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死后第三年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道玄

作者:道玄  录入:11-19

  萧玄谦盯着他,脑子里几乎不过弯地想着:老师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如果他还要离开的话……
  谢玟见到对方凝视的目光,心中当下就咯噔一声,对这小兔崽子的了解让他警铃大作,连忙用新学会的威胁方式挽回自由:“你是要逼死我才罢休吗?”
  萧玄谦猛然回神,他的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辩解的话,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得出来,而是情绪不稳地道:“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老师,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
  “如今的局面,怎么样不算是要我的命?”谢玟叹了口气,“你既然早已视我为掌控江山的最后阻碍,为什么却又翻案。一个迟来的忠臣之名,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吗?”
  萧玄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看着这个没比他年长多少岁的青年坐在对面,分明是责怪他的话语,但因为从谢怀玉的嘴里说出来,总让他怀疑这是多情的示好、是不争的情衷。他在这个人身上善于脑补太多情爱、善于寻觅许多无意义的失去。
  他常常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得到过老师的多情,哪怕只有一部分也好,但他时常又想,除了我以外,老师凭什么对别人好呢?
  “你十六岁认识我,如今快要有十年了。”谢玟道,“当年你跪在我门外磕头,跟我说的是——你要成为这天下最高的主人,你要名垂千古、万世流芳。我已经将你送上万世流芳的顶峰,萧玄谦,你还想要什么呢?”
  “我……”
  “要是我再年长一些,在你身旁看着,都该要气得长白头发了。”谢玟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袖口,他不愿意多说往事,每一提起,都觉得满心疲惫。就像是一个单机养成游戏,他耗费了十年的时间才让死在宫墙里都没有人哭的少年、成为了咳嗽一声全天下都心惊胆战的帝王,可这个他养成的小人叛变了。
  谢玟没有把这当成一个游戏,他看得再淡都觉得要脑溢血了。
  “您不能离开我。”小皇帝示弱的时候不自觉地用敬称,“我也是您心血的一部分,老师想要抛下我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
  “有。”萧玄谦看着他,情绪忽然起伏得很剧烈,他的眼眸黑沉幽然,“有的,老师。”
  谢玟跟他对视了片刻,匆促地收回了视线,他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懊恼年轻时不成体统的那部分。他似乎真的误导了萧玄谦的取向和感情,但这也不能全然怪罪自己,是小皇帝年轻的时候非要钻他的被窝的。
  “我再陪你几年吧。”谢玟妥协道,他觉得自己有纠正对方这些习惯的责任,这是他选中、培养的人,一件事最好应该有个善始善终,“但你要放了不相干的人。”
  萧玄谦听到前一句时,眼前一亮几乎像个看到肉骨头的大型犬,但在后半句出现后,又立刻露出了恶兽的獠牙和暴躁:“你是为了周勉才留下的吗?”
  谢玟蹙起眉:“你能不能别这么——”
  “我怎么?”萧玄谦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他的声音极其矛盾,明明是无理取闹,但却能听出一股隐忍压抑的痛苦不甘,“难道我不如他吗?为什么你总会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人才会妥协,谢怀玉,你的眼睛怎么能装着其他人——”
  马车平稳行驶,但还有些微的晃动。谢玟被他一下子按倒在车里,这种晃动感随着身体的紧贴一下子加剧了许多。他像是被一只老虎之类的动物扑倒了一样,根本反抗不了习武之人的手臂。
  ……小皇帝总是在强迫他做什么这件事上,常常得到意外的甜头。
  谢玟气息不稳,他立即想起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他手腕的齿痕、后颈的痕迹,全都隐隐地发烫,催促着他快逃。可是他却没有挣脱的力气,那截白皙纤瘦的腕也被捉住了,勾回来的弧度让人几乎产生口渴的错觉。
  湿热的舌面舔上了手腕间凸出的筋骨痕迹,血管的方向、肌理的纹路,还有对方烙下的齿痕,深刻成疤……怎么会有为人师者,被自己的学生留下这样不堪的印记呢?
  谢玟握紧手向后挣脱,但却被紧紧地攥住。小皇帝尖尖的牙齿刮过肌肤,他这只执棋的手被赋予了太多别的意义,在舔舐和亲吻之中,又幻觉般泛起曾经的剧痛。
  “萧玄谦……”谢玟低低的喘了口气,“滚开。”
  回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吻。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个时候。谢玟被封住唇,他脑海中浮现出混乱的景象,一时是少年萧玄谦的模样,青涩又执着,那种被纵容宠溺的放肆像是这个世界唯一馈赠给少年的礼物、是他明确至极的疼爱。一时又是对方几年前在宴会后的那场争执,毛笔和砚台都滚落在地上,笔托玉碎,他的肩膀被握得快要断裂,听着这个人在耳边说:“谢怀玉,我好想让你死在我怀里。”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故事吗?
  谢玟忽然难受得胸闷,他闷得想吐,这些原本无所谓的回忆就像是对他的讽刺。他成功了一世,在萧玄谦身上总是面临着失败、失败、失败。
  执棋人的手里怎么能容许有这么多失败?无论是前世登上围棋赛场的那一刻,还是今生迈入朝堂的昔日,他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他要做最终的胜利者、要做幕后的赢家。
  他的唇被摩挲得泛红微肿,强迫的吻带着卷席如潮的侵略感,谢玟的舌尖都麻木了,他用尽力气推开对方,这股突如其来的难受让他只能偏过头,转身掀开车帘,压着胸口干呕。
  小皇帝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过了一瞬才回过神,连忙靠近到对方面前,抬手想要触摸时却又停住。
  谢玟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他放下帘子,靠在车壁上,任由对方笨拙地给他擦拭嘴角,抬指从对方的手里抽出干净的丝绢,垂着眼睛擦嘴。
  气氛压抑得难以形容,像是粘稠的水液、但却连流动都非常困难。
  他听到萧玄谦忐忑地、试探的话语。
  “……我……让你很恶心吗?”
  谢玟没精神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呼出一口气,慢慢地道:“可能是晕车吧。”
  “晕车?”
  “不要提这个了。”谢玟低垂着视线,盯着眼前一直晃的车壁花纹,“你还是一样得没有长进。”
  萧玄谦沉默片刻。
  “你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暴戾擅权,嫉贤妒能,”老师总是能挑出许多过错来,但以前,谢玟从来都是告诉他,你天资卓绝、聪颖非常、心思缜密、七窍玲珑……他没有这样批评过对方。“我为什么会选你啊……”
  是啊,为什么呢?萧玄谦也在想。他在庄妃的身边寄人篱下、被轻视被虐待的时候,谢玟正是隐居出世、一人对弈数位国手的天才名士,被以重金厚禄礼聘入朝,老师这样的人,怎么会选他呢?
  萧玄谦一直挣不脱这个疑问,他的自负和自卑同样严重。他徘徊在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答案里,最后只能用老师疼爱他,这样的话语来说服自己……虽无成效,但好歹有个不堪一击的结论。
  “萧玄谦,”谢玟道,“你再这样对我,我是真的会觉得很恶心的。”
  小皇帝怔了怔,他眼神里的光完全熄灭了,他好像很伤心,还低低地辩解道:“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是人,又不是动物。”谢玟冷淡地道,“有你这样的一朝天子吗?”
  萧玄谦没出声,谢玟便继续道:“我不是为了别人跟你妥协,我是觉得,你……被带坏的这部分,是我对你最后的责任,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萧玄谦自然懂,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在心里说:我不想改。
  “我们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无关。”谢玟道,“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不喜欢连累别人,无论这个别人是谁。”
  他这么说,萧玄谦就好接受得多了,特别是前一句,把垂头丧气的小皇帝哄得又开始犯病,他好想凑过去亲他,但忍了又忍,只能道:“……我答应你,但是,他们两人我一定要留一个看着,不然我不放心。”
  他没有只靠自己就能留住老师的信心。
  最多只能谈判到这里了,能放一个都算是有成效,谢玟叹了口气,道:“好。”
  秋雨连绵,马车慢慢地停稳了。萧玄谦率先一步下车,周围的近侍簇拥上来打伞,而他们小心伺候的皇帝却只是抬头看向车里,将车内另一位青衫男子接了下来。
  内官递上来的龙纹披风没有罩在皇帝身上,而是被萧玄谦一把拢在了谢玟的肩头。他低头给老师系上衣领的结,忽然觉得三年过去,对方的身躯仿佛又单薄了一些。
  隔着密密的雨帘,紫微宫正殿外的檐下趴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玉狮子,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趴在那儿的,此刻正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眼神专注地望了过去,好像一只在等家长回家的小孩子,慵懒撒娇地“喵”了一声。


第10章 礼物
  被送回来的简风致自告奋勇,要做那个留下来的人,他虽然胆怯,却很懂知恩图报,愿意用性命安危来袒护周将军。
  浑身雪白的玉狮子趴在谢玟的怀里,这只看不出岁数的猫其实已在暮年。它依旧像个任性的小孩子,时而会装作不认识谢玟一样走开,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卧在他的手边,翻身把肚皮露出来,让谢玟摸摸它。
  猫的记忆能有多久?其实不认识他才在情理之中,但动物仿佛往往比人要敏锐一些,在超出记忆范畴的往昔里,还能找到一点微妙的灵性。
  玉狮子一个大毛团似的趴在他怀里。殿里的内官近侍们在旁边守着,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抱回那只唐突了帝师大人的御猫,这两位没有人能惹得起,玉狮子早就是这冰冷宫闱里的小祖宗了,皇帝除了不曾抚摸它,其余情况下,都把它照料得很好。
  眼前的暖炉上响起细微的火花炸裂声,上面温着一壶酒。简风致正蹲在酒炉前研究煮酒的艺术,而脑子里好几天都没出声的童童忽然道:“你是缓兵之计,还是真要纠正萧九?”
  “都有。”谢玟回复她道。
  “谢怀玉——”
  “嘘。”酒水咕咚冒泡的声音在耳畔破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还这么做!”童童纠结道,“为什么最后还是要绕着他转?你以为你不说、不表现出来,我就不知道你对他……”
  谢玟忽然抬起眼。
  童童虽不在他面前,但突然有一种被注视的错觉。她话语一顿,垂头丧气地道:“怀玉,你太多情了。”
  “是吗?”谢玟漫不经心地道,“我之前生活的世界里,有一位异国的诗人曾经写过一首诗,形容我跟他的处境,倒是很恰如其分。”
  “不要想这些感性的东西。”童童严肃道,“你这辈子唯一输的一盘棋,就是因为你虽是专业的棋手,却常常生出这些浪漫的感触来。这是你的魅力、优点,也是你的缺陷,是你致命的软肋。”
  “不问问那首诗是什么吗?”谢玟忍不住笑了笑。
  “我才不在乎。”系统不稀罕人类的浪漫,她的虚拟形象在对方的脑海里扭了个头,不安地叮嘱道,“要是你把自己作死了,我也会销号的。你完成任务,我不当系统,咱们本都是退休人士了,还非要被萧九搅进来,主角身边都没好事——就算这是你自己选的主角,那也一样。”
  谢玟不置可否。他抱着玉狮子,被看管在他身边的简风致还在跟那炉酒奋斗,但小家伙很快就放弃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嫌冰。他抬手拍了拍发懵的脸颊,抱怨道:“这玩意儿怎么那么呛?我非得到室外去吗?”
  他说着探头看了看周围,在面无表情的郭谨郭大监的注视、以及一众内官婢女的沉默低头中缩了回来,他挪了挪屁股,挨着谢玟的小腿坐,偷偷问:“你是怎么让皇帝同意放了周大人的?他那么通情达理么。”
  通情达理……这几个字跟萧玄谦恐怕是不沾边了。谢玟更正道:“如今还没放,至少要等到西北军进京时,估计他才会不情愿地履行承诺。”
  “承诺,嘿嘿,承诺。”简风致傻乐了一会儿,“君子一诺千金,皇帝就更这样了。”
  谢玟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这孩子审视别人的眼光不抱期待了。
  “哎,帝师大人。”就算早已看过许多遍,简风致依旧为每次抬头时跟谢玟直面对上的瞬间而发怔,因为对方这样一副好容貌,让许多香艳传闻都变得可靠了起来。
  “嗯?”谢玟低头看他。
  “你是怎么让皇帝退步的呀。”简风致的眼珠子都要冒出八卦火花味儿了,他毫不担心自己押在这里当筹码的安危,反倒是一脸长见识了的神色探寻道,“是不是真的跟陛下……咳咳,内个内个?”
  在远离紫微宫的洛都,他跟萧玄谦虽然也有些不实的谣言,但毕竟天高皇帝远,没有太过离谱,谢玟也就不是很清楚现在的“皇室秘闻”翻新到哪个花样了。
  他抬起手,屈指敲了敲简风致的头:“人花了这么多年长出个脑子来,不是让你装满黄色废料的。”
  “黄色废料……”
  “就是香艳故事。”谢玟淡淡地道,“你们就没点爱好和娱乐吗?”
  可这就是普罗大众最热衷的爱好和娱乐啊!简风致在心里扯着嗓子喊,脸上却乖乖地道:“哦——我知道了——”
  “倒是我要问你,”谢玟摸着玉狮子蓬松的大尾巴,“你是怎么认识周勉的?”
  “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经过几日的熏陶,加上萧玄谦有意的吩咐,宫殿里的熏香已经不能让两人昏昏欲睡了,简风致也生龙活虎起来,“我其实就是江湖上一个卖艺的,我爹也是卖艺的,我们会做面具,身手也好,还会缩骨功,接触些江湖人,路子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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