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归[重生][古代架空]——BY:时雨余

作者:时雨余  录入:12-14

  “不希望我过分的约制,是因为喝酒一事?”
  “嘁。”岑远小声地道,“被发现了。”
  晏暄眼中笑意更深,但转眼,他便又道:“那你呢。”
  岑远用眼神询问。
  “云生。”晏暄同样认认真真喊岑远的字,“我所求依旧只有一事。”
  他顿了顿,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不要一个人出头。”
  乍一听见他这声称呼,岑远一恍惚,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上辈子饮下毒酒后听见的那几声呼唤。
  他不敢去想过去那人是不是晏暄,他只能在眼前当下和晏暄保证。
  “好。”他道,“我答应你。”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晏暄望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云生今日所言,晏某谨记于心。”
  岑远倏忽笑了。
  他撤回目光,重新看回河对岸没有城墙围栏的平原。那平原仿佛一路朝着没有边际的远方蔓延,炊烟忽隐忽现,仿佛能连接天地,一路上升隐没在天空中飘动的浮云之中。
  有民方成天地。
  岑远举手于胸前,两手交叠,带着笑看了晏暄一眼。
  ——一拜天地。
  紧接着二人起身,转向长安城的方向,再次跪下。
  ——二拜高堂。
  最后他们转向对方。
  “小将军。”岑远轻笑,“这一拜,以后一生同生共死,你可都要好好记住我说的话了。”
  晏暄道:“好。”
  ——夫妻对拜。
  他们紧扣于地,就这么深深叩拜了许久,方才直起上身,眼神交汇间仿佛已经无需任何言语。
  随即两人各自摘下酒囊,粟醴香醇的气息顿时四溢,岑远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红绳,将两头系在了酒囊上,两抹红色的身影因此拴为一体。
  待酒饮尽,便是永不分离了。


第42章 共枕
  是夜。
  原定于中午的婚宴被硬生生拖成了晚宴,在两个时辰前方才结束。不过此时整座府邸都已然陷入了安静,正厅中打扫的小厮也纷纷完成了手中的活,往下人们住的厢房走去。
  府邸的主人——岑远的卧房门外一片寂静,整座院子只剩下头顶倾斜下来的月光。房里没有透出一丝光亮,显然房中的人是都已经睡下了。
  寂静之中,有两道身影在黑暗里狭路相逢。
  付建新:“……”
  娄元白:“……”
  娄元白板着张脸,警惕地看着对方:“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完全不似他平时在岑远身边的模样——原本上身稍弯,动作里隐约有些偷偷摸摸的倾向,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这会儿一看到人,他就忽然又挺直了腰板,由上往下往对方身上打量了一遍。
  付建新抿了下唇,片刻后朝对方示意了一下自己腰侧的剑,双唇无声地道出两字:“巡视。”
  “巡视何必巡视到殿下的房门口来。”娄元白轻声说着,往卧房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付建新眨了眨眼:“我家大人从今晚起也搬到这里来了。”
  “……”娄元白面部表情凝固了一瞬,紧接着握拳抵在唇前装模作样清了下嗓子,朝对方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道:“这里有我看着,你去其他地方巡视吧。”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了,正常人就一定会识相地离开,谁知付建新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只低头寻思少顷,而后重新将视线投在他身上:“我记得方才在正厅,二殿下走前还吩咐过您不用留在院前。”
  娄元白:“……”
  那时候二皇子不过就是在出厅门时顺势喊住他说了一句,那句话声音不响,周围也没什么其他人,怎么就还正好被这人给听见了。
  娄元白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耳朵这么灵,墙角没少听吧。”
  付建新直白地望着他,双眸在黑夜中发亮:“可您不也是来听墙角的吗。”
  娄元白:“…………”
  “也”……
  看来这货还是个同道中人,只不过……
  听墙角是能这么理直气壮说出来的事情吗?!
  他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抿紧了唇,朝对方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到别处去,意图好好教育一顿,谁知这时突然听见卧房里传来“砰!”的一声。
  院子里原本寂静得落针可闻,这一声堪称是巨响,让两个人都冷不防吓了一大跳。
  千钧一发之际,二人也顾不得会被房里的人听见声音了,连忙按着剑快步流星到房门前。娄元白正欲抬手敲门,却在关节堪堪碰到门上的时候倏然住了手。
  ——这么闯进去会不会不大好?
  他这厢正纠结着,就听房里传来一声:“都和你说了。”
  ——是晏暄的声音。
  娄元白与付建新陡然对望了一眼,在这么一瞬间的眼神交流中,他们不谋而合得出了一个结论——房中并无刺客。
  那这门可就不怎么方便敲了。
  霎时,娄元白连呼吸都屏住了,慢慢将手收了回来。而后,他朝付建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一时的静默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缓缓……缓缓地——在门口蹲下了。
  房内,岑远满身狼狈地从地上抱着被子爬起来。
  他小声咕哝:“这不是以为抱着被子就没关系了……”
  之前他“大发慈悲”准许晏暄在今日大婚过后可以来和他同住一屋,结果还不等他们自个儿搬,宫里来的人就从小厮那儿听说了晏大人正住在厢房一事,而岑远也默认了让对方搬进他屋子的建议。当别人还在城外哭天喊地地找出走的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积极地在府里安排下去,让人把厢房里晏大人收拾好的东西给搬过去了。
  岑远回到卧房的时候,一见房里多出来的东西就是一愣,随即心里就有些犯愁。
  虽然话是他说的没错,但毕竟当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他卧房里就这么一张床榻,也不可能现在再去凭空添加一张。
  但所幸这床要比那日大了不少,他便心生一计,心说两人各睡一边,他再抱着些别的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在睡梦中爬过大半张床去把人抱住?
  然而最终事实证明,的确不会,但是会让他因为太贴近床榻边缘而摔下床去。
  岑远:“……”
  晏暄无声叹了下气,他在睡前就已经提醒过对方,然而岑远一意孤行,他就只能妥协,只是自己也往另一边贴了些,好让对方别贴着边,往中间睡些,顺便在睡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谁知……
  他看着岑远一脸讪讪地爬上床,这回干脆擅作主张把对方的软枕往自己这挪了过来。
  “哎。”岑远还欲阻拦,就听晏暄不容置喙地道:“就睡这。”
  “……”岑远一开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会儿一听这三个字就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他眯起了眼:“骗子,说什么会记得我说的所有话,结果早晨拜堂前刚说的话就给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晏暄不慌不忙地道:“殿下自己说的‘并肩’,又为何因为此等小习惯就将自己放低,让自己难过。再加上,这并非约制,只是将变化过的事物恢复到它原本该有的位置。”
  岑远:“……”
  这小将军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了!
  “更何况……”
  光线微弱,晏暄的表情几乎都被隐藏到了暗处,更遑论是脸侧双耳上那微不足道的变化,以至于从岑远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晏暄在周围的静谧中压着声音道:“不是偷偷,是光明正大。”
  床边的帘幔遮住了从窗边渗进来的最后一丝月光,深夜清凉,这床帏间却好似成了卧房里最闷热的地方。
  岑远抱着坨被子,就这么跪在床边缘,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呼吸的方式都差点忘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从莫名的悸动中回过神来,欲盖弥彰似的接连膝行了两三步过去,整个人直接从晏暄身上跨了过去。
  紧接着他把自己的枕头拿到靠墙的那边,抱住被子面对墙壁躺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唔。”他大约是把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声音显得闷声闷气:“这样就行了吧,不会掉下床去,也安全。”
  晏暄:“……”
  他条件反射就想提醒对方,上回他们躺一张床上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姿势,似乎也没能做到“安全”,换个位置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转念一想,这话真要这么说出来,保不齐这位殿下又要折腾好久。
  他微微敛眸,就看到岑远宛如本能反应似的,又把被子抱紧了些,眉间却还是微微蹙着,像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又一个回头把人抱住一样。
  晏暄沉吟须臾,而后就如岑远一般侧躺下去,干脆伸手往前一捞,就连被子带人地一把勾住岑远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捞了过来。
  “哎!”岑远下意识惊呼,“你干嘛!”
  他整个人被带得直接穿过了床中间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和身后的人贴得严丝合缝,连脑袋都不得不移到了对方的枕头上。
  “现在最安全。”晏暄微微动了一下调整姿势,把自己的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随后就闭上眼,声音因为带有困意而比平时越发低沉,“能睡了?”
  岑远:“……”
  他好一会儿都是处于说不出话的状态,半晌后才听他的声音更闷了些:“大概吧……”
  闻言,晏暄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他也不知是在笑这难伺候的殿下终于安分了,还是笑对方的反应。
  “嘘。”他依旧闭着眼,在岑远耳边轻声道,“殿下还想让门外那几只耳朵听见多少。”
  他这句话没有说出声音,纯粹只是发出的气音,言语时唇间流动的气息就这么势不可挡地冲上岑远耳后,带着搅人心扉的热度和麻意。
  岑远蓦然噤声了。
  他一动不动,只张着眼望着空气中的一点。
  零丁月光卷动空气中的尘埃,却让那点细小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在空气中飞舞。
  不消片刻,他就感觉到身后的人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应当是睡熟了。
  ——小将军今日从一大早劳累到晚上,入了宫还陪他出了城,明日还得早起上朝,而他却还在扰人清梦,可真是……
  岑远腹诽着,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声。
  他感觉自己现在困意是全都跑走了,却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就怕又不小心搅和了小将军的睡眠。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微微转过头,抱着怀里被子的手倏忽一动,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往下挪了过去,覆在晏暄的手上。
  “晚安。”他轻声道。
  他这话也是用的气音,音量极小,就连晏暄熟睡中都不一定能够听见。而外面那几只耳朵又往门上贴近了些,果然是什么都没听见了。
  娄元白看了眼付建新,眉心倏然挑高些许——还能听见声音吗?
  后者摇了摇头——听不见了。
  娄元白只得耸了耸肩,在片刻过后,他一指指向院门方向——走。
  这回付建新并没有朝对方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像他们蹲下时的那般,再次缓慢地站起身,借着轻功很快就消失了。
  ·
  次日,卯时。
  岑远依稀感觉到牢牢固定在腰间的手动了一动,他在睡梦中皱了下眉,颇为不满似的“唔”了一声。
  “吵醒你了?”
  晏暄也刚醒不久,声音低沉,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暗哑。
  听见他这话,岑远算是醒了,但眼皮还跟各自坠着把剑一样得重。他还保持着和昨晚睡前同样的姿势,身体微微蜷缩着,被子被他紧抱在怀里,挂在腰附近的一块被按得凹陷下去,显然是有人一整晚都将手按在上方,这会儿才刚刚松开。
  岑远又往被子里埋深脑袋,声音含糊地问道:“上朝?”
  “嗯。”晏暄道,“卯时了。”
  岑远很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晏暄早就知道岑远不爱上朝的习惯,于是也没有催他醒来,兀自下了床,然而等梳洗完之后再回来,他就看到岑远因为没了他的桎梏,不知什么时候转了个身,脑袋滚到了另一张枕头上,还把床上的几床被子都尽数撸进怀里去了。
  因为没法全都用手抱住,他干脆手脚并用,整个把那团已经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给紧紧箍住。
  晏暄:“……”
  事态似乎比他原来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按了下眉角,无声摇了下头,叹气一声,接着过去试图从岑远怀里抽出其中一床被子。结果他还没抽动多少,岑远就又把手收紧了些。
  “你上朝就上朝,扯我被子干嘛啊。”还恶人先告状。
  “殿下。”晏暄颇为无奈地道,“被子是用来盖的。”
  “在我这里只会成为例外。”岑远眼睛也不睁,“别管我了,你先走吧,要是迟了小心被扣俸禄。”
  时间其实还绰绰有余,因此晏暄就杵在床边,好声好气地唤了一声:“云生。”
  岑远:“……”
  "早上露水重,小心受凉。“
  岑远:“……”
  须臾之后,他缓缓掀起一边眼帘,试探性地朝外边望了一眼,一眼就看到晏暄依旧目不转睛垂眸望着他。
  岑远彻底败了。
  不知为何,他好像就是反抗不了这人,尤其还是当他喊了自己的字,语气中没了那些严苛,反而带着循循善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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