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归[重生][古代架空]——BY:时雨余

作者:时雨余  录入:12-14

  “说不担心自是不可能的。”蒋元明语速很快,“可现在这关头,还能有什么事情比他们的安全更加重要。”
  娄元白不置可否,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见到蒋元明的态度之后,他也不禁替自家殿下松了口气。
  而再之后,船只整装待发,他便没有多说,在朝蒋元明微微颔首后很快离开。
  后者只得在驻守码头的将士的保护下安静等待,直到看到了从远处过来的船影。
  不等船只停稳,蒋元明就大步上前,等看到岑远和晏暄相安无事地从船上走下来之后,才终于是重重地呼出胸口吊着的那口气。
  “云……殿下,大人。”他忙道,“幸好你们没事。”
  岑远也喊他一声:“舅舅。”
  蒋家的船在方才的那一顿混战中成了主战场,驶回岸边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刀剑无眼,船舱甲板早已被戳得破烂不堪,四处漏风,想要继续用来运货是肯定行不通的了。
  岑远在问蒋元明借船时就猜想到或许会有这样的后果,所以事先问了他们之后的出船安排,但饶是如此,想在剩余的一个月内彻底修好这艘船,也是有些勉强。
  “舅舅对不起,”岑远道,“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出船了。”
  “说什么呢。”蒋元明立刻厉声,“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已经够了。”
  说罢,他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方才那位姓娄的大人说派人去了家里,以防有人趁乱对蒋家下手,你外祖父怕是会担心。既然你们没事了,我得先回去看看。”
  派人去蒋家这事还是岑远事先提醒了娄元白的,此刻他也有些担忧,于是点了点头,转头朝旁边的将士嘱咐几句,让人护着蒋元明回去蒋家。
  将士很快应下,又喊了几人一起,驾马护在蒋元明的马车旁,不多时就走远了。
  岸边,将士们正从船上一一搬下方才在岛上缴获的物品,至于早就没了意识的赵宇、那草包领军以及其他一干人等,也一同被压下船只,待稍后扣入青江县衙,听候发落。
  岑远从行远的车马上收回视线,朝正好回到他身边的娄元白问道:“那个姓曲的县令呢。”
  “暂时派人扣在曲府。”娄元白禀报,“另外,我们还在曲府附近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摊贩,在附近问了一圈,没人眼熟。”
  岑远“嗯”的一声,见周围的将士们有条不紊,便转向晏暄:“我们先去曲府。”
  晏暄点头同意。
  出航时的好天气就像是被海上的一串剑拔弩张给吹散了,此时的天被乌云覆盖,雾气也不知是从海面蔓延到了岸上,还是早就留存于青江县的上空,让空气都变得浑浊。
  加之现在入了冬,天黑得快,岑远想了想,对娄元白说:“等这十艘船上的东西都搬完后,就让这些将士先去‘丁午’,务必在今日把另外两座岛都给搜完。”
  说完,岑远随即看向另一边剩余的几艘官船,不免有些头疼:“至于那些人……”
  方才袭击他们的那些敌人早就被连船带人带回岸边,因为人数太多,这会儿只能被暂且留在船上。
  这么一大批人,加上过会儿从两座岛上带回来的,究竟该如何安置?
  岑远没什么头绪,只能同晏暄商量:“‘乙卯’、‘丁午’两座岛上的人数加起来有三千,也不知道包不包含那些船上的人,恐怕整个青江都没这么多空余的地方。”
  晏暄随着他的视线朝几艘官船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很快朝娄元白道:“你先快马去丹林,找楚王借用校场。”
  娄元白不知他们这一路具体都查到什么,可既然晏暄如此吩咐,他只能称“是”。
  岑远问了句:“你就这么确定楚王会借?”
  话虽如此,他其实更想问的是:难道你就这么确信楚王没有异心?
  他心里头有一些想法,但至多只是猜想,因此他虽然也在一瞬间想到了他们曾去过的校场,最终还是没提。
  而晏暄也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问娄元白:“刚才先回岸的四艘船呢?”
  娄元白不解:“什么船?”
  “!”闻言,岑远立刻打断自己脑海中的分析,抬头问:“你一共带了几艘船?”
  娄元白从他的神情中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脸色微沉,语速极快地答道:“一共只有这十艘,都是征用的民间商船,官船担心有诈。而且,今日是官船例行维护的日子,就是想借也……”
  他想说的是“想借也借不到”,但话至一半,他自己就琢磨出了不对劲来。
  一旁岑远接上了他的话,却是说:“就是想借,或许也早就被人征用走了。”
  娄元白低头不言。
  ——那是在岑远差点就一剑刺穿赵宇的脑袋之后,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时发生的事。
  即便是有晏暄的安抚,他一时间脑中还有些混乱,而当时娄元白正好在其他船上善后,他只能另外找人问问状况。
  恰巧那时,有一名自称是其中一支船队领队的人上船想要汇报进程,岑远便找到他,问了嘴他们的人数和状态。那个领队向他报备说共计十四艘船,其中征用商船十艘、官船四艘,他负责的是那四艘官船的统合。而经过统计,他们的人员损失不多,现下也成功将对方船只控制,只等命令。
  之后对方又主动向他提议,说是先将敌方船只带回岸边,以便接下来的行动。
  原本宽阔的海面因为他们停在这的数十艘船只而显得异常拥挤,岑远心想的确如此,就没有发出异议,让他照做。
  而之所以没有多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晏暄在他身边。
  岑远看向晏暄:“你早就知道那四艘船有问题?”
  “不尽然。”晏暄道,“但那个人我有印象。”
  “那个领队吗?”
  岑远下意识地说完,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他记得那人全程半低着头,脸上因为战斗沾上血渍,难以分辨完整的长相,因此这会儿他也只感觉到似乎是有些熟悉。
  晏暄在一旁提醒:“楚王府,万舞节落灯旁。”
  岑远脑中似有光线划过——是了!
  他们与楚王相见次数不多,但每回对方身边都有侍卫跟随。岑远每次要么就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别人身上,要么就是无暇顾及,自然对那侍卫没有太深的印象。
  岑远沉默了片刻,忽地自哂一笑,回头望去。
  眼前的大海依旧一望无垠,潮流涌动的海面已然恢复平静,只偶尔有些浪花冲刷着岸边码头。
  那四艘官船就如同游移在船间的魅影,又像是忽然出现在迷雾中的蜃景,将所有人把玩得团团转,最后悄然消失不留下任何身影。
  岑远道:“真是好一个韬光养晦啊。”


第85章 真相
  上次在经过曲府门前时,岑远曾看见了不怎么和平的一幕,还间接成了他差点就犯下错误的导火线。
  虽然这么想是有些“脱罪”的嫌疑,但这会儿,他还是有点“恶其余胥”——连带着曲府门外的这条道都看不顺眼了。
  原本在街上的木板车早就没了踪迹,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百姓的身影,娄元白派来的将士们早已里里外外将曲府包围,连附近巷子里的几只流浪猫都一同揪了出来。
  搜查并没有彻底完成,曲府院子里还回荡着四周传来的声响。青江县令曲宏博正被押在正厅中央,一张灰老鼠似的脸上灰头土脸的,不变的是还挂着一如既往的谄媚。
  “诶呀,二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岑远走进正厅,完全没去搭理他,只接过旁人递上来的册子。
  “殿下,这里都是用于记录船只出入港的日期和时间的簿子。”一人说道,“您手上这本是五月上半月的。”
  岑远“嗯”一声,翻开册子找到五月十五那日的记录,和其余日期同时间的船只记录作对比,发现并无不同。
  “二殿下。”那曲县令又操着尖细的嗓音喊了一声,“这码头上的事啊很多都是老张负责的,包括这些记录册也是。每月这么多本,下官哪有时间一一去看,县衙没处放才堆这,也就是用来存个档而已。要是内容出了什么差池,您还是找老张比较靠谱。”
  岑远置若罔闻,又问:“每艘船的航行记录呢?”
  “在这里。”负责的将士指了指一堆册子的一角,回答道:“航行记录数量较多,只让人搬了五月份的来,其余的都还放在书库。”
  岑远没有去翻阅,只问:“船只数量和编号对得上吗?”
  “按照吩咐,我们先查看了每月十五和三十出航的船只记录,都对得上,且就内容来看,北上去程航段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返程时……”
  岑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有再让他说下去。
  曲县令闻言就在那头哀声载道:“唉,那些日子海上天气确实不怎么稳定,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下官就该去勒令码头禁止出船。可是这耽误了粮草,也是刀起刀落的事,下官——”
  “以前的航线图还留着吗。”
  岑远实在觉着烦,径自打断了他。
  “留着,当然是留着的。”曲县令立刻回答,挣扎着想起身,但碍于自己两只手都被绑在身后,身体没法动弹,就只能朝旁边的将士使去眼色:“这位小弟……大哥,能帮忙把这绳子解开不?”
  将士站得笔直,眼神都没有游移,直到岑远从曲县令口中问出航线图的所在地在书房,才在接收到命令后称:“是!”
  不多时,他再次回到正厅,将搜寻出来的航线图交给岑远。
  “只此一张?”岑远还没展开就顺口问了句。
  曲县令立刻笑说:“二殿下您这话说的,自然是只有一张,其余就算有,那航线也都是相同的呀。”
  岑远唇角微勾,不咸不淡地笑了下,继而展开手中的纸张。
  方才收缴的现行航线图已经完全刻在了岑远脑子里,他将那两条航线和眼前的这条交叠对比,静默了片刻,而后手指倏然弹了下纸张一角。
  “腾”的一响,曲县令脸上的笑随着他这一动作顿时僵硬住了,呆愣地看着岑远。
  后者轻描淡写地说:“这次大刀阔斧地修改航路,结果修改后的路线要比原先还多花费半个时辰,岂非多此一举?”
  “二殿下,您这话同下官说,下官也没辙啊。”曲县令脸上的笑随即又活跃起来,他回道:“这路线的调整可是段丞相亲自着手进行的,下官、包括其他几个县的县令都是一样,只管照做,哪儿敢指三道四啊。”
  岑远没有回应,只将航线图递还给将士,让对方一同收起来,这才终于是绕过曲县令,拂了下衣袖,斜靠在他正对面的桌上。
  “原先的航线实行了这么多年,又为何要改?”岑远像是什么都没了解过一般,抄着手,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曲县令身上。
  后者赔笑了一下,往前膝行两步,道:“这个么下官倒是知道,最开始是四月的时候,楚王爷来租了几艘商船,到海上开了场歌舞宴会,一直到次日早上才结束。之后不久,王爷就说这海面拥挤,船只同时出航时容易发生事故,于是才向朝廷提出想要修改航线的建议。”
  岑远波澜不惊地说:“可在修改过航线之后,船只出事的几率反而上涨。”
  “唉。”曲县令一脸悲恸,“风雨无眼,风雨无眼啊!老天爷决定的事,哪轮得到我们插手啊。”
  岑远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低头垂眸,倏忽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县令大人啊。”他走到曲县令面前蹲下,掀起眼帘时正巧望进对方的双眼,他的眼眸依旧微弯,却没有携带一丝一毫的笑意。
  他轻声细语地道:“你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插手。”
  他这几字轻得像是没有一丁点分量,轻飘飘地就消失在了空中,可曲县令张了张口,却发现咽喉陡然发涩,就好像有股恐惧的情绪堵在了喉咙口,几乎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与之相对的是,岑远的视线仍然很安静,他微微敛眸,抬手伸向曲县令身前,就好像是要替他整理一下前襟。
  然而曲县令一个激灵,连忙往身后退了半步。
  岑远的手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但他不气也不恼,蜷起手指后便收了回来。
  外头的天越发沉暗,连带着正厅里的光线也变得十分浑浊,像是山雨欲来的模样。
  正厅里的将士们手都牢牢地按在腰侧的剑柄上,目视前方没有作出任何动作,但在沉默之中,他们感觉正厅的空气仿佛是在上方磨成了正发出霍霍声响的刀,悬在位于正厅正中的曲县令头上,摇摇欲坠。
  “县令大人。”岑远站起身,绕过曲县令后走了两步,看向屋外的天。
  “从刚才开始,你就总是说,‘天气不稳’、‘风雨无眼’。”他缓缓道,“就好像所有的顺利都是归功于老天有眼、风调雨顺,而所有的意外都是源于始料未及的驰风骤雨,是因为天震怒、人遭殃。”
  曲县令这会儿连回头都不敢了,结结巴巴地说:“可……可的确就是……”
  岑远骤然打断他:“可多好笑啊,你怪罪于天,却也想自诩为天。”
  明明屋外还很安静,曲县令却像是听到了雷声乍响,霎时间他整个人匍匐到地上,弓着脊背,就像是在阴暗地里逃窜的老鼠。
  若让不知前因后果的人来看,此时咄咄逼人的倒成了岑远,他从屋外收回视线,没有去看对方,只是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停在一张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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