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归[重生][古代架空]——BY:时雨余

作者:时雨余  录入:12-14

  晨光挥洒在大街上,几乎是将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了中间那人身上,晏暄今日同样是一身红衣,胯|下戈影引颈低鸣。
  听见马蹄声响,他便朝岑远的方向看来,脸上带着如旭日般优美却不张扬的笑。
  岑远到他身边,轻声询问:“等很久?”
  走得近了,好像还能看见对方耳尖漫有难以让人察觉的绯红。
  晏暄凝视着他:“没有。”
  “耳朵都晒红了,还说没有。”岑远笑着,毫不留情地揶揄对方,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走吧,要是误了吉时,父皇生气事小……”
  后边就没再说下去了。
  ——偶尔有这么一些例外的时候,他也是会循规蹈矩,为将来求一份平安的。
  晏暄再次“嗯”了一声,稍一扯缰绳便让戈影转向了皇宫的方向。
  按照流程,他们从城门处出发,骑马沿着永安大街一路走至宫门。路上两旁围观的群众比晏暄班师回朝那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有将士在中间拦出了一条道路,恐怕两人都要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入宫,他们方才换乘车舆,由宫人抬轿至宜长殿前。
  一如既往威严的匾额之下,却因红绸缎带显出了些许不同以往的柔情。石阶之上,宁帝落座于高位,蒋昭仪位居一旁,晏暄的父亲晏太尉落于下位,而其余文武百官则分居左右。
  岑远朝晏暄看了一眼,便与对方一同踩上第一层石阶。
  虽说这婚事与平常不同,但拜堂的那一套流程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吉时已至,二人在一声声的引导之下拜天地、拜高堂、拜对方,一套礼成。
  礼毕后,宁帝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大意不过是让他们二人未来相濡以沫,继续为大宁尽心尽力云云。紧接着就是蒋昭仪、晏太尉,然而皇威在此,二人心中虽然都是万分感慨,但这些都只能留着私下再说,便只说了些场面话。
  但饶是如此,岑远看着蒋昭仪面上从未见过的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因为岑远早已出宫开府,这之后便是原路返回皇子府邸,行合卺礼。
  负责的官员早就候在了府里,见人回来后便连忙张罗起来,然而那头岑远刚和晏暄分别下马,抬头看了下日头,轻道:“还是吉时。”
  晏暄看向他:“怎么?”
  身上衣物过于繁重,岑远早就被压出了一身细汗,他扯了把衣服的领口,让自己透了透气,又趁别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扯住对方的袖子,凑到耳边:“你说,既然宫里这出戏也演完了,后边就算我们不按照原来的安排来,也不算是多大的岔子吧。”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低哑,晏暄侧首看了他一眼,望着那对近在咫尺的发亮的眼眸,问道:“你想做什么?”
  “拜堂。”岑远轻笑,“真正的拜堂。”
  这厢话音刚落,就有个小官员找到他们:“二殿下,晏大人,准备都好了,二位这就入正厅吧。”
  说罢,他抬眼看见岑远身上的衣物,便惊呼出声:“二殿下,您的吉服怎么乱了!”
  “啊。”岑远说着,眼珠子倏忽一转溜,随即接道,“这衣服乱了再行礼不是很妥,我先去房里整理整理吧。”
  小官员自是赞同:“那殿下就随下官来,晏大人……”
  “我同你们一起去。”晏暄接道。
  “啊这……”小官员下意识想让晏暄避讳,可又一想到两人皆为男子,加之二皇子立刻紧跟着说了“无妨”,他也不敢多耽误时间,便没有再说什么。
  离此处最近的就是岑远的卧房,小官员脚步倒是利索,原本一路上都还是缀在二皇子身后半步,快到房门口的时候快行两步,为两人推开了门。
  等二人都进了房,他才转身掩门,只是门刚一合拢,他就听见一道闷声,同时感觉脖后猝然一阵疼痛,眼前一黑,连点声响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失去了意识。
  岑远收起刚劈下去的手刃,趁小官员没滑落到地上的时候就一把把人拉住,丢给晏暄:“快,帮忙把人搬凳子上去。”
  晏暄:“……”
  小将军估计还是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但他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就顺从地把人搬凳子上去了。
  而岑远甫一撤身,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已经有些凌乱的外衫给脱了。
  “差点成为第一个被闷死在宜长殿前面的皇子。”他长吐一口气,往自己脸上扇了扇风,扭头看晏暄一派好整以暇的模样,“你不热啊?”
  晏暄道:“习惯了。”
  “也对。”岑远动了动筋骨,“盔甲可比这衣服要重多了。”
  这吉服里外数层,只少了一件外衫也并不会让人看上去邋遢,就是由广袖变成了窄袖,束在岑远的手腕处,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又白净两分。
  少了繁琐之后,这么乍一看去,就是一身穿红色劲服的俊朗公子哥。
  岑远担心外边的人等得久了会过来查看,因此没有多耽搁,立刻绕到后室去搬了一坛酒来,找来事前准备好的两个葫芦状的酒囊,往里面罐酒。
  晏暄闻见那味道:“粟醴?”
  “嗯。”岑远手上动作很快,“还有什么比这酒更适合的?”
  倒的确是没有了,晏暄心道。
  “——二殿下,晏大人,都准备好了吗?”
  没过多久,外面就突然响起来敲门声与官员询问的声音。
  岑远陡然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这帮家伙反应还真快,接着便加快速度合上酒坛的盖,放回远处,一把将其中一个酒囊塞进晏暄怀里:“拿着。”
  说罢,他将另一个挂到自己腰间,大步流星往房门走去。然而在他途径桌案时,余光一晃,看到了上边的一样东西。
  ——清晨换吉服时,他将自己原先身上佩戴的挂饰取了下来放在桌上,而乞巧那日晏暄送他的那枚玉佩正静静躺在其中。
  他身形一顿,拐过脚步去将那枚玉佩佩戴到了腰间。
  “二殿下?”房外之人又催促了一声,依稀能见对方还将耳朵凑到了门上。
  岑远没有说话,只向晏暄投去一个眼神,稍稍勾了下唇角,脸上随之扬起一片不羁的笑,一边朝对方竖起三根手指——
  三、二、一。
  最后一根手指方一收起,岑远就将房门猛一拉开,还不等那新来的小官员说些什么,他拉起晏暄就跑!
  “诶!二殿下!”小官员顿时一愣怔,回过神后就连忙喊人,“来人啊!快!拦住二殿下!”
  喊声刚落,四周顿时响起阵阵轰然杂响,被安排在府内守卫的人见状都纷纷上前阻拦,但碍于大喜日子,加之他们也不敢伤到二皇子,因此都没能做出什么强硬的举动。岑远此时只感觉一身轻,带着晏暄绕过数人,很快抵达戈影面前,三两下解开绑在马厩里的绳结。
  “没时间了,今天只能再辛苦你了。”岑远拍了拍马背,随即翻身上马,又拉了晏暄一把,让他坐到自己身后,后者一一顺着他的意思照做。
  见到两人骑上了马,身后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二殿下!”“晏大人!”
  岑远置若罔闻,只偏了偏头:“小将军,抓稳了。”紧接着他一甩缰绳:“驾!”
  戈影应声驰骋,飞一般就出府上了永安大街。
  路上还未彻底恢复到平日里摩肩擦踵的地步,每过几步就能看到路两边有红灯笼高悬。
  岑远并未让戈影放慢脚步,只在中间无人的夹道中朝城门的方向快速奔去。他脸上笑意张扬,红衣利落潇洒,仿佛挥动的不是缰绳,而是长久以来压抑已久、终于得以在此时此刻展露出的意气与锋芒。
  晏暄衣袂纷飞,目光随着日光一同温柔地落在岑远身上,眼底是盎然的笑意。
  镇守城门的将士就见到两道交叠在一起的红色身影朝他们飞驰而来,那架势似乎还有些熟悉,等他们刚反应过来这都是谁,马匹就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转瞬就朝着城郊的方向越行越远了。
  “二殿下!晏大人!快停下!”
  岑远驾马跑出去好远,才快速往回看了一眼:“你们一喊就真的停下来就不叫私奔了。”
  “……”晏暄无声地叹了声气,垂下眼眸望着对方侧脸:“殿下,这是陛下下旨钦定的婚约,是明媒正娶。”
  “嗯?”岑远装模作样朝他凑了下耳朵,“风太大,你说什么?”
  晏暄:“……”
  他静了好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低头轻笑了一声。
  空气卷着旋地在两人耳畔发出呼啸的声音,岑远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这一声笑。
  他几乎能想象到小将军脸上万般无奈的表情——平时一板一眼的眉眼唇角都会在这时折出温柔的弧度,就好像是泠冽的泉水陡然升温,又像是冬日的积雪在万物复苏下销声匿迹。
  这时候,小将军才是真正的人如其名。
  岑远回味着他这声笑,继而继续挥动缰绳,朝着远离长安城的方向疾速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们走到比上回宵禁后出城时还要更远的地方,岑远才终于勒住缰绳,让戈影慢下脚步,在田间缓缓漫步。
  一时间,阳光安安静静落在两人身上,就好像连空气的流动也显得吵闹。
  岑远看了圈周围,问道:“这是我们那晚出来时走的路吗?”
  那时天暗,而且周围田野都是一个模样,此时再看倒是有些分辨不清了。
  晏暄看了一眼稍加辨别,道:“不是,上次是东南方向。”
  “那这条呢?”
  “往南。”晏暄说罢顿了一下,“是江南的方向。”
  “这样啊。”岑远道,“那还真是巧了,你说我们现在要是直接一路往南走了会怎么样。”
  “……”晏暄没应,却是偏头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满脸无言以对。
  岑远肆无忌惮地开完玩笑,很快自己也绷不住了似的,放肆大笑。
  白日里城郊往来之人算不上少,更何况旁边不远处就是往江南方向去的驰道。
  他们二人身着华服,这赤色一看就是大婚时候的服饰,而只要是稍稍听说过今日长安城里有谁成亲的人,都能一眼认出这二人是谁,因此纷纷投来疑惑和好奇的目光。
  岑远平时脸皮是厚,可有时候顶着大庭广众的视线也难免不好意思。
  “这里附近有没有没人的地方?”他侧首问。
  晏暄想了想,从他手里接过缰绳:“上次那条河的下游。”
  “行,你带路。”岑远乐得当甩手掌柜,就松开了手,往身后一靠。
  阳光挥洒,微风习习,身后的怀抱散发出令人身心愉悦的清香。
  岑远微微眯眼,满脸惬意,恍惚间竟还滋生出了一丝困意,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乡间小路显得深远而漫长,时而有林荫笼罩,大雁南飞时发出悠长的鸣叫。
  仿佛过了很久,晏暄才在他耳边轻声:“到了。”
  岑远缓缓睁眼,就见面前水流潺潺,四周不似那晚一般杂草斑斓,倒还有几朵野花向阳而生。
  视线所及范围的确是没什么人,岑远点了点头,手肘朝后面戳了戳:“下马。”
  等把缰绳系到了树上,晏暄才问:“怎么想到要出城了。”
  “晏暄。”岑远轻声唤道,“你还记得上次出来时我在薛叔家说的话吗。”
  晏暄道:“记得。”
  当然记得。
  他曾说过,凡是岑远说过的话,他都会记得。
  岑远显然是同样想到了这句话,低头轻轻一笑,他走到河边,蹲下身拨了拨河里流淌的水:“刚才一回府我也说了,宫里那套礼只是给父皇、给文武百官做的一套戏。拜堂的人,只是二皇子和常平侯。”
  他停了少顷,又郑重地说:“可我不希望就这么敷衍了事。”
  这场婚事在最开始或许只是个局,只是越到后来,就多了一些特殊。
  ——他成亲的对象,是晏暄。
  他大可以选择应付了事,跟着大臣们为他们制定的流程一步步走,等这一日过去,便又恢复到最平常普通的日子。
  可不知为何,他不想。
  所以他拽着晏暄出来了,走出那座城池,来到他感觉最舒适的地方。
  在这里,他不再是二皇子,只是一个叫岑远的普通百姓。他将告知天地,告知父母,自己将和一名叫晏暄的男子成亲、成家,在将来携手同行。
  听到岑远这话,晏暄又岂会不懂对方的意图。他走过去问:“往哪儿拜。”
  岑远笑了笑:“往哪儿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说罢,他就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与晏暄并肩,就这么跪了下去。
  “在正式三拜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先和你说。”岑远道。
  “你说。”晏暄跪在他的身侧,闻言侧首看过去,“我听着。”
  “那日你搬来我府上,我曾问你原因,你有提到,是因为父亲让你保护我的安危。”
  “嗯。”
  “那日你选择不告诉我,是因为知道我会反感,但在其他事上也是一样。”岑远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落在前方空气中的某一点。
  “晏肖寒,现在我们是并肩跪在这里,没有身份贵贱,没有地位高低,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我不需要你偷偷的关心,也不希望你过分的约制。我不是在你翅膀庇佑下的幼鸟,也不是什么只会躲在角落的鹌鹑,我自有自知之明。”
  晏暄安静凝望他许久,开口却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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