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子渊还保持着在军营里的作息,一早便醒了过来。
实则是他这一夜都没睡好,任谁身边躺着一个睡相极差的人都难以安然入睡。
“唐安乐,起来。”离子渊皱眉扔开他搭在他小腹处的手。
“不要吵……今天不想看药理书,我生病着呢……”唐安乐还以为在家里呢,自然而然的耍赖道,眼皮都未抬一下,身子一扭一扭的,直接整个人攀在了他身上。
离子渊额角青筋微跳,这人真是不知廉耻,虽说是过门男妻,但好歹是正室之人,行为举止轻浮放荡,真真是……
“数到三,再不起,扔出去给影七试药。”
“!”试药?!这个词戳中了唐安乐的敏感点,猛的弹了起来。
“起了?”离子渊翻身下床,语气凉凉,他要不是为了今日进宫,会愿意和这人同塌而眠?
唐安乐眨巴眨巴眼睛,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家里。
“今日进宫,谨言慎行,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离子渊已经起身换上自己的宫服,“起来换衣。”
离子渊为武将,宫服是绛紫色的暗云云锦宫装,贴身的宫袍着身,尽显威风凛然,没有武将的粗鲁,反倒英气逼人。
唐安乐又再看得眼睛都直了。
“咳咳,这就起来了,”唐安乐摸摸鼻子默默的爬下床,看着已经由侍女递送上来的折得整齐的宫服为难。
“你不是将军吗?怎么身边没有一个人伺候的?你能找个人帮我穿吗?这衣服好复杂,没穿过……”唐安乐厚脸皮的要求,古人的衣服也太难穿了吧。
离子渊无奈,他不喜身边有人贴身伺候,加之军营生活习惯,所以这轩霆锋除了洒扫门庭的几个小侍之外还真就无人可近他的身。
“百无一用,”离子渊语气嫌弃,“站好,看着这是怎么穿的,”离子渊侧身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宫服,低着头动作细致温柔的给他套上。
唐安乐直勾勾的看着他,忽的说道,“离子渊你长得真不错。”
离子渊手一顿,竟然有人说他长得不错?知道他的人不是敬他就是怕他,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倒是这小人儿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可知道民间一个传闻,”离子渊帮他绑好腰带,拂直了唐安乐身前柔紫色的宫服,悠悠道。
“什么传闻?”
“护国大将军离子渊常年驻守边境,大周都城内见过他的人寥寥可数,故传闻离子渊此人面容可怖,与境外蛮人一致,食人肉啖人血,无不又敬又怕,就连……”皇宫里那位,自小便是书伴,本如同手足,但到最后他也还是成了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唐安乐奇怪,左右打量他,“你这脸虽然没有我长得那么平易近人,但是也还不错啦,眉眼凌厉,臭着脸……也挺帅的,是个男人的样子!”
“呵,”离子渊听这话不自觉的笑了一声,挑眉道:“我是男人的样子,你知道?”
“……”唐安乐无语。
这人看着正经,开起黄腔来倒是无缝衔接啊。
“好了,走吧,今日面圣,过后休沐二日。”离子渊忽的又收起笑,干巴巴说道,但心里懊恼,他怎么对着唐安乐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唐安乐连忙跟在他身侧,“离子渊,昨晚上想要杀你的人查出来了没?是谁要杀你?还有,今天为什么要进宫?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被暗杀……”
唐安乐聒噪的声音没有间断的响起,离子渊抿唇,忽的在出轩霆院的门口时站定,让身后的唐安乐直直的撞了上去,疼得泪花立马飚了出来。
“在皇宫里,有一万种让人死得不明不白的方法,极权之下,你没得选,作为奸细,你不知道?”离子渊言语严厉。
唐安乐胆子小得很,一听这话只觉得那皇宫就是洪水猛兽,瑟缩着脖子白着脸去拉他的袖摆。
“那、那你可要护着我啊。”
离子渊心猛的一动,低头眼神死盯着他,他护国,护大周河山,都是他出于儿时愿望所做,是否有人要求他做到如此,他毫不在意,但一个小小的人儿微红着眼睛要他护着他,还是头一遭。
“将军,马车已经备好了。”一道声音拉回了离子渊的思绪。
“走吧。”离子渊压下心里异样,但没把唐安乐手里抓着的袖摆抽出来。
唐安乐瘪瘪嘴,亦步亦趋跟着。
真小气,他偏要缠着他!
以为这马车会多么奢侈宽敞,但唐安乐看着这简陋的刚好只能容纳下两人的马车还是愣住了。
率先登上马车的离子渊看着仰着头傻傻站着的唐安乐,无声叹了口气,弯腰伸手勾住他的胳膊窝,一个用力把他提上了马车。
第六章 言行之间皆护他
两人坐上马车,挨得极近,离子渊闭目养神,唐安乐百无聊赖,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晃悠悠左右摇摆着,像个不倒翁似的。
“唐安乐,坐好。”
“这马车这么颠……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嘛,而且颠得我屁股痛。”
离子渊睁眼,斜眼睨他,表情淡淡的一手环住他的腰忽的一使力。
“嘶!”唐安乐倒吸一口凉气,猝不及防就被离子渊抱着坐到了他腿上。
“这下可满意了?”离子渊嘴边带着坏笑。
既然要他护他,那必是方方面面都要护到。
虽然这样坐着是挺好,但是姿势未免太过暧昧,“那什么,离子渊,你让我下去呗。”
离子渊没说话,只是又闭上了眼睛,唐安乐偷偷看他,见人没动作,扭动着身子就要坐回去。
“别动,就这样坐着,昨晚你折腾得我睡不安生,这次你就给我当个暖枕用好了。”离子渊紧了紧搂着他腰的手,压制住了他。
这这这离子渊要不要说话再引人遐思一点啊!
他只是睡相差而已!
两人一抱一坐,稳稳的到了皇宫宫门。
离子渊睁眼,眼底一片清明,仿佛刚刚只是在假寐一样。
“将军,到了。”
唐安乐作势要下来,离子渊却是一手伸过他的膝弯,一手护着他的腰,弯腰把人抱下了马车。
驾车的影大看到这一场景面无表情的脸似乎都有了一丝裂缝。
唐安乐也是傻眼,站定后摸了摸他的额头,“离、离子渊,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夫人,为夫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离子渊淡淡一笑,拉下他的手牢牢牵在手里。
唐安乐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这这这是什么操作?
“离将军,离夫人,陛下在殿里等二位了,请跟老奴这边来吧。”从朱红宫门走出来的老太监面带笑容的朝离子渊和唐安乐行了个礼。
“李公公,不必行此大礼。”离子渊恭敬的扶他起身。
“将军和夫人感情甚是好,这陛下召二人觐见,想必很是高兴见到这样的。”
“陛下赐婚,必是极好。”离子渊淡淡的回了一句,拉着人走进了这深不可测的皇宫。
原来是做样子给人看,唐安乐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只好恨恨的用指甲挠了挠离子渊的掌心。
九曲回环的宫道绕得唐安乐晕头转向的,到了间金碧辉煌又不失古典陈韵的宫殿时忽的有些不安,脑袋瓜不由得快速运转,去想书里接下来的情节。
可是越是着急,越是没用,他只看了个开头,书里如何发展他一无所知。
“皇上在里头等着呢,将军和夫人进去便可。”李公公弓腰说道。
唐安乐不由得皱眉,驻足不前,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离子渊余光撇到,低声附耳,“跟着我就好。”
“嗯。”唐安乐紧张的手都抖了几抖,小碎步挪着,就差没把自己贴上离子渊的后背。
离子渊嘴角微勾,被这个小人儿依赖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宫殿中央摆放着一樽四羊环形绕鼎,袅袅升起细白轻烟。
唐安乐皱起鼻子嗅了嗅,嫌恶的皱眉。
“拜见皇上。”离子渊拉着唐安乐行了个拜礼,他功勋显著,早已免了跪拜礼,连带着唐安乐也沾了这个福。
“离将军来了啊,”一道虚弱的清润男声在响起,在诺大的宫殿里还有些回音。
唐安乐一抖,也行了个拜礼,抬眼偷瞄了几眼书案前转过身来的一身金黄龙袍的皇帝,一愣,他还以为皇帝会是什么一把胡须,面目威严的老人,没想到是个跟离子渊一般年纪的青年。
“末将特携夫人前来叩谢陛下赐婚之恩。”离子渊语气不咸不淡的说着。
脸色略显苍白的穆少弘听到这话拿着毛笔的手一顿,滴出的墨水在宣纸上毁了那副刚写好的字画,忽的轻咳几声,“咳咳…”
“将军和……唐公子坐吧,”穆少弘按了按嘴角有些病气的说道。
离子渊也不客气,拉着人往书案旁的檀木椅坐去。
穆少弘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眉头一皱,嘴角扯了扯,“朕还是第一次见唐公子吧,丞相的确是把唐公子教得一表人才。”
唐安乐一僵,他连丞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回皇上,夫人样貌自是上乘,不过夫人自小寄养在外,与丞相应当是没有教养之恩的。”离子渊悠悠道。
唐安乐一愣,他怎么不知道?是了,离子渊查过原主的过往背景,那他之前说的懂药理,岂不是被他知道他在骗他?
穆少弘一僵,看着离子渊脸色极差,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笑着说道,“将军和唐公子大婚一日而已,感情倒是极好,可将军在这京中可切要记得,朝堂比不得北疆境外,防人之心须及于周身之人。”
离子渊皱眉,看向书案前眉眼显病气的穆少弘,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安乐是替嫁丞相之子,换句话说,也就是皇帝那边的人,可这话说着怎么反倒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皇上说笑了,这世人皆可防,唯独这枕边人不须防,如若如此,那日子未免太过无趣,”离子渊四两拨千斤,他表现出信任唐安乐的样子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
昨日刺客刺杀加之吩咐唐安乐暗杀他,但他今日却和唐安乐感情和睦的坐在宫殿中,也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同读圣书十数载,朕倒是不知离将军是铁血柔情之人,甚好甚好……”穆少弘笑得有些苦涩,语气渐弱,“李公公,把前日太后拿来的碧水春泡了拿来。”
很快的,冒着茶香的茶盅递了上来。
“太后特意送来的,三年一产,你们二人也试试吧,”穆少弘接过茶盅,送到嘴边喝了几口,眼神看向二人。
唐安乐早就口渴了,拿起茶盅就要往嘴边一送,茶香溢到鼻边,唐安乐忽的一顿,面色难看,不知是喝还是不喝,眼神求助离子渊。
离子渊侧眼看他,面色如常道,“皇上,昨日大婚,夫人累坏了,今晨还未进食,茶水还是暂且不饮了。”
唐安乐手一抖,茶盅里的茶水泼了点出来,烫红了掌背。
第七章 暗藏玄机
离子渊这说得是什么屁话!
穆少弘脸色青白,嘴里的茶突然索然无味,干笑着,“是朕欠考虑了,朕还未去向太后请安,不如随朕一同前去,顺道一同用早膳,太后也十几年未见过离将军了。”
想起那个笑里藏刀,心机深重的穆太后,离子渊下意识的嫌恶,正要开口拒绝,李公公进来了。
“皇上,太后娘娘有请离将军和离夫人一同前往用膳。”
“嗯,那离将军和唐公子一同前往吧,”穆少弘整整衣袍,迈步朝前走去。
唐安乐眼睛瞪得溜圆,嗫喏着嘴唇,“离子渊,我,我害怕。”
太后,岂不是皇帝他妈?
“跟着我就行。”离子渊看他吓得脸都白了,颇有些心疼,大掌拉起他的手跟在穆少弘的身后。
几人一路穿行,经过零星几朵花开的后花园后来到了坤宁宫。
“母后,儿臣来请安了。”穆少弘朝着木塌前端坐着,手里捏着佛珠振振有词的穆太后行了礼。
“末将参见太后,给太后请安。”唐安乐一眼都不敢乱瞄,随了句参见太后之后缩在了离子渊身后。
一身端庄贵气的绣金风飞黄线红底宫服把穆太后衬得威严十足,穆太后听到几人请安后手上动作一停,带细纹的眼睛一睁,拉平的嘴唇往上翘,“来了啊,弘儿病可好些了吗?”
“回母后,好些了,劳烦母后挂心。”
穆太后听到此话淡淡一笑,又把眼神投向了离子渊和唐安乐。
“哀家许久没有见到子渊了啊,这一见,都是成家的人了。”穆太后笑意淡淡,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两人。
“我瞧子渊和丞相的公子相配得很,不错不错,皇帝你说是吧?”穆太后故意看向穆少弘。
“……是,母后。”
“子渊为大周立了不少战功,护住万里山河,实乃大周之幸,这回朝之后,便在都城里看看这大周的繁华,这经脉之伤……可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离子渊暂不得而知,但这话他可知是她在试探他。
“太后说的是,子渊以后可有福了,早已受过边境苦寒,而现今大周平定战乱,一派祥和,子渊又得一良人,实乃Ⅰ子渊之幸。”离子渊一派官话头头是道,听得唐安乐心中暗自佩服。
穆太后忽的把目光投向唐安乐,“好一个良人……过来,让哀家看看。”她朝唐安乐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