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元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谁让你做这些的?”
“我自己!你看看,我的痘疮被遮住了,是不是看不到了?你先别急,等我再学好一点,你就不会讨厌我了。”
“是讨好我?还是去勾引男人?”
君元宸走近他,看着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越发反感。
“把这些东西扔了。”
白景尘把妆奁护在怀里。
“不,不行,这些东西不能丢,是我的宝贝。”
“好,你要化是吗?”
君元宸一怒之下,抓住白景尘的头发,不管他痛得龇牙咧嘴,直接拖去了屋外。
外头有一缸睡莲,君元宸抓住他的头,整个头脸摁进了莲缸里。
第30章 昏迷不醒
水淹没了白景尘的头,水直往他耳朵鼻孔里钻,他拳打脚踢地挣扎,但是哪抗拒得了君元宸?
越挣扎,就越紧张,白景尘原本是识水性的,但是片刻就呼吸不上来,几乎要被溺死。
“呜呜……”
他不敢用鼻子呼吸,只能张开嘴求饶。
君元宸像是要把他淹死一般,死死摁住不松手。
白景尘一张嘴,水灌进了喉咙里。
“不是要抹这些东西吗?我帮你洗干净,重新再化如何?”
君元宸揪着他的头发提起来。
白景尘得到空气,猛吸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青丝被浸得湿漉漉,贴在他的额前,妆容自然是冲花了,只剩下一点白脂粉黏在脸上,他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狼狈惶恐,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手臂无力,想推开君元宸却做不到。
“怎么样?还化吗?”
白景尘没法说话,他咳嗽不止,像是要把肺一起咳出来。
“说!”
他一使劲,白景尘的头发被往后扯,他只能被迫仰着头,小巧的喉结此时不受控制地耸动。
白景尘艰难地挤出一个字:“不……”
君元宸这才肯罢休,把他往地上一扔。
这时积雪初融,地面的青石板虽然每日都要清扫,但依旧湿漉漉的。
白景尘跌在地上,冷风一吹,他身子开始发抖。
他头发已经七零八落,湿了的一缕头发,垂在他的鼻尖,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君元宸蹲下来,替他捋了捋发丝。
“景尘。”
君元宸托着他的下颌,让他看自己,语气温柔得很异常。
“你啊,为什么要走歪路呢?其实你只需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该做的,讨好了我,我难道会为难你吗?”
白景尘看着他,目光因绝望而呆滞。
“这样吧,我答应你,你以后都可以住在王府里,是王府的主子,虽然我不能封你为妃,但是你在我身边做个男宠,日日能陪着我,不是你的心愿吗?”
白景尘身子很凉。
心更冷。
“我从来没有,要做你的男宠。”
“怎么?你还不满意?你可知道,这不是谁都有的福分。”君元宸耐着性子说,“你也不要太贪心,我不像先皇,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立一个男子为妃。”
白景尘忽然笑了,他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
让君元宸看不明白。
“你在笑什么?”
“你根本不懂。”
“哦?”
白景尘低声说:“元宸,你自小被捧着长大的,金尊玉贵,你看似平易近人,其实心高气傲,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因为你连自己都不爱。”
君元宸剑眉微蹙,有些不悦。
“你懂什么?”
白景尘摇摇头。
“我是傻,不通人情世故,可我近来想明白了。雪姐姐容貌过人,端庄温柔,我起初最羡慕她和你能双宿双fei,可后来我才知道,扪心自问,你喜欢雪姐姐吗?”
君元宸被踩到尾巴似的,已经愠怒了。
“我的所作所为,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你爱不爱听我都要告诉你。”白景尘坚持说,“雪姐姐是对你一厢情愿嫁给你的,你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注意过她!你连一个没见过的人,都可以娶为妻子,你不光不爱他,你也不爱你自己。因为你为了你所谓的‘正事’,可以不顾一切,牺牲所有!”
君元宸松开他的下颌,站起身来。
“所以我说你傻,景尘,你根本不清楚,什么叫朝不保夕,什么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我自从摔断了腿,在皇宫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防被人害,我怕父皇把我舍弃,甚至怕我的兄弟,你想想,连骨肉相连的亲人,我尚且时刻提防,什么妻子枕边人,我敢信吗?!”
白景尘明白了。
“所以……你身边的所有人,对你来说都是可利用的工具?”
“话虽残忍,但是实话,这实话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过,景尘,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曾把你当成我的知心人,但是看来,你还没彻底了解我的心,如果你理解我,就该知道我要什么。”
“你是王爷,除了皇位,天下你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白景尘脱口而出,随后脸色一变。
“你……”
“不。”君元宸叹了一口气,“我要的不是皇位,是每日能安稳地醒来,而不是像现在每日都在噩梦里惊醒。”
白景尘看着他。
没想到,只有在这般的境况下,才能听到君元宸的一丝心里话。
他没有安全感。
白景尘也给不了他。
“把‘不渝’给我。”
“我没有。”
君元宸的神色瞬间冷然。
“你在撒谎?”
“我从来没跟你讲过假话。”
君元宸沉思了片刻,大概已经相信了他。
“我暂且信你。不过即使你没有,你师傅一定有的,景尘,帮我一把吧,你有办法弄来对不对?”
“我不知道。”白景尘已经冻得牙齿叩响了,“他如果知道你用来干嘛,宁愿死也不会给你的。”
君元宸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不要怪我了,景尘,我的耐心已经被耗光了。”
白景尘心里隐隐不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扁十四他老人家的确是一身古怪性子,我捉摸不透。”君元宸一组一顿地说,“那如果是他唯一的爱徒来换呢?”
君元宸留下的这句话,让白景尘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君元宸要怎么办。
但一定不是好事。
白景尘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都已经湿透了,夜里寒风呼啸,他的手脚不知觉已经被冻得通红麻木了。
回到木香水榭之后,白景尘捂着被褥,坐在炭火盆旁边,坐了整整一宿。
他没有厚衣服,那日雪伊人送来的冬衣,被他拆开来,给太岁做窝了。
太岁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陪他在火盆边坐着。
良久之后,还用舌头舔他的手。
好像要用它的体温,让白景尘暖和一些似的。
这夜,他好像掉入了冰窟里,越坠越深,越坠越暗。
白景尘病倒了。
发了高热,昏迷不醒。
是雨燕给他送饭的时候,才发现他衣衫单薄地缩在被褥里,整个人都烫得赤红,他还裹着被子畏寒。
她连忙去禀报管家。
“病了?”管家眼睛放在账簿上,抬都没抬,“他自己不就是郎中吗?自己吃点药不就好了。”
“他已经昏迷了,看样子病得很厉害,我九宝堂请大夫吧?”
管家不耐烦:“你跟我说不着,你去问主子王爷去。”
雨燕哪敢去惊动王爷。
她思来想去,也只敢去向雪伊人禀告了。
雪伊人听了之后,立即站起来。
“病得厉害吗?”她急匆匆地披上斗篷就走,“我自己亲自去看看,你,去外头请大夫来。”
“嗯!”
雨燕得了王妃的令,才敢出门。
雪伊人快步赶去了木香水榭,刚要进去,就被太岁扑到面前,冲他呲牙咧嘴。
雪伊人和云眉都吓了一大跳。
“吓死我了,这个该死的畜生!”云眉骂了一句,“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太岁挡在门边,背毛隆起,一副生人勿近的骇人模样。
“这畜生真吓人,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雪伊人拢了拢斗篷说:“不,它是不让我们进去,怕我们害它主人。”
“嘁。”云眉不屑,“豺狼虎豹之流,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有时候畜生却是比人更通情义。”
雪伊人感慨了一句,云眉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云眉,你去叫些家丁来,带上猎网之类的,再要他们准备一个笼子。”
云眉听了令,去叫了十几个人,带上了各类猎具。
太岁极其凶悍,拦在门边就是不让。
这些家丁一拥而上,用网用棍,十八般武艺用上了,一度混乱不堪。
太岁野性未除,更是把他们当成了敌人。
一声嚎叫,一个家丁被咬伤了腿。
“你们傻啊?用棍子打啊!”云眉喊了一声。
太岁的腿被家丁打中,嚎叫一声,退到了白景尘的床边。
却还是不肯让开。
最后是被网束缚住,挣扎不出才没办法,只能被关进笼子里,炸着毛看着这四方的人。
那个被咬伤腿的家丁,恨恨地用棍子捅了好几下。
“行了,大夫来了,你们退下吧。”
雪伊人陪大夫坐在床榻旁,用手探了探白景尘的额头。
“太烫了。”雪伊人忧虑地说,“怕是人都要烧坏了,云眉,你快去打盆冷水来。”
雪伊人手脚麻利,亲自给白景尘的额头敷上冷汗巾。
大夫说是风邪侵体,受寒所致,开方子让药童抓药去了。
雪伊人一遍一遍地换洗汗巾。
在外头瞧瞧瞄里头的石头嗤地一咧嘴。
“猫哭耗子。”
屋子里只有雪伊人主仆陪着。
云眉开口问:“小姐,他病了你这么着急干嘛?给他请大夫,还劳烦你亲自动手。要是我,我更高兴,他死了最好。”
雪伊人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看他年纪多大了?”雪伊人问。
“我哪知道。”云眉耸肩。
“放在贵族官宦人家里,都还在上私塾,被人捧在手心的年纪。”雪伊人轻叹说,“缘何要受那么多苦?”
第31章 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他自己要纠缠殿下,会被人轻贱成这样吗?可见连殿下都不喜欢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小姐,你可憋忘了,他是你的敌人,是仇人。”
雪伊人摆了摆手。
“敌人么?我对他恨不起来,只觉得可怜。”雪伊人悠悠说道,“一个人,居然能孤独到快病死了,可怜他的竟是我这么一个‘敌人’。”
外头又下雪了,雪伊人命人搬来几盆最好的炭,屋子里才暖和一点。
君元宸闯了进来,带来一袭风雪。
“殿下。”雪伊人站起来。
“他病了?”
雪伊人看他语气里不是关切,不知道他对白景尘到底是何感情了。
“是啊,到现在还没醒,我已经请了大夫了。”
“喝了药没?”
雪伊人摇头:“人未醒,也喂不进去。”
君元宸轻哼了一声。
“他真病了么?你莫不是被他骗了,他心眼可多得很。”
雪伊人不解。
只见君元宸走到床前榻上,垂眸扫了白景尘一眼。
“起来。”
君元宸下命令,不过白景尘听不到,也自然做不出反应。
“起来!别装了!”
见白景尘依旧纹丝不动,他去掀白景尘的被褥。
“我叫你起来,你装死给谁看呢?”
雪伊人忙去拦他:“殿下,他的确是风寒严重了,你看他浑身滚烫,高热不退了。”
君元宸这才没再动他,但是雪伊人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的东西,是自己迷恋他的时候,未曾注意到的。
就是薄凉。
雪伊人竟有些兔死狐悲。
君元宸自语起来。
“怎么可能呢?他自己就是大夫,就算生病了,也有的是办法好起来,他病不死的。”
随后,君元宸转向雪伊人。
“伊人,你再去吩咐几个人,分别去请宫里的太医来。”
“嗯,好。”
雪伊人心神不安地出去了,关上房门。
屋内,只剩下了木炭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着火星声。
君元宸在屋内踱步。
“白景尘,你最好给我马上好起来。”
白景尘一声不吭,君元宸心里慢慢焦躁起来。
“你还没有把‘不渝’给我弄来,怎么能出事?怎么敢生病?”
得不到回应,君元宸生出一些急火。
他看向旁边煮得咕噜噜的药罐子。
走过去,把药倒了大大一碗,端到白景尘跟前。
“谁允许你有事的?我还要拿你去要挟你师傅,在此之前,给我好端端的活着!”
君元宸舀了一勺汤药,倒到白景尘的嘴唇上。
白景尘嘴不能动,全淌下来了,倒是被烫得动了一下。
“元……元宸。”
白景尘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哼,我就知道你病不死。”君元宸又舀了一调羹药水,塞进白景尘的嘴里,“给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