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硬的发痛。
四肢百骸,甚至连心口都隐隐作痛。
贺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往前踏了一步,却又站住了脚,僵硬地转过身,又叫一声拉长的、似乎饱含痛楚的吟声止住了动作,甚至一步一步,缓慢地踱到了榻前。
镜郎咿咿呀呀,叫的不成语调,脸颊连着脖颈都是一片湿漉漉的红晕,他的眼神涣散,没有着处,从贺铭的眉前脸侧滑过,一路往下滑过被墨蓝武袍包裹的精壮身体,停留在高高挺起的巨硕性器上,贪馋似的吐了吐舌尖,抬起脑袋,像是要舔。皇帝动了动腰,在他体内楔的更深更重,该是碰到他要命的那一点,镜郎折着腰身,那点猫似的舌尖便收不回去了,咬在唇外,呻吟得含糊黏湿,吞不下的唾液从唇角溢出,沾湿了下颌。
“怎么,不想摸吗?”
再差一寸,他便要摸上那节滑腻腰身。
贺铭再看不下去了,他霍然收回了手,死死掐着掌心,过了片刻,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没有走出太远,仍在殿外,更漏滴答,风吹竹叶,承明殿外景色数十年如一日,遍植竹木松柏,取其阴凉,他幼时难得来一趟,只是远远观望,长成后,来的也不多,多年在外征战,偶尔回京述职,就在此处等候。
亦是屈指可数。
何止是承明殿,宁寿宫,长安宫,紫宸殿,皇后所住的含凉殿,太子的东宫,后宫妃嫔所居,那就更是只有一个模糊的名字。
对他来说,什么地方才是家,是归处?
身后帘子一响,脚步轻而稳,皇帝出来了。
这一场情事持续的时间没有贺铭想象的那么长,又或者是在那之前,已经有足够长的时间,又可能是他神情恍惚,早已不知时辰流转。
皇帝衣冠整齐,神态闲适,除了一缕悠长糜烂的香气萦绕不去,似有似无地提醒他撞见的荒唐。
贺铭不敢抬头,潦草地行了一礼。
皇帝也没计较,往罗汉床上坐了,试了试青瓷壶壁的温度,给自己斟了茶,饮下一杯,又喝了一杯,慢条斯理,喝了三杯茶水,才慢条斯理开口询问:“这次替朕拜谒祖宗陵寝,可有什么见闻心得,说来听听?”
“是。太子带着儿臣,先往永陵,再去定陵,孝陵,斋戒祭祀,焚香祷告,巡看守陵卫队……时节祭品……祭田耕作……发现有偷采山陵树木……误入禁区,首恶凌迟,全族充奴……太子赦了罪,将这一族男丁迁走。其余陵寝尚且完好,唯有曾祖武帝定陵因太过素简,孝安皇后陵寝……近来雨大,颇有……已报予工部,遣人修葺。”
“唔,做的不错。太子从来仁德,有君子之风。初犯便罢,若是累犯,不施威震慑,又失了皇家颜面。还有么?”
“还有就是……呃,京郊预备端午节庆,以及前往西山行宫消夏……之事。”
回城之前,太子耳提面命,交代了他一篇说辞,此时七零八落,吞吞吐吐,勉强将一路所见所闻说了个完全,却全无他平日里的从容决断之气。皇帝自斟自饮,又喝了一杯茶,再问:“还有呢?”
“想问什么便问,之前闯宫的勇气去哪儿了,让雨水一浇,冲没了?”
“娇娇……镜郎,林纪他,为何会在……”
“哦,我正想告诉你呢。”皇帝搁下杯子,平淡道,“你送来的北戎女,四散在宫中,动了不少手脚,往我的饮食糕点里放烈性春药,想要我与他们公主生个孩儿。其中一个小丫头,素来无礼,冲撞了娇娇,娇娇将她拦下,尝了送来的点心,又罚她吃下余下那些,两人便都中了药。”
“不过不必担心,宫中秘传的凉药,足以断她们生育,就算偷人偷到天上去,除非闹个狸猫换太子,也搞不出个皇子来。”
“是,父皇思虑周全……父皇若没什么事吩咐,儿臣……想先下去歇息。”
贺铭近乎同手同脚,退到殿门,皇帝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走之前你与我谈的事情,如今已经不想谈了?”
“你觉得娇娇脏了,不干净了?”
贺铭进退两难,一时难堪,他是这样想的,却又忽然觉得难以启齿,张不开口。
“他是被人含过的糖,咬过的肉,还是不沐浴不刷牙不换衣裳?哪里很脏?”
贺铭霍然转身,怒道:“不!父皇,他……他同别人上床。同……若是女人,犯了七出之过,别说休妻,该要沉塘!”
“休妻,沉塘……哈。是,男人三妻四妾,分所应当,女人若有出格,就该以死谢罪……可娇娇从小到大,一直是以男人身份养成,他身份之显贵,在本朝亦是少有,你就能这样自说自话地,决定他死活?”
“我说过了,你把他当成女孩儿,想要娶他,也便罢了,可曾问过一句他自己的意愿,上床不算什么,露水姻缘,不必计较,若要真在一处过日子,你不该把他当做个人,来问一问他么?”
皇帝丝毫不以他的怒火为意,语调依然平缓,甚至还有些微微的笑意。
“你为何会想到娶他,是将他看作猫儿狗儿一般宠爱,还是把他当做美玉珍玩一样占有,还是承认他也是个人,有能力做选择,他可以选择你,也可以离开你。但他就是选择你,就是要来爱你呢?”
“铭儿,没有想明白这事,你谈什么嫁娶之事?若实在不愿想,我就令你母亲给你指婚,有的是不必你深思的人选。——哦,自然,如今你嫌他脏了,想要把他当成你妻子偷人一般,沉塘,是不想要他了,我还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贺铭一时语塞,忽然福至心灵,一句问话就到了嘴边:“父皇,也爱过、也是这样爱人么?”
贺琮沉沉地笑了笑。
“他死后,我辗转反侧,冥思苦想,过了许多年……可以算是,终于学会了爱人。”
只是迟了。
贺铭还待要问,皇帝已敲了敲桌案,将此事翻过:“崔融儿侍寝,封她个美人,给她喝点汤药,放她旧主古美人住一宫里去。”皇帝理了理衣袍,一身从容,重新转回了内室,“由得她们闹个天翻地覆去,太后生辰在即,见了血,大不吉利。你日后,无论收人还是送人,都该查个清楚明白,不要重蹈覆辙。你去吧。”
“没想清楚前,也不要去见娇娇,没得惹他难过。”
贺铭张了张口,有什么话想问,却问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背影离去。
皇帝不喜欢他的母亲,也不喜欢古美人,不喜欢崔美人,不喜欢身边每一个与他同床共枕、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他爱的是谁,是哪一个已经死去的幽魂?
过了须臾,他才恍然知道,皇帝方才问题的答案。
那种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情绪,不是嫌弃,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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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写后改
(是谁也没想到的深沉走向
月底有事,大概4.1恢复更新
“他到底哪里脏”这一句话灵感来源机械性进食的《辞旧迎新》,可以算是引用或者化用?机械性进食太太永远的神!爱的我入手了zy,呜呜呜,可惜太太好像封笔了……
本来是想把抽奖发进咸鱼超话的,结果反复失败,选择放弃,就随便发一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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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当天夜里,镜郎悠悠醒转,却没多久,又昏睡过去,发起了高热。
皇帝自然晓得其中缘由,想是药性剧烈,镜郎少年人底子,从来单弱,经不住这样欢好,便唤了医正来施针开药,守了他半夜,等到热度退了,方胡乱眠了一眠,把谢一恒留着照看,上朝去。
镜郎清醒时,便因高烧全身酸痛乏力,头晕眼花,只当是自己吃多了冰饮,夜里贪了凉,而那北戎公主不擅庖厨,做出来的食物不干净,或有什么属性相克,以至于闹了肚肠,几样叠加,让他病了一场,连喝了几天稀粥,连头道荔枝都没吃上。太后心疼他这一病耗了元气,不让出宫,非要养个面色红润,脸上多添了几分肉,才放他家去。
等他从承明殿出来时,时令已转入五月,朝廷诸公连大半个后宫都预备动身,往西山行宫消夏避暑去,而贺铭呢,早已搬到西山外皇后娘家的一处别业去了,一直没有碰见过面,镜郎只当他还在闹别扭,并不搭理。
回长公主府,镜郎才在自己熟悉的床上躺下,连声唤青竹儿倒茶来,又是没人理会,青叶好半会儿才姗姗来迟。
“青竹儿呢,怎么又是你?”
“公子忘了?青竹哥哥求了娘娘的恩典,回家过生辰去了,他老子娘要给他说亲呢。”
一句话说得镜郎心头不快,随手抄了个抱枕砸到他脸上,一迭声地叫他滚出去。青叶忙不迭地退出,被门槛绊了一跤。
“慢着,那黑黑的大个子,那花匠来了没有?——让他过来伺候。”
“公子说的是…狗……哦,王默,我这就去,这就去……”
“让他洗洗干净……等会儿,你过来,站这。”
青叶愣了一愣,低眉顺眼,小步挪了进来,把抱枕放回罗汉床上,乖乖垂手,站到了镜郎榻边。
“你叫王默什么?”
青叶低着头,一时不敢吭声。
镜郎太知道自己身边这群小厮是什么德行了,原先他们的父母,仗着是侯府的世仆家生子,想给他娘摆脸色,被打死了几个又流放了几个,才洗心革面老实做人。到了这一辈,几个少年郎不敢对主子不恭不敬,待放出了这个院门,个个儿都是鼻孔朝天、作威作福的狠角色,欺负外头的平民百姓便罢了,在府里也仗着些他的威势,不服管教,到处甩脸色,唯有一个青竹儿,还算得上是温顺听话,人后也没变张嘴脸,镜郎自己可以飞扬跋扈,但绝不想看到奴才仗势欺人,做什么二大爷,二主子。
镜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袖:“欺负他了,是罢?”
青叶讪讪赔笑:“也没、也没……公子说的什么话,那黑……那王默有的是一把子力气,公子让他来,不就是让他做院子里的粗活么?”
“什么粗活,说来听听。”
青叶往后缩了一缩,话到嘴边,好似含了个核桃,挤不出囫囵字眼来。
“青叶,你跟我时间也不短了,还要我来教你怎么说话?”
青叶噗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屋里清凉如秋日,他背上长衫却已汗湿一片:“也没有什么!是,是我们,不,不,是青亭出的主意。那王默出身低贱,本来就是和那草叶泥巴打交道的,所以…不过是倒恭桶,洗净房…”
镜郎面上淡淡的,不辨喜怒,屈指一敲床沿,打断青叶支支吾吾的开脱。
“他做了几日?”
“也不过,不过五六日。”
“我一进宫去,你们就翻了天了,什么主都敢做了,是吧?”
镜郎其实很少动气发火,因为没必要,一句吩咐就能做成的事情,为什么要大动肝火呢?白白浪费情绪。然而这段时日来,也不知是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大自在,对着底下人的自作主张,尤为不满起来。
“让王默洗洗干净,上来见我。再去把桑延,连同青亭,青木,一起叫来。”
长公主府属官,家令主管诸事,正七品,真正应了那句“权贵门前七品官”。
秉承建昌长公主从来的偏好,家令桑延是个不满三十岁的美貌青年,肤色白皙,身材高挑,生了一双狐狸眼,却没有丁点妩媚神态。虽然出身低微,由长公主一手提拔,却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行事颇为稳妥,只是态度颇为清淡,对着镜郎也不冷不热,听了他的吩咐,淡淡抬了抬下巴,也不管青叶几个鬼哭狼嚎,大呼小叫,唤了健壮护院上来,架着就走。他也冷冷一抱拳,转身出去了。
阿娘怎么就好这么一口呢?当真是放在屋中降温?
不过仔细说起来,这群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之处,尤其是眼睛。
呼啦啦,人一下全都退了出去,院外隐隐约约,挨了板子的人开始吱哇乱叫。
王默守在他身后,神色局促地低头,头发乱糟糟地,往下滴着水珠。身上胡乱地裹了身簇新的锦缎衣裳,却显得别扭,像偷了别人的似的。不过他身量高大,还真能算得上是个衣裳架子……
几天不见,他的肤色愈发的深了,掌心多了几道疤,其中一道伤口还翻着白。镜郎这辈子,最不会做的就是伺候人,把人领进屋,门一摔,翻了几瓶陈之宁送的金疮药,就往他手心乱抹一气儿。王默疼的轻轻哆嗦一下,也不吭声,也不躲,任镜郎把金贵的药膏倒的到处都是。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个子,这么大的力气,他们欺负你,你也不晓得还手?”
王默迟疑了一下,见镜郎已经瞪过来,慢半拍,小声说:“他们说,是公子吩咐我去做。我就……”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叫你去死呢?”
“我听公子的。”
王默一脸的老实诚恳,答得笃定。镜郎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翻了张干净的素色罗帕丢过去,王默将伤口缠住,笨手笨脚地,单手打不好结,镜郎实在看不过眼,给他系了个歪七扭八,丑得不行的死结。