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想开口,喉咙里却粘着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衍深深看着他,二话不说将他拥进了怀。
林青玉趴在楚衍颈脖处,积蓄多日的思念如洪水倾泻,抱着楚衍抽抽嗒嗒地哭。
楚衍摸摸他冰冷的手,把沉默的林青玉带回自己的内室。
小厮端上热水,楚衍亲自沾了热布替林青玉一点点擦拭冰凉的手和脸,他半弯着腰,等林青玉脸上有点血色后,才抚着微凉的面颊说,“你瘦了。”
林青玉因他这句话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想往外涌。
将小厮都打发出去,屋内只剩下二人。
林青玉仰着脸眷恋地看楚衍,像是要确认眼前人是真的,他伸手去触碰,手却被楚衍猛地握住,楚衍眼底都是暗色,看了林青玉一会儿,伸手按住林青玉的后颈,重重吻了下来。
他吻得那么深,舌尖与林青玉的纠缠,林青玉的腰抵在桌沿,急切地伸手去抱楚衍的腰,两人呼吸沉重,一声叠过一声,唇瓣剧烈摩擦着,变了形,林青玉把自己贴到楚衍身上,从侧面看,是极度依恋的、甚至是投怀送抱的姿势。
细密的喘息声在亲吻声中溢出来,林青玉先喘不过气,吐着舌尖浑身发颤,他眼里流光溢彩,显得脆弱又可怜,控诉道,“既你我不是良配,你还亲我做什么?”
楚衍亦呼吸急促,额头抵住林青玉的,他眼中有挣扎,也有无奈,亲昵地抚摸林青玉红润的唇,半晌,难以堵住蓬勃的情愫,沉声说,“青玉,你再给我些时日。”
林青玉眼睛一亮,“你有苦衷对么?”
楚衍不说话,默认了。
两人换了个姿势,林青玉跨坐在楚衍腿上,他看着楚衍眉目如画的脸,拿手指点过楚衍狭长的眼尾,哽咽道,“这几日我总想着要出来见你一面,听你和我解释,只要你不是骗我,我愿意等你。”
楚衍扣住他的腰,力度微重,低声地唤青玉的名字,像是这样,就能排除万难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楚衍,我娘给我留了一只并蒂红莲步摇,要我送给自己未来的妻子,” 林青玉咬了下唇,恢复了点神气,“只要你对我好,我就把这步摇赠与你做聘礼,让你进我们林家的门。”
楚衍怔愣了瞬,好笑道,“你想娶我?”
“我们林家家大业大,娶你绰绰有余,” 林青玉想到什么,眼神微微暗淡,“不过那都是我爹和哥哥的,你若想要享清福,得等我学会做生意。”
他说得真切,仿佛明日楚衍就要嫁给他。
楚衍眼里都是笑意,促狭道,“那我以后得叫青玉什么呢?”
他歪了下脑袋,很认真思考的模样,林青玉一瞬不动地看着他,终于也有点笑容。
楚衍凑到林青玉耳边,含笑低声细雨,“青玉喜欢我叫你夫君,还是,相公?”
他的气息温热地喷洒在林青玉耳边,林青玉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支吾道,“你还是唤我青玉吧。”
这也太难为情了。
楚衍朗声笑着抱住林青玉,却又无声叹息。
两人正温存,外头管家急急来报,“公子,林家来人了,说是来请林公子回家。”
林青玉心头一跳,焦急地望向门外,从楚衍的腿上下来。
楚衍回了声就来,又替林青玉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衫,嘱咐道,“此次回去,不要和景云哥发生冲突,你等我处理完事情,去林家提亲。”
林青玉重重点头。
他是偷跑出府,这次回来不知兄长会如何责罚他,又要与楚衍再分离,心中戚戚,可想到楚衍有自己的苦衷,他愿忍上一时。
楚衍将林青玉送到府外,林家的马车停在门前。
而林景云竟亲自来接林青玉回家,他正站在马车旁,北方猎猎刮得他墨发微扬,林青玉见到兄长,脚步顿了下,看了眼楚衍才上前去。
“景云哥,青玉他......”
林景云素来温润有礼,此时却冷冷开口打断楚衍的话,“这是我林家家事,不劳楚公子费心。”
林青玉不敢造次,在林景云冰雪一般的眼神中乖乖上了马车。
楚衍抿了下唇,眼睁睁看着林青玉再一次被林景云带走,马车越行越远,消失在街道尽头,可他想起林青玉方才同他说得一言一语,郁结的神色才微微褪去。
不知南方是如何提亲的,与北方可有不同?
楚衍笑着进府,不多时沈龄就在外来报。
他坐在案桌前,让沈龄进书房。
沈龄一扫愁绪,面带喜色,一进书房便呈上一封信,“公子,昨夜瞭望台的人拦截到信鸽上的密函一封,已让人临摹了送来,信鸽亦放归,无人发觉,还请公子过目。”
楚衍即刻收了笑,神色严肃地接过沈龄手中的信件,马不停蹄地打开。
潜伏曹县多日,终有眉目,怎能不叫他心血沸腾?
他将临摹的密函抽出,迫不及待打开,只见,一行宛若蛟龙的行楷跃然纸上,写道——黄金千两已运送上京。
行楷,行楷。
楚衍怔在原地,目眦欲裂,多日前的谈话如雷贯耳。
“你的瘦金体是景云哥教的,景云哥还会行楷?”
“会是会的,只是寻常不动笔,这还是我央他为我写的呢。”
“公子风流嫌锦绣,新裁白纻作春衣。金鞭留当谁家酒,拂柳穿花信马归。”
“好字配好诗,我甘拜下风。”
怎会如此,怎会是如此?
轻飘飘的一封信件,竟叫楚衍指尖发颤。
“公子,” 沈龄见他神情不对,急问,“可是瞧出什么来了?”
楚衍一把将信件捏在手心,眼前忽而有些发晕,他喉咙发紧,很久很久,才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痛苦,挤出一个无力的字来,“查。”
“查什么?”
楚衍缓缓闭上眼,咬牙道,“林家。”
第37章
作者有话说:哥哥你好苦啊。
马车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外头呼啸的风声。
林青玉自见到林景云那刻,一颗心就飘在上空无法落地,他想向兄长求饶,可林景云的神色冷峻,令他有些打怵,半晌,他实在难以忍受这沉寂的气氛,率先打破僵局,挤出个笑去扯兄长的袖子,弱弱道,“哥哥,我知道错了。”
他总是这般,认错认得比谁都快,却毫无诚意。
可今时不同往日,林景云既没有接话,亦没有斥责,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留给林青玉一个冷淡的神情。
林青玉宁愿被痛骂一顿,也不想见到兄长无视自己,他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瓦解,收回了手。
林景云愈是生气时便越是冷静,林青玉长这么大还未曾真正承受过兄长的怒意,心中不安至极,只盼早些回家,再想办法求得哥哥原谅。
他不懂兄长竭力阻挠他和楚衍的原因,但自幼兄长便万事以他为先,这样做或许有缘由,可他是真心心系楚衍,也只能逐渐打消兄长对楚衍的偏见。
林青玉信来日方长,林景云定能瞧见楚衍的好。
到了林府,林青玉跟随在林景云身后,几次想要上前搭话,却又心生怯意,这一路竟只能瞧着兄长挺拔的背影,直到他的院落。
他私自出府,元宝被责罚跪在台阶下,一见到他就用眼神向他求助,林青玉百般不愿牵连元宝,连忙跟着兄长进了内室,急道,“是我逼迫元宝为我打掩护,哥哥......”
他的话在林景云愠怒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来人,请家法。”
林青玉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你想替元宝受罚,我成全你。” 林景云注视着林青玉,只是这样瞧着人,便骤生如山般的压力。
林青玉咬了下唇,不甘心道,“难道我连出门都不成吗?”
“不成。”
他心中本就因楚衍之事对兄长有所不满,加上如今林景云如此的强势,不由得起了反逆之心,梗着脖子说,“我有手有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哥哥难不成要关我一辈子?”
林景云眼里迸发出寒意来,下人已捧着厚厚的藤条到跟前。
林青玉一见那藤条,怒意更甚,林景云每次请家法都是虚张声势,未曾真的动手打过他,他此时也不觉得林景云会动手,瞪圆了眼,呼吸急促,“哥哥要打就打吧,我才不怕。”
话音未落,林景云似再忍无可忍地抄过藤条,林青玉只见得眼前一花,那藤条便重重地打了下来,他小腿处骤然一痛,突如其来的责打让林青玉惊叫了声,而后,小腿处火辣辣的痛更是提醒他,兄长竟真的对他动手,一时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景云,眼里的泪一下子便漫了上来。
他是被宠坏的孩子,别说藤条落下来打在皮肉上的痛,便是平时有点小磕小碰都要娇气地让人哄,如今林景云却动用家法,其实谈不上有多大的力度,顶多是痛一小会,可林青玉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笔直地站着,分明不想哭的,可一眨眼,眼泪就争先恐后往外爬。
林景云见到林青玉的眼泪,拿着藤条的手在抖,绷着脸,“可知错?”
林青玉哭喊起来,“我没有错,打死我也不认错。”
林景云手又抬起来,徐姐儿在门外看得心惊,扑通一声跪下来,哭着替林青玉求饶,“大公子息怒,大公子息怒......”
林青玉脸上都是泪痕,可神色却极度执拗,仿佛今日林景云就是真把他打死在此,他也无所畏惧,林景云的手忽而就无力了,藤条被他甩到一旁,他喉结滚动,艰涩道,“都出去,把门关上。”
徐姐儿还有些不放心,见到林景云没有再下手的意思,才爬起来关门。
等屋里只剩下兄弟俩,林青玉才哭出声,控诉道,“你打我。”
林景云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上前拉过林青玉,把他按到踏上坐下,二话不说掀开林青玉的袍子,又把亵裤卷上去看他的小腿,只见白腻的肤色错落一条微微浮肿的红痕,并不严重,只是林青玉肤白,看着吓人而已。
林景云沉默着,拿指尖去触摸,林青玉便瑟缩了下,被他牢牢把住小腿,查看了一会儿,才放下袍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林青玉。
林青玉哭得眼里都是水光,仰头与林景云对视,抽泣着说,“哥哥从来不打我的。”
“是你不听话在先。” 林景云语气虽带怜惜,但却并未有愧疚。
林青玉觉得难受,比那日跟楚衍在春风楼对峙还要难受,他不知为何会跟素来疼爱他的哥哥走到这一步,鼓起勇气说,“哥哥不喜我跟楚衍在一起,是楚衍做什么事讨哥哥嫌了吗,若是如此,我代他替你道歉。”
林景云深沉地看着眼眸亮如烟火的林青玉,内心翻涌。
“可若是因为别的什么,哥哥你直白地告知我吧,” 林青玉握住林景云的掌,哭得眼尾和鼻头都是红的,好不可怜,他又哀哀地唤,“哥......”
掌心传来柔韧温暖,林景云盯着林青玉红润润的唇,眼眸深如一口不见底的枯井,底下暗藏汹涌水流,林景云五指渐渐收拢,把林青玉抓在掌心,低哑说,“你真想知道,不后悔?”
不知为何,林青玉觉得眼前的兄长与平时有些不同,眼瞳黑得有些心惊,可他来不及想那么多,用力点头,“不后悔。”
“好,” 林景云音色低得像是破败的古琴,笑了下,这笑说不出的绝望意味,“我告诉你为什么。”
林青玉张嘴想说话,兄长却突然俯下 / 身来,这动作快得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微凉的唇瓣便已经落在他的唇上,强势的、不容拒绝的,林青玉僵在原地,眼睛瞪大了,兄长的舌尖探进他微张的唇里,搅弄他的舌头,逼迫他接受这深吻。
“唔......” 林青玉心中大骇,四肢忽而失了温度,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抵住兄长的胸膛,猛地把林景云推开了。
林景云往后退了两步,看见林青玉惊恐的神情,就像是一把刀扎进了他心中,可他此时却有说不出的扭曲快意,吃去唇角残留的津液,慢条斯理地问林青玉,“你明白了?”
林青玉捂住嘴,用力地擦拭,这转变来得太快,让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方才是林景云——他血肉至亲的兄长在亲吻他,兄长的舌尖是软热的,带着淡淡的清香,与他纠缠。
林青玉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写满恐惧、不敢置信,还有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眼神剧烈闪烁,喃喃道,“我是,你的弟弟。”
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是啊,你在害怕吗,青玉,” 林景云把林青玉的神情一点点收纳眼底,尽管绵密的痛已经附着到每一根根骨,他的神情看起来却还是淡然的,“被自己的兄长爱慕着,很可怕吧?”
林青玉如鲠在喉,因为太过震惊,他显得有些呆滞,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景云上前一步,用力攥住他的手腕,他吓得微微发抖,怯怯地看着林景云。
“是你说不后悔的,青玉。”
林青玉僵硬地摇头,语无伦次,“我不知道,哥哥,我们这样,有违伦常,天理不容。”
他虽未读过多少圣贤书,但自古血脉相亲,是要被诛杀的。
“天理不容,” 林景云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尾一点点漫上红晕,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但他素来在林青玉面前是极其强大的存在,不会允许自己在林青玉面前袒露出半丝脆弱,只是笑着又低低重复了一遍,“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