱的唐安乐不知所措。
不见天光的暗室内,水滴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垂着头奄奄一息的刺客没有一丝动静,浑身没有一丝伤痕,只有一滴一滴的血顺着手指滴落下来。
“将军,今夜刺客五人,剩余四人皆在逼供之时咬舌自尽,现只余一人。”影大向前来的离子渊汇报道。
一身黑袍的离子渊在昏暗的暗室里倒真有几分民间传闻的止小儿夜啼的夜魔的样子。
“问出什么来了?”
“回将军,此人嘴巴甚严,未能问出什么来。”
“这影卫看来是要回炉重造了……”离子渊打量着面前的刺客,像是在思考从哪里下手好,“给我把人叫醒。”
“是,将军。”影大抿唇,拿着一盆冰水往人身上泼去。
“咳咳!”
“你这个刺客能够混进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也是有本事了,”离子渊上前,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刀尖从他的脖子慢慢的滑到了他的胸口处。
“杀了我吧。”刺客认命的闭眼。
“杀了你可太便宜了,”离子渊刀锋一转,刺客的从肩膀到手腕处的衣服就破了个大大的口子,慢慢的血珠渗出,紧接着,刺客早已经接受了酷刑,这点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很快的,他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臂逐渐发黑腐烂乃至从他身上直接断落。
“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刺客见离子渊的刀锋往大腿划去,只想干脆的死掉。
“可不能只许你们用毒镖,不许本将用毒匕首啊,”离子渊浅笑,“换换另一种吧,”离子渊从腰腹处拿了玉簪,这是唐安乐献诚的那一枝。
“是北国皇族,是北国皇族!”刺客忙不迭的说道。
可惜了,他还想看看这边毒簪用了的人会怎么样呢?
“接着说。”离子渊把匕首递给了影大。
“近些年来,北国进攻大周,屡屡退败,皆因你这大周护国主将,而前月北木之战,听闻大周护国主将在此战中遇袭筋脉尽断,为以绝后患,派人前来刺杀。”
离子渊背着手,听到这一席话浅浅一笑,“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
“……此次刺杀也是为了试探大周主将离子渊已废之言是否属实。”
离子渊这个名字在大周就跟风调雨顺的意思一样,有他在一日,边境北国就无法进犯大周一分。
“这里面怕是还有皇城里那一位的一份。”离子渊淡淡说道,眼神一直停留在刺客面上。
刺客脸色一变,正想要说什么,胸口上已经扎了一把匕首,嘴里吐出一口血后脑袋一歪,已经没气了。
离子渊拂了拂袖子,“很好,很好。”
“看来我果真是功高震主了啊,北国,皇帝,丞相……”离子渊自言自语道。
第五章 你可要护着我啊
“将军您已传出您经脉尽断,武功已废的消息,怎的还会……”影大皱眉,此次回朝是离子渊早就算好的。
在他守好边境,可护大周数十年平安,在百姓中声望渐高时,也是在皇帝开始忌惮他时,现在设计回朝,不仅仅是护他,也是护边疆军营,护他离府周全。
只是,“太慢了,这兵权卸了也没用了,将士们认人不认兵符,那位终归是忌惮的。”离子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拇指揉搓着食指。
看来每个人都很着急的要他的命啊。
可离子渊的命除了他自己,谁都拿不走,离子渊神情愈发变冷。
声音也如同蒙了一层冰似的,“回去换另一队暗卫来,今夜你们已经失职了,回御蛟营再训练一个月。”
“……是。”
……
离子渊踏着清寒月色又回了轩霆院,在烛火微亮的婚房前,和黑乎乎的东侧书房之间犹豫一瞬之后,脚步直直的朝着主房走去,推开门走进隔间脱掉衣袍就着冷水擦洗之后朝着木塌走去。
简单披着一件里衣的唐安乐睡得七倒八歪的,两只腿搭着红色锦被,两手又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动作扭曲着,离子渊看得暗自称奇。
但也只是看了几眼,离子渊便躺上了床边闭眼睡去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是军营里的日子简单些。
大红喜烛逐渐燃尽,落了一桌烛泪。
天光破晓,曙光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